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佳禾的确伤得不轻。

她因为伤势原因, 在医院没有回来,晏家也算是崇明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家宝贝女儿受了那么大伤害, 这口气自然忍不住。

沈昭音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梁老师, 你就说这事儿怎么办吧?姓谢那小混混都把我们佳禾伤害成那样了,和解我是不会同意的,必须要报警处理!”

老梁:“这事儿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得,您觉得呢, 武老师?”

武老师是职高高三的年级主任, 他沉思了半晌,缓缓开口:“我问过谢珩了, 他说自己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其实, 谢珩的确是打架了,不过揍的是魏明那个龟孙子,那孙子已经被打的妈都不认识了, 但是魏明理亏忌惮谢珩, 不敢把事情闹大。

他还犯不着打女人。

这意思不能再明显了,两方对峙可不是光凭一张嘴, 谁能拿出证据来谁才能掌握主动权。

女人听到这话,更激动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我们佳禾还会说谎冤枉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不成?你们也不打听打听他的名声,逃课打架, 一个社会败类。”

说完这话, 她的目光转向正坐在沙发里玩手机的谢珩, 社会败类带着耳机, 根本就不想听这堆人逼逼叨叨。

本来这事就不是他做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论的,半天都解决不了。

其实这件事,已经发酵了好几天,两方始终达不成和解,竟然还有了越演越烈的情况,晏佳禾为什么冤枉他,谢珩并不知道,他也懒得去猜。

见男生一副漠然嚣张的神情,又想起自家宝贝闺女在病**受的痛苦,晏母的心都在滴血,她指着谢珩,歇斯底里喊:“我告诉你,你别嚣张,我已经报警了,证人我也有,你就等着住监狱吧!”

武老师闻言,眉头紧皱:“我们不是说好这件事私下解决吗?闹到警局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说完,又补充了句:“谢珩有时候是挺混.蛋,但是不至于打女生,他也没有理由动手啊!”

“没理由?谢珩一直对我们佳禾死缠烂打,佳禾没同意,他就想毁了她,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

老梁的注意力稍微偏驳:“佳禾妈妈,你刚刚说已经有了证人?难不成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吗?”

晏母看了他一眼,显然不准备再说,防备心思非常强,老梁无奈叹口气,最近这糟心事怎么多?

谢珩最近火气也很大,事情虽然多,不过最让他头疼的就是他家小姑娘已经很久都没有理他了。

沈昭音在门外偷听,听得不太真切,直到有警车的声音传来,办公室的人才走了出来,谢珩一眼就看到了沈昭音。

就这一眼,他心里着实受到了惊吓,随后恼怒地瞪着小姑娘身后的傅程言,满脸写着“老子他妈不是让你瞒着,她怎么会知道了”的暴怒威胁。

傅程言面无表情,只是把小姑娘往自己身前拢了拢。

“你.他妈别碰她!”

话一出口,武老师就抱歉地看了他们一眼,拽着骂骂咧咧的谢珩走了。

沈昭音抬脚追过去,跟在老梁身边,轻声开口:“老师,谢珩肯定没打晏佳禾,我保证,用我的人格保证,绝对没有!”

老梁一看是这姑奶奶,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一脸“求求你放过我”的无语表情,自从上次他被撤职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最近一直在祈祷,让他平平安安度过三年就好,谁成想,还不到一个月又给他整出了幺蛾子,偏偏晏佳禾还是他带的学生,不管也不行。

话刚说完,她就在警车旁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身材纤长高挑,晏母小跑过去,亲切地搂住她的胳膊。

女生有些紧张,看到沈昭音明显慌张了一下,看到她身后的傅程言,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拘谨。

是宋诗诗。

已经好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听说最近这段时间还挺消停,专心学习准备艺考。

原来说的证人就是她。

女生之间流露的气场其实很敏感,沈昭音一直都知道宋诗诗不喜欢自己,她会帮晏佳禾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门口熙熙攘攘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学生,有些路人也驻足围观了一会儿。

“听说是个职高的男孩子把人家一中的女娃娃给打了,你看他那模样,好凶啊!”

“监控都看见了,他怎么能把人家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给毁了呢?丧良心哦!”

有个年轻的妈妈抱着自己的娃娃:“千万不要学他,长大了要住监狱的,你看那头发什么颜色,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孩子。”

偏偏谢珩还是那满不在乎的模样。

话堆在心中,愤愤不平,沈昭音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也不清楚到底如何堵住这悠悠众口,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不能呼吸。

她略带愤怒喊了句:“你们都有证据吗?有你们这么平白无故诬陷人的吗!”

谢珩就因为名声不好,形象不符合学校要求,此刻竟百口莫辩,任由别人诬陷,当时那条小巷没有监控,只有巷口的店面才有,警察调取监控取证的时候,只看到男生抱着流血的女生。

还有跟在后面惊魂未定的宋诗诗。

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小姑娘一时气愤,赖在旁边,非要去当证人,眼看就要扒车门了,谢珩沉声开口,语气难得十分正经:“沈昭音。”

连名带姓地喊她。

她停下动作,垂着小脑袋不吭声。

谢珩语气一下子就软了,“听话,赶紧回去。”

“我不,我看警察叔叔为民除害,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她就是死不松口,倔强到极点。

看着越来越远的警车,沈昭音眼睛酸涩不已,一只温暖修长的手覆上她的眼睛,她说话时还带着轻微的鼻音,黏糊道:“傅程言,我没哭。”

晚上回家后,她趁老爷子睡了后,偷偷摸摸出来,打了车去了警察局。

因为白天那件事,警察哥哥对这小姑娘印象还挺深,一眼就认出了她。

沈昭音看起来挺紧张,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水润明亮,眼角略红。

有个年轻的警察小哥笑呵呵问她:“怎么,来看警察叔叔为民除害了?”

她走过去,不好意思道:“哥哥好。”

接着拿出一条绒毯,“能不能把这个送给谢珩?”顿了顿,又拿出几个面包:“把这个也给了他吧。”

警察小哥看这小丫头年龄还小,不忍心拒绝,但是规章制度又摆在那儿,只能耐心劝解,“他饿不着也冷不着。”

再说,看谢珩那皮糙肉厚的劲儿,抗揍多了,职高的那群臭小子,来警局的次数可不少,他们有些人都已经认识谢珩了。

沈昭音不信,她在好多警匪剧里都见过怎么审问犯人,他们在里面过的可惨了,经常被毒打,凭她哥那个嘴贱欠揍的德行。

她都能想象到谢珩哆哆嗦嗦拿着盆子要饭的模样了。

小姑娘差点就哭了,“我哥嘴欠脾气还臭,屁事一大堆,就是个猪脑子,我怕他受欺负。”

警察小哥:“……”

石锤了!

亲妹妹无疑。

沈昭音坐在长椅上等了会儿,警察小哥哥说有人把他保了出来,办了手续就能出来了,她百无聊赖等了会儿,睡着了。

谢珩这人的确脾气不好,他做了什么事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没干过的事,哪怕有人强按头,他也不会承认。

所以这种性格造成的结果就是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哪怕被抓到警局,也特别嘚瑟,没骨头地瘫在椅子里,就算是女警小姐姐,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满脸都写着“我有中二病”。

就这么一个暴躁中二小青年看到长椅上的小姑娘时,嚣张的神色竟然瞬间柔和,长腿绕了个方向,朝她走了过去。

旁边正在打电话的女警小姐姐脸色瞬间突变,她可不认为这二世祖会突然转了性子洗心革面,说不定走过去还要踹人家小姑娘一脚。

后面的男警官立刻伸手拦住小姐姐,示意她看清楚面前的状况,女警顺着看过去,二世祖非常乖巧安静地坐在长椅一侧,沉默不语,半晌后,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捞起来顺手盖到小姑娘身上。

就那么安静地等着,脸上完全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挺高兴,就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兴奋,嘴角他妈疯狂上扬。

有人路过时,大声说了句话,这二世祖竟然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揍人家。

沈昭音睡得不太安稳,眉心紧蹙,怀里抱着面包,轻微蠕动了下,面包落到地面。

谢珩长腿微曲,蹲在她面前捡面包,回眸,却突然对上一双漂亮朦胧的大眼睛,他连唇角的微笑都没来得及收回来。

上午刚刚大吵一架的两人,此刻面面相觑,特别尴尬。

“你偷我面包,要不要脸。”

谢珩:“……”

他索性把面包全都抱在怀里,一脸“我就不要脸了,怎么的气死你。”,谢珩轻佻眉梢,朝门外悠悠走过去,甩给沈昭音最后一句话。

“有本事就抢啊,小矮子。”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警察局,暖黄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伴随着吵吵闹闹的嬉笑声,在这个略微清冷的晚上,有种恬淡静谧的美好。

也许很长时间以后,回想起这个晚上,没有想象中寂寞清冷,只有丝丝暖意,顺着经络浸透四肢百骸,融进骨血。

两人偷偷摸摸进了客厅,在玄关换上拖鞋,灯突然亮了起来。

沈昭音还没适应这么亮的灯光,伸手挡了挡,眯着眼睛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老爷子,隐隐约约还看到一个中年模样的儒雅男子,身后跟着位漂亮纤瘦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