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命中缺水

刚答应下来,何大海眼中便隐隐升起了一丝悔意。

毕竟徒手把石球从人油里拿出来,对触觉的考验实在太大了。

生为爱面子的人,又不好意思反悔,何大海只能恨恨地一咬牙。

“小婷,劳烦你转过去。”

吕言婷平静地看了何大海一眼,倒真的转过去了。

看到何大海脱下外褂,我也才明白他让吕言婷转过去的本意,用衣服隔断灯油,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只是他白背心包裹不住的白花花的肉体,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灰色马褂套到手上,何大海才靠近墙上的窟窿眼,两腿挺直,上半身向后弯曲,脸上的五官皱皱地拧在一起,犹如失了水分的苦瓜,稍有犹豫,手臂颤颤巍巍地伸进洞里。

“好了吗?”吕言婷听到背后的动静,问了一句。

“马上就好。”

何大海脸上的肌肉隐有**,要保持身体的平衡有些吃力,手指在洞里尝试了三次,终于将马褂套在了石球上,只是一瞬间,马褂上便沾染了些油渍。

对人油的恐惧,让何大海脸色有些难看,手指向后缩了几寸又忍住了,背过头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用马褂兜着石球,稳稳地提了起来。

我的视线中,石球缓缓脱离了黑色的灯油池。

“啪嗒……啪嗒……”

几滴油渍渗透马褂后滴落,使得我眉头都皱了起来。

吕言婷适时转过身,目光触及到何大海几近**的上半身,一丝红晕流转在眼底又很快消失了,重新锁定在了何大海的手上。

“三十块大洋。”何大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的得意。

石球通体罩着一层厚厚的黑油渍,即便拿了出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尤其是上面的气味,更让人受不了,比在茅坑里迈了千百年的石头还要让人作呕,只是近距离看了几秒钟,我就有些喘息不过来了。

吕言婷的情况也是一样,厌恶地看了几眼,点点头。

“我们先回去。”

“等等……”何大海脸上忽地闪过一丝古怪,眼神儿却是相当的精明,“小婷啊,不是大海哥欺负你,那三十块大洋,只是把球取出来的价钱,要是带这恶心人的玩意回去,那得多加点钱。”

真的耍起无赖来,似乎没人能胜得了何大海,吕言婷无奈,沉默片刻,只能又允诺了三十块大洋,他才喜笑颜开地提溜着石球出了梧桐鬼洞。

回到旅社,旅店老板嗅到臭味,气得脸都黑了,而这就跟我和何大海没有关系了,剩下的事情,包括石球的清洗和考证,自然也交给了吕家的人去解决。

何大海径直钻回房间,在旅店的盆堂里搓了十多遍,一直搓到满身通红才满意,抬着胳膊闻了闻,自我陶醉地笑道,“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身上这么香,简直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

我无可奈何地摇头一笑,“可惜我没见过这么胖的大闺女,对了,这是小婷刚刚送过来的。”

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何大海笑地更得意了,懒洋洋地坐在床脚,把钱袋子里的钱一股脑全部掏出来,数也不数,抓起一半丢进我手里。

“陆老师,这是你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收别人的钱,果断地摆摆手,把大洋又装进了钱袋子里,带着丝丝感激地道,“大海,我这个人,向来是无功不受禄,这些钱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不用跟我分。”

何大海却被我的动作给惊着了,一脸纳闷和狐疑地盯着我,“陆老师,你是不是傻?钱你居然都不要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何大海又抓了一把大洋出来。

“陆老师,整个探宝团里,我信得过的只有你,本质上,咱们两个才是一个队伍的人,自然这得到的利也得平分,这也是这一行里自古便传下来的规矩,规矩不能坏,这钱你怎么也得拿着。”

见实在推脱不了,我只能从何大海的手心里捡出一块大洋,轻轻一笑,“那我就先拿一块,其他的就放在你那里,等我需要用钱的时候再管你要,这样也不算破了规矩,可好?”

何大海眨巴眨巴眼,嘿嘿笑着,把大洋收回钱袋子里,“陆老师,你们这些老师的境界,就是比我这种没什么文化的人高。”

“什么高不高的。”我叹了口气,微微有些感伤起来了,“大海,我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你以后不用喊我陆老师了。”

何大海自然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哈哈地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等你查清楚自己的身世,要是想教书还可以再回去教书,这老师的名头,还是先留着。对了,陆老师,让那俩老头都急眼的什么小册子,到底是本什么书?”

“是《长生令》,我拿给你看看。”

打开随身的挎包,略显发黄的《长生令》掩在衣物之中。

这本书的来历已经不可考,我只能通过纸张的样式,判断它的印刷时间,应该在我出生前不久。

何大海接过书,有模有样地浏览了几页,翻了个白眼,把书又还给了我,“连一幅画都没,我又认不了几个字,实在帮不上忙。”

“通篇都是高深莫测的诗文,即便是像我识了字,也猜不出其中的意义。”我苦笑一声,把书又收了起来。

“陆老师,你听我说一句。《长生令》跟你的身世有关,一定相当重要,说不定世界上就这么一本,日后千万不能在人前拿出来。”

何大海说地非常认真,他的担忧我也有体会,便点了点头。

“现在,我只希望顺着池氏和木氏的线索,把真相查出来。”

“明天咱们就要去会会那两个老头儿了,陆老师,我再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能因为心急而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有的时候越是心急,越要静下心。”何大海语重心长地道。

正经模样没有持续两秒钟,他又忽然裂开嘴笑了,神神秘秘地看着我,“其实从那天在书院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何大海压低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总显得有些古怪。

我莫名有些紧张,不禁咽了口口水,“你……注意到我什么……”

“我注意到你名字里有一个洋字,就在你那天穿的衣服上绣着的,我这个人虽然不识字,但是却认识跟水有关的字。因为我小时候算过命,我命里缺水,所以才改名叫大海,算命先生说我二十八岁时会遇到一个贵人,名字也跟水有关,没想到竟然那么灵,今年我正好二十八,陆老师,咱俩的名字连起来就是海洋,那可是最大的水源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