谭风渊想想觉得陈昕说的也有道理,便问道:“少将军,依你之见呢?”

陈昕坦然道:“元帅不如这样,你将我打上枷锁装进囚车当中,带进宫去,陈皋是我的父亲,他犯下的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就算杀死他一人,恐怕也不能平复皇上的怒气,不如就让皇上连我也一起杀了吧。只要皇上能平复怒气,饶恕整军将士,陈昕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陈昕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说罢,他再次跪倒,拱手恳求。

他这顾全大局,舍己为人的壮举,不由让唐风渊心中升起了无限的佩服之情,能有此心胸的将军可是他们大宛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他当下双手扶起陈昕,郑重说道:“委屈少将军了,本帅在此对你郑重发誓,定拼死劝谏皇上保全少将军性命,大宛若是失掉将军这样的良才,也是大大不幸呀。”

“元帅,大可不必如此。家父犯下此等大罪,做儿子自当帮助承担,只希望皇上能够保重龙体,以熄雷霆之怒,就是大宛百姓的幸事儿了。”陈昕感激说道,随后眼睛越过谭风渊望向远方,虽然看不到皇宫的轮廓,但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归属之感。

他终于平息了这场叛乱,让数万生命得以幸免于难,就算即刻要了他的性命,他也能瞑目了。

已近酉时了,上官明轩与几位重臣的谈话才刚刚结束。

上官明轩这次的虽然也是险中求胜,但也算是完胜。陈皋若是不能如此**皇宫,上官明轩也不可能将那些内奸悉数挖掘出来。正因为陈皋很顺利地进入了皇宫,他才被胜利的假象冲昏了头脑,才会掉以轻心,最终反而被上官明轩打败。

“皇上,谭元帅求见。”几位重臣陆续离开了御书房,高公公才轻步上前悄声对上官明轩说道。

“哦?风渊,是风渊回来了?”上官明轩正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但一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精神不由就为之一震,“速速叫风渊进来。”他的声音也透着欣喜。

“是。”高公公清楚谭元帅在自己这位主子心目中地位,于是也不说让上官明轩歇息一会儿的废话,而是疾步走出来传话了。

“微臣拜见皇上。”谭风渊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御书房,随即就要给上官明轩见礼。

“风渊,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和我何必如此多礼。”上官明轩紧走几步,伸手拦住正欲行礼的谭风渊。

“多谢皇上。”

“风渊,坐,这次多亏你了,若是没有你这十万大军,我这还真是不好收场。”上官明轩满脸含笑,“来人,给谭元帅上茶。”

少顷,一杯香茶奉到了谭风渊的面前,他端起茶盅轻喝了一口,也不兜圈子,而是把自己要保陈昕的话说了一遍,说的时候,他用词恳切,又对陈昕大加赞扬了一番。

上官明轩听罢,轻轻一笑道:“听起来,这个陈昕不似仇敌的儿子,反而到成了我大宛的英雄了。”

谭风渊连忙说道:“陛下,臣并非夸大其词,陈皋在城外足足还有五万大军,我麾下虽然有十万大军,但若是真的与之斗起来,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不能得胜的。陈昕让微臣兵不血刃就能胜利地平复叛军,为大宛又收回一批军事力量,这岂不是好事儿吗?”

“如此说来,朕若是再怪罪这个陈昕,反而就是朕不通情理了。”上官明轩淡然一笑,内心中却生出很想见他一面的念头。不管怎么说,能说服所有叛军归降,又敢于牺牲自己,以平天下的雷霆之怒,这的确是个非同寻常的年轻人。

“好吧,风渊,今日时辰不早了,你先在宫中歇下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说完,上官明轩站起身来。

“陛下,那陈昕……”谭风渊想到陈昕今日就要在囚车中受苦,心中有些不忍。

上官明轩却淡淡道:“带枷锁,进囚车,可是他自己要求的,就算再走过场,也总该让他挨上这一宿不是吗?”

“是,陛下说得极是。”

凤藻宫内,上官名硕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眼前一会儿晃动着母妃鲜血淋淋地身体,一会儿又是生父被斩杀头颅的血腥场面。最终,他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快步奔出了卧房。

“殿下要到哪儿去?”一个略有些沙哑些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用看,他也知道是王嬷嬷。

“王嬷嬷,我想见见我的父亲,母妃已经去了,我很想在他临死之前见他一面,我刚刚知道他是我的生身父亲,我不能为他做什么,反而还要踩着他的身体为自己谋得生路,我……”说到此处,上官名硕已经泣不成声。

“好啦,殿下不要难过了,我知道殿下的心思,早就为你安排好了。”破天荒的,王嬷嬷如此说道。

“哦?”上官名硕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嬷嬷,这个王嬷嬷在宫里的能力可真是无限大呀。

戒备森严的天牢之内,两个身穿黑衣的身影走进了阴暗的牢房。

“大帅怎么样了?”王嬷嬷低声问那位牢头,牢头是她早就发展过来的自己人。上官明轩这一举,是挖出了不少的他们的人,可还有一些潜藏更深的,是他无法找到的。而这批潜在的势力,就会成为他们日后东山再起的有力保证。

“请随我来。”那牢头低声而客气地说道。

上官名硕蒙着脸,也不说话,这时王嬷嬷嘱咐的,让他绝不可以让人认出身份。

“陈元帅!”牢门支扭一声被打开了。

阴暗的牢房之内,陈皋正蜷缩在牢房的一角。听到王嬷嬷叫他,他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父亲!”上官名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情绪,大踏步地走上前,紧紧抱住了陈皋,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滚滚滴落下来。

“孩子,你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轻易落泪?上官明轩那个狗贼相信你了吗?”听

到自己亲生儿子的这声呼唤,陈皋顿时觉得精神一震。

几个时辰之前,当他败在上官明轩面前的时候,他还觉得心如死灰,可是现在,他的心中仿佛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父亲!”上官名硕却扑在陈皋的怀里,泣不成声,在今天的短短一天里,他好像把他这十九年的眼泪都哭尽了,从此以后,他的胸腔里装的就都是仇恨,不夺取上官家族的江山,他就誓不为人。

“孩子,我知道你今天一定能够骗过上官老儿,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不要再为为父难过了,为父这是在为你铺路,经过我这件事,上官明轩肯定会放松警惕,而你就是时刻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尖利的宝剑,记住为父的话,一定要忍辱负重,等待时机,一举夺取大宛的大好河山。那个皇帝宝座,咱们陈氏家族为之已经努力了三代了,到你是第四代,我希望你能够实现我们家族多年的夙愿。”陈皋一字字地说着,眼泪也忍不住滴落下来。

自从他拿到那封密诏开始,他就开始筹谋自己的计划,助上官明轩登上皇位只是第一步,只有上官明轩做了皇帝,才能给他至高的军权和足够的信任,而他又可以恰好利用这份密诏要挟上官明轩。

当他的妹妹含情脉脉地看向上官明轩的时候,他又有了一个惊天的计划。他把妹妹送进宫,让王嬷嬷在妹妹的身边随时观察着动向,又促使自己的妻子与妹妹一同怀孕,忍痛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宫做了上官明轩的儿子,以保陈家人登上宝座之事万无一失。

其实,若不是上官华烨慢慢崛起受到了上官明轩的青睐,他也不会冒这个险,不过现在还好,自己死了,儿子就可以愈发得到上官明轩的信赖了。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父亲,您放心,儿子日后一定会倍加努力,一定会坐上皇帝的宝座!”上官名硕终于止住了哭声,他觉得在父亲弥留之际,只有自己的这番保证,才能让父亲含笑九泉。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能行。王嬷嬷,快点带着殿下离开吧!”陈皋说完,忽然一把推开了上官名硕。

“走吧,殿下。”王嬷嬷的声音哽咽着,但对于陈皋的命令,她却丝毫也不会违背。

“父亲,多保重!黄泉路上走好!”上官名硕跪下来,又郑重地给陈皋磕了三个头,这才随着王嬷嬷匆匆离去。

他的步子迈得异常坚定而决绝,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掩盖心中的悲伤,从此以后,他要把这彻骨的悲伤换做刻骨的仇恨,早晚用仇人的血荡涤心中的哀伤。

乾清宫内,芷君已经躺在了上官明轩的龙榻之上。

已经快四更了,上官明轩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可是他就想这么望着芷君,丝毫也不想去睡。

将高公公赶回去睡觉了,免得他在这里聒噪着,让他不安。

床上的芷君脸上微微有了些红晕,这应该感谢那些参汤的作用。

“芷君呀,你知道吗?你虽然现在没有知觉,不能说话,可恰恰是因为你,才让我的体内积聚了无穷的力量,也正是因为你才让我可以如此之快地镇压那些叛贼,更将匪首拘捕。芷君,你听到我在叫你吗?我在等着你的醒来,我要让你亲自决定那个匪首的死法,都是因为他才让你中了毒箭。”上官明轩喃喃地说着。

床上的芷君微微蹙了蹙眉头。

他一阵惊喜,连忙更凑近了看向芷君,轻声唤道:“芷君,你能听到我说话的,是不是?是不是?”

活到了三十八岁的年纪,他却第一次像个二八年华的小伙子一般有这么迫切的心情。

此刻,他多么希望芷君能够睁开眼睛,轻声地唤他一句“皇上”若是能唤他一句明轩就更好了。

在这个时刻,他和她足足隔了二十四年的岁月,然而在他看来,这二十四岁的年龄却不算什么,爱是不受年龄限制的,他在她的面前,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弱冠少年。

可是芷君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又昏昏然睡了过去。

上官明轩不由有些失望,他爱恋地将芷君的手抓到了唇边,轻轻地在唇瓣摩挲着,她那双玉手有着淡淡的幽香,那是一种隐藏在他内心深处久久不能忘怀的幽香,更是一种让他刻骨铭心爱着的幽香。

他坐拥天下,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财富,可却独独缺了爱情。不过以后只要得到了芷君,他的人生就能完美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忽然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他的脸渐渐向着芷君无限的靠近过去。

双眼之中,芷君那俊俏的脸慢慢放大,也让他心中的那种冲动愈发加强,他那么渴望将自己的唇触摸到这张美丽的脸上,更想去探索她的唇。

近了,近了,更近了,就在他的唇几乎已经挨到芷君的脸颊上的时候,芷君忽地轻哼了一声。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坐直身子,看向芷君。心紧张地一阵乱跳。

然而再望向芷君的时候,他发现也许刚才是自己的耳误,她根本就不曾发过声。

他不禁苦笑了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二十多年以来,他不知和多少女子有过这亲密的动作,可此时,他却对芷君在心底萌生出一种怵意,明知道就算此刻吻了她,也不会让她知道,而就算让她知道,他贵为天子,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然而,他就那么生生地滞住了动作。

此刻,他的内心就在矛盾纠结着,吻她还是不吻她?仿佛成了比重大国事还难解决的问题。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他握着芷君的那双柔夷,也感到特别的满足,心中暖暖的。一阵倦意来袭,他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卯时刚过,高公公就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卧房。果不其然,皇上主子就这么趴在了芷君的床前将就睡了一夜。

高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怜惜之情,没想到皇上

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像那些毛头少年一般的彻底地恋爱一回。他拿起一件大氅,为上官明轩盖在了身上。

上官明轩微微一动,醒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卯时刚过,您昨日通宵这么累,不如去床上躺一会儿吧。让奴才去给您传话,今日就不要早朝了。”

“不好,昨日刚刚平叛,朕今日必须得早朝,那些宫内和城里的内奸,必须一举洗清,全部交由刑部量刑处理,朕不得不去。”上官明轩站起身,虽是觉得身上疲乏不堪,但该做的事儿,他总得去做。

“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呀!”高公公说道。

“你个老奴才,你就放心吧,朕的身体好着呢。”上官明轩说着话,眼睛留恋地看向了芷君。

“是是是,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有上天护佑,定是错不了的。”

京都城外,华烨和林子龙正在快马加鞭地往城中赶。

很是凑巧,华烨在找到朱统领帮忙后,朱统领也是把他带到了那个卖药的小镇,也是找到了那个卖天山雪莲的药店老板。林子龙是晚华烨一步到的,华烨将所有的天山雪莲全部买走了,林太医见是三皇子,就连忙见礼。

二人寒暄了几句,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雪莲花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京都来。

本来,他们还有些担心行程会被叛军阻拦,走了另外一条小道,但达到京都城外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叛军已经被挂着“谭”字旗的军队所控制住了,城门外也初步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华烨心中暗喜:看来父皇已经成功地平叛了,这谭元帅他也是知道的,听母妃说,当年曾是父皇的伴读,和父皇是莫逆之交。

“五皇子,皇上可真是英明神武呀。”林太医由衷地赞了一声。为这样的皇上效劳,他也觉得甘之如饴。

这次他在两天之内,就带回了天山雪莲,皇上对他一定会重重有赏,金银财物,他倒是不稀罕,他只希望自己的太医头衔能够晋升一位。他本是杏林世家,祖先在南方行医,也堪称为江南名医了,后来迁到了北方。从他爷爷那辈,就进入了京都。他的爷爷和父亲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够进宫成为御医,只可惜,父亲那辈没有实现,但父亲却想尽法子让他拜了一位太医为师,就是赵太医。他四五岁上就被父亲要求认识成千上百的草药,七八岁上就将药方歌倒背如流。他成了整个家族的骄傲,如今能够如愿以偿,也算得对得起九泉下的祖父和父亲了。

“是呀,这叛贼乃是一群乌合之众,与父皇的正义之师岂能相提并论?如今又有谭元帅相助,他们自然是不堪一击的。”华烨微笑淡然道。

心中不由想到了上官名硕,他可以十分肯定,这一次上官名硕必然是染指其中的,不知父皇会怎么发落他。他希望父皇会重重地惩罚他,让他永远地消失,尽管这一年多来,上官名硕并不在京都,但华烨的心中也始终放不下,这个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早晚都是祸患。

但这些念头只是在华烨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关心最多的还是芷君的病情,遂问道:“林太医,你能保证芷君在这两日安然无事吗?”

林太医转脸望向华烨,有些不解,这个问题,在他见到华烨之后,就被他反反复复问了多次了,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五皇子,芷君姑娘定然会安然无恙,先前我师傅已经将她体内毒素的极大部分消除掉了,只等着我们这个药引子配出药方为姑娘除根儿了,故而,五皇子,您就放一百二十心吧!”

“嗯!快!”华烨说完,挥起马鞭就是狠狠一下,马儿扬起四蹄,如腾云驾雾一般地直奔城门而去。

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竟会让一个皇上和皇子如此地牵肠挂肚,这让林太医实在有些搞不懂。但他也深知自己身为一个太医最首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这些皇家贵胄们医治,至于其他的也不是他该过问的。

早朝之上,几位重臣纷纷上表,要求严惩陈皋。

谭风渊也提出,陈皋的部下已经率众投降,朝廷应从宽发落,方显得皇上的仁德天下。若是将这五万余人的叛军悉数治罪,恐怕会让天下人寒心。再说这五万将士早有归降之心,何不让这五万人待罪立功。

但朝中又有反对的声音,他们认为这些人也许是见大势已去,假意投降,他们若是依然包藏祸心,又在边疆戍边的话,乃是大宛的心腹大患,等将来势必又是一起祸乱的引子。故而,还是从重发落的好,最轻也应将他们流放。

朝堂之上也有相当一部分支持谭风渊的人,他们提出,难不成这五万大军都要被流放吗?这么一众人等,流放应让他们流放到哪里去?

双方僵持不下,上官明轩也觉得双方都有各自的道理,也不知该如何定夺。

谭风渊十分着急,他心中万分担心那五万将士的安慰以及陈昕的生命安全。

既然僵持不小,上官明轩索性下令退朝,明日再议就是。这也是他面对头疼难决的问题惯用的方法。

“退朝——”随着高公公的一声高喊,百官们鱼贯退出。

谭风渊和刘建安都没有走,谭风渊随即大步上前说道:“臣请皇上三思,那可是五万将士的性命呀,还有陈少将军,若没有他的当机立断,说服五万将士,臣现在恐怕还在征战呢!”

“谭元帅此言差矣,叛军就是叛军,难道他们投降就能洗清他们身上的罪行了吗?”刘建安却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

此次,他定要一举搬倒娟妃和他的拥护者,肃清后宫,日后她的女儿就能在后宫独大了,而他这一次也是功不可没的,此时正是大大发扬他们刘氏势力的大好时机,对于政敌,一定要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上,不好了!”忽然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