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 上巳节,也是七皇子大婚的节日。

中州在中原地区,玉米稻香富饶之地, 中州长史的嫡女, 在当地怎么说也算是门户高的贵女,其父正五品, 在当地是一女百家求。

不过郭长史心有大志, 等闲瞧不上,汲汲营营抱着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想女儿进宫入选,于是托关系送了小像八字册子。

去年圣上大选,择了几位贵女,不过不是充纳后宫, 而是指给了宗室尚未婚配的皇家子弟。

圣人年迈, 对选秀人入宫已经冷淡了些。郭长史得知后是长吁短叹, 恨自己生不逢时,没能早早几年送女儿入宫——可那时候他的嫡女才是稚童。

年龄不可的。

可叹可叹。

没音信后, 郭父便想其他人了, 最好是他上峰, 还有未娶妻的儿子,万万没想到圣上竟给嫡女与七皇子赐了婚。郭长史全家听到圣旨后,皆是不可置信, 怔愣住了,而后领旨谢恩。

“四娘有出息了, 有出息了。”郭长史抚掌大笑。

七皇子可是中宫所出, 若是得了大造化, 那他岂不是国丈了?!

郭府上下是热热闹闹了大半个月, 给下人赏钱的,给外头百姓发喜饼的,郭夫人更是去城外烧香还愿,回来时抱着女儿哭,说女儿好日子来了。

“你嫁给了七皇子,还是正妻,天大的造化福气,阿娘这些年的气是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郭大人好色,娶正妻前府里就有两房小妾,还生了长子长女。郭夫人进府后,上有公婆掣肘,后院又有小妾斗法,日子过得艰难。

“幸好我先生了你大哥,不然这府邸没我们娘俩立足之地,如今好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猖狂不起来了,我女儿是皇子妃了。”郭夫人喜极而泣,女儿替她挣了脸面,扬眉吐气了。

年十六的郭四娘被母亲抱在怀里,仔细看双眼无措还带着害怕惊慌,自从圣旨下后,全家都乐呵,母亲腰板子因她直了,亲生大哥也对她说,以后有了依仗,祖母祖父对她也关心呵护,送了许多贵重的。

可唯独郭四娘惶恐不安十分害怕。

她先前知道父亲想送她入宫,不过郭四娘那时不怕,因为她知道自己家世低,在中州能被赞一句好颜色,但放在京中怕是不入流的,大概是不会被选中的。

事实果然如她所猜,未被选中。郭四娘松了口气,她不求高门大户,只想选个门户相当,或是哪怕低一些的,家中人口简单,不像她娘这般,日子难过,跟熬油一般,同姨娘们争斗不休。

可没成想,父亲要借她攀扯上峰,也庆幸父亲爱面子,定不会让她做妾,只是上峰家中儿子。郭四娘那时也想,也还好,虽是家中复杂了些,但若是庶子也没关系,谨小慎微一些,过自己小日子就行。

可晴天霹雳,竟被指了七皇子。

府中人人高兴,唯有郭四娘惶恐难安,她无德无才无家世样貌,皇后娘娘为何选她?还是圣上亲赐,若是帝后不合,意见相左,赌气下的决定……

侧妃还好,却是正妻,之后皇后替七皇子纳侧妃,前头有个她在,侧妃出身不好高过她,七皇子和皇后怎么肯?

若是硬是高过了她,她一个五品之女,府中下人如何信服她?

未来日子,比她娘在府中日子还要难熬,且还没有希望。每每想到这儿,郭四娘都害怕,她娘说生个孩子立住脚,最好一举得男最好。

郭四娘听了把苦咽回肚子,只怕七皇子嫌弃她,不会碰她的……这辈子她就是个万人嫌,识趣些在府邸偏安一隅,安安静静做个姑子,老来孤苦无依罢了。

郭大人替女备嫁,十里红妆,压得实实。

却没想年前七皇子封了郡王,郭家乐坏了,郭大人便觉得这嫁妆有些轻不够看,还想再补一些,府里却有些紧巴,两位老人掏了体己东西,又凑的满满当当。

应当是够看了。郭夫人满面红光,近半年多日子好过,府里上下都尊着她这个主母,就是婆婆对她说话也温声细语笑脸多。

四娘的嫁妆那更是府里前头几个姊妹最多的,打的那几个平日里猖狂的小妾也熄了气焰。

年刚过完,内务府的太监同织造司的嬷嬷便到了郭府。郭家成辈子人哪里见过皇家宫里人,那太监嬷嬷,在郭家人眼底也不敢小瞧,仔细接待,问了来意。

原来是给四娘做嫁衣的。

“我们做了呀。”郭夫人道。那嫁衣是她找中州城最好的裁缝绣娘做的。

内务院太监笑说:“贵府小姐是未来的郡王妃,是皇家人,等闲规制的嫁衣是不成的,须得织造司的嬷嬷来做。”

原来这等关系。

郭府人漏了怯,却更是高兴,一下子就体会到了云泥之别,四娘真的飞到枝头做了凤凰。

嬷嬷太监被皇后敲打过,皇后再瞧不上这个儿媳,可嫁到老七,那就是老七妻子,不能失了脸面。因此嬷嬷太监很尽心,不过赶制嫁衣时,郭府夫人老太太有时候闲聊,最初是问慎郡王,嬷嬷太监只夸好,不敢说别的私事。

之后便问起京里了,风俗啊吃食啊。

郭府塞了银子,各种打点,嬷嬷太监就多说两嘴。

郭家以为自己女儿飞上青天,皇家看重,是特殊,没成想在嬷嬷嘴里,倒是另一桩大事——

“太孙殿下和太孙妃殿下五月三要成亲,去年赐的婚,那嫁衣,整个织造司最顶尖的绣娘,百人人手不停,便做了三个月,而后那首饰,发冠,昭海伯从外头带回来的,稀世珍宝同不要钱一般……”

这等排场,郭家哪里见过听过。

“黎郡王说不喜东宫后院,便推了,如今正盖花园,郡王要了树,不喜假山流水,做了小湖,还有湖上盖了屋子赏景,说冬日暂且赏雪景。”

在宫里就这般大动干戈吗。

“圣上疼爱郡王,太孙殿下对郡王敬重有加,黎王爷更是替郡王撑腰,什么宝物都放弟弟跟前的,朝中有人提过,不过黎郡王不当回事,之后全随着郡王心意做了。”

郭家人咋舌,他们接待嬷嬷太监都是奉坐上宾,想都不敢想嬷嬷口中黎郡王的做派。

嬷嬷其实有心点一下郭府人,末了道:“还是要娘家人立起来,出嫁的女儿家才能好过些。”若一味光索取,尤其是门户低的高嫁,只会被轻视看不起的。

不知郭府人听进去没。

郭四娘听进去了,可她无能为力无用,亲生哥哥被养的无能怯弱,庶出哥哥如今巴结讨好她,只想靠她某个差事飞黄腾达,爹官小位卑,也不会在意她的,阖府上下,没人会真为她着想。

过去日子惊慌难安,没想到是嬷嬷看透几分,出言帮她。郭四娘想谢谢嬷嬷,独自去了嬷嬷院子,便听两位嬷嬷在房间闲聊。

“可怜啊,这府上,全是吸血的。”

“听说慎郡王先纳了侍妾入府,马上就大婚了,这不是明晃晃打郭家小姐的脸吗。”

“慎郡王本来志气高。话说回来,若是郭小姐得有一子半女傍身,日后日子也会好过些,就怕那些传闻是真的。”

“要是真的,那些侍妾也不会有孕,郭小姐起码留了脸面在。”

可郭小姐也没得有子啊。

两嬷嬷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唏嘘了。

“谁能想到,好好地七皇子竟是个天阉……”

门外郭四娘脸色惨白回了自己院子,一时间心如死灰,心里抱着那万分之一丁点的希望都没了——她想着郡王不嫌弃她不碰她,若是她安分守己听话几年,或许能给她一个孩子。

可现在全没了。

她不敢寻死,怕给家门招了祸,也不敢透露风声,只能咽着苦果。她就知道,若是好事,怎会轮到她一个五品之女。

三月三那日,郭四娘早两日到了京城,从皇家别院出嫁。满城百姓瞧热闹的,送嫁的是郭四娘的嫡亲哥哥郭三郎,同着郭家舅舅,两人从中州带队伍出发时还好,趾高气昂的,到了京城皇家别院,一看阵仗就歇了菜,弱了吧唧。

到了当日,七皇子来接新娘,郭家一行人都不敢阻拦——中州有闹新郎官的习俗,这俩谁敢闹,腰杆先矮了一截,还要跪地行礼,七皇子就受着,看着不是按亲戚论,而是身份等级论。

这可是给新娘子没脸,半点都不尊重。

凑热闹的迎亲的人一看,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冷。

只听有人道:“老七啊老七,你娶媳妇儿装什么大头!”

跪地上的郭三郎心里骇然,这开口的是谁,竟然敢这般无状,叫慎郡王‘老七’,难不成是皇家别的长辈在?

“黎南珠,关你什么事!”刚装的一手的慎郡王瞬间破了功,咬牙切齿道。

小郡王落马下来,一身大红富贵锦衣,说:“来看你结婚啊,这么大的喜事,圣上说我爱瞧热闹,让我给你热热场子,我多好,不计前嫌,你该高兴才对。”

“对了年年也到了。”黎南珠往后看,小孩骑马太慢了。

太孙殿下到,这下凑热闹的宾客皆纷纷行礼。历延年忙道:“今日七叔大婚,不必跪拜行如此大礼。”

众人就作揖礼。

相比刚七皇子闹的脸冷,让妻舅家给他跪礼,如此对比,显得慎郡王小心眼,不大度。

有了黎郡王起哄,那门口宾客自然玩了起来。黎南珠给慎郡王出了难题,折腾了一会,总算是热热闹闹起来。

前头如何热闹,后院有人通传。

郭四娘先听慎郡王到,再看下人脸色不对,问了贴身丫鬟才知道哥哥舅舅全给跪下来了,门口慎郡王像是要拿人问案似得,顿时脸色血色殆尽。

没片刻,郭府下人又高兴说:“小姐,外头热闹起来了,有人拦着闹慎郡王,可热闹了。”

闹新郎那是给新娘脸面,是说千辛万苦求娶的新娘,那是尊重。

郭四娘不信哥哥舅舅会拦,下人说:“是黎郡王带着太孙殿下来的,门口如今可热闹了,黎郡王还敬了舅爷和三少爷酒。”

“黎南珠黎郡王吗?”郭四娘备嫁时,听嬷嬷说过许多次,心神羡慕已久,没成想今日这般人好,无意中帮了她大忙。

“是啊,奴婢远远瞧了眼,真好看。”

伺候的嬷嬷瞧不下去,委婉的提醒了句,慎郡王同黎郡王有过过节。郭四娘当即明白过来,谢了嬷嬷好意,可还是对黎郡王心生好感,她这一辈子已经无望,大喜的日子,黎郡王敬哥哥舅舅一杯酒,俨然是替她圆了面子,像是在撑腰……

她不敢如此大胆想,但确实像这般,像是帮她。

前院热热闹闹,慎郡王一行人到了正院门口,开始迎亲。黎南珠拉着年年并未再进,在门口上了马,刚喝了两杯酒,人有点精神活跃。

历延年上了马,同阿叔并驾,说:“阿叔今日是给新娘做面子来了,阿叔认识新娘吗?”

“见都没见过。”黎南珠拉着马绳贴过去,人也凑到年年那儿,小声说:“我和你七叔之前闹了过节你知道吧?”

历延年背脊都挺得笔直,大气不敢喘,阿叔说话呼吸声就扑在他的侧脸脖颈,让他紧张,面上镇定嗯了声,脑子已经热了起来。

“我乱讲的,你七叔行不行我哪里知道,最初就是想给他个小教训,哪里知道吓得人真给不行了。”黎南珠念叨两声:“怪罪怪罪。”

“他不举,娶了郭小姐这是祸害人郭小姐当寡妇,我心里对不住郭小姐,今日给做做脸面还行,不过也不能过多了,要是多了,你七叔那小肚鸡肠样子,回头要把帐算到郭小姐头上。”

黎南珠叹气,时下女子婚姻上,大多是身不由己,尤其是高门大户,那得有子女傍身,不然下场很惨的。

“我听说,无性婚姻真的惨。”

小皇孙便把阿叔喃喃最后一句记在心中,原来阿叔是这般想的,阿叔也是想要夫妻**的,只是……

不爱他。

不是那般的男男情爱。

小皇孙也哀愁,嗯了声。黎南珠瞧小孩真替郭小姐难受模样,不由心想,小孩真是善良,便安慰说:“你放心放心,我跟信四交代了,让信四偷摸给看看,应当是能成的……”

黎南珠没提他那无理要求——七皇子只对郭小姐才能行,其他人不行这事。那时候小郡王也没想到信四本领这么大,还真能做到。

没一会新娘子迎了出来,先乘的马车,到了京城门口早早有轿子等候,八抬大轿,吹吹打打,一路热热闹闹,百姓们围观瞧热闹。

“慎郡王迎娶郡王妃啊。”

“听说郡王妃只是五品官之女,真是命好。”

“诶呀发喜饼了发喜饼了。”

坐在轿中的郭四娘并未觉得自己命好,还是一脸愁容,等到了皇宫门口,她早早听嬷嬷说了规矩,要拜见圣上与皇后娘娘,这下不敢表现出愁容,只有紧张,幸好有盖头遮面。

慎郡王在宫里不敢摆架子,与郡王妃拜了天地父皇母后。

元和帝面上带着笑,勉励了几句儿子,意思成亲后就大了,要爱重郡王妃,和和气气,莫要毛躁,朕才放心交给你差事。

慎郡王一听差事,笑意也真了些。

之后就是出宫到慎郡王府,慎郡王招待亲朋宾客,郡王妃坐在新房之中。黎南珠拉着年年凑热闹,走之前,圣上还打趣了句:“不急南珠,再过两月就到你和延年了。”

小郡王非等闲之辈,半点害臊都无,笑嘻嘻说:“对啊,我巴不得快点到来,这不拉着年年学习去。”

黎王爷脸都黑了,元和帝大笑,很是畅快。

慎郡王府地理位置其实很不错,毕竟背后有皇后有苏家,虽是大宝无望,可太孙是慎郡王的亲侄儿,底下人都不敢慢待。

今日宾客众多,皇亲国戚不断,还有朝中大臣。管家唱礼是没间断,口干舌燥的。几位公主也是去了后院瞧热闹——其实也有想看笑话的。

毕竟和七皇子不是一母所出。

有绕着笑话的,也有出口帮两句的,京中贵妇人们打机锋,说话都绕着弯来,明着夸你,不能仔细想。郭四娘应付不来,垂头坐在**,紧紧捏着手里衣袖。

“……三姐这话就说早了,五月不是还有一场,到时候有你瞧热闹的时候。”

三公主刚夸郭家陪嫁众多,夸的口若悬河,还说艳羡,可在场的贵妇人们皆捂嘴笑,若是低门小户说着话还信,三公主出嫁,能瞧得上郭家女这些?

众人皆看戏,慎郡王不满轻视妻子,谁能瞧不出?加上郭家女身份低,却成了郡王妃,有些人心里也酸的紧,此时不说道两句,还等什么时候?

“我瞧七妹也累了,不如先歇着,咱们外头饮茶聊。”六皇子妃开口帮道。

贵妇人给六皇子妃脸面,可公主不怕,脚步都未挪动,还是有人说:“黎郡王往后头来了。”

众人怔了下,说:“小郡王怎么来了?”、“你糊涂了,小郡王是哥儿,怕什么。”、“虽是这般说,可小郡王玉树兰芝风流倜傥的……”

黎南珠还未进门就听有人夸他,当即是高兴说:“谁夸我呢?有眼光。”他进了外间屋,里面的人哗啦啦早出来了,全是妇人,向他见礼。

小郡王摆摆手,“我来找大侄女的,看来没在。”

刚夸小郡王的妇人便笑说:“郡王今日衣着很是漂亮。”

“圣上亲自赐的婚,那我肯定要好好打扮打扮了。”黎郡王说道。

郭家女身世再末,那也是圣上赐婚,京中贵妇们有几个有这样长脸的,而且人家婆婆是皇后,丈夫是郡王,别一时上了头,欺负人家现在盖着盖头分不清谁跟谁,说点下面子的话。

黎南珠乐呵呵的,见幼雪没在,还叫众人别忘了去吃席,一副闲散纨绔没心没肺模样,“听说慎郡王下了本钱了,席面可好了,我先去尝尝。”

便潇潇洒洒离开了。

原先有人心想黎郡王刚说那句话是想点什么,可看着又不像,最后便想是自己多心了,黎郡王同郭家女也不认识,再说黎郡王性子就是这般,对待女子妇人们还有几分好脾性,可惹恼了谁都不给面子。

于是话题就跑到了黎郡王身上。

里屋的郭四娘松了口气,她真觉得黎郡王处处帮她,在她几次难堪时,给她做颜面……

热闹一天过去,黎南珠是没想着闹洞房,吃了席就拉着年年撤了,坐在马背上懊恼:“刚夸了海口,说他家席面好吃,我觉得一般。”

贵倒是贵,味道普通,就是寻常厨子味。

黎南珠说:“咱俩结婚的席面味一定要好。”他要炫自己的席面。

小皇孙一听这个就脸红,心底冒着兴奋期待来,面上还老气横秋装老成稳重,言好。

七皇子娶妻这就办完了。

过了大概有大半个月,快到四月底了,信四有一天深夜翻到小郡王床边,隔着床帏喊主子。黎南珠睡着拉被子盖头上,含糊一个说字。

“主子,慎郡王与郡王妃今日同房了。”信四也不想看,但主子下了命令,他就去办。

黎南珠还迷迷糊糊,脑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啊……”

信四又重复了遍。

黎南珠已经脑袋清明,睁开眼睛,信四听里头动静,就去拿烛台了,果真听主子说:“快快点灯,怎么回事?”

信四点了灯。

“还有点心,我饿了,就在门口那个桌子食盒里。”信四拿点心。

“你怎么知道的?”

“主子你交代的。”信四赶紧补充:“慎郡王同郡王妃倒在**我就走了。”

黎南珠啃着点心,含糊说:“我知道,你打小就跟我一样,是个无情无爱的绝顶高手,你高手,我绝顶聪明。”

漂亮小姑娘向信四示好,信四那都是看都不看的。

信四道:“慎郡王同郡王妃成亲后,一直未洞房,留宿在其他侍妾院子,只是不行。”

黎南珠有些噎了,摆手让信四快进。

“一直到今日,朝后圣上问过,让慎郡王带郡王妃回宫去皇后宫里坐坐,慎郡王回来后就去了郡王妃院子。”

“然后就同房了。”

黎南珠听得对信四不明觉厉,十分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给七皇子下那什么药吗?”

“七皇子一直看太医,我不好下手,再说主子你说了,只要七皇子对郡王妃行——所以我看了太医开给七皇子滋补药方后,在郡王妃那儿下了功夫。”

“郡王妃引得香,喝的茶,种的花草,皆是有点适宜,对七皇子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慢则半年,快则三个月,七皇子就好了。”

信四比划了个手势,问:“到时候要不要我再给弄萎?”

黎南珠:……

赶紧咽了口里糕点,说不必,“顺其自然吧,要是这半年内,郭小姐能有孕能站住脚最好。”

过日子这事,只能靠自己,外人帮不了长久的。

信四记下主子说半年,想着那功效慢慢来吧,拖到半年后。

小郡王吃完了点心,刷了牙,心想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因果,于是肚子里有了食物,很快又睡了过去。

婚期日子一日近过一日,说实话黎南珠最近也有点紧张?他说不来,反正晚上睡觉不踏实,心也咚咚咚的跳,白日里王府上下都在装点布置,人人都喜笑颜开的替他忙前忙后。

年年大半个月前就送了菜单,御厨也到了黎王府,拟了一遍菜单先给小郡王做,小郡王不喜欢那就打下去再做,或是要吃麻的辣的,口味都由着小郡王来。

黎南珠那时候还挺高兴,也没紧张。

到了四月底,是肉眼可见的有点无所事事的‘紧张感’了,黎南珠夜里会笑话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多少岁了,又是假结婚,紧张个什么劲儿?

但咋说呢,他活了两辈子,那还是头一次结婚。

谁能不紧张!

今天夜里听了点八卦,转移注意力,小郡王这才没心没肺睡去了。他睡前想,他还跟信四说郭小姐如何立起来过日子,其实用到他身上也是一样。

他起码家底厚,不必提前贷款太孙妃的焦虑,有事解决就好了。

五月头一日,黎王府就摆开酒了,热闹热闹,门口早上就发喜饼,寻常百姓只要过来都能有,到了第二日更是热闹。

“还有发喜钱的。”

“钱都发?”

一人掏出三个铜板,给大伙看,“我拿到手的,不多是不多,不过见人就发,还有喜饼也好吃,里头混着枣泥馅,糖也舍得放,甜蜜蜜的,就同那太孙妃和太孙一般。”

“没人拦吗?那可是内城。”

“拦什么?黎王府大喜,胆子大的百姓都能去凑热闹,王府咱们进是进不去,可门外喜饼喜钱那是不断,进出府的贵人们,也不会拿咱们说事。”

毕竟在黎王府门前,又是黎郡王大喜,主人家这般摆了,客人还能说点什么讨嫌的不成?

“就摆在王府大门前吗?没摆后门侧门?”

“就大门敞开,往旁边来了些,不好挡道。”

百姓们听得惊奇,官老爷们都瞧不上平头老百姓,往日结亲恨不得走道封着,不跟老百姓走一条道,唯恐沾了穷酸晦气,可黎王府是又阔绰,又亲近他们。

把他们当个人瞧,是真欢迎他们去沾小郡王喜气,并非做做样子。

于是听闻的,几人壮着胆子真往内城走去,想瞧瞧热闹见见世面,可到了内城边缘就有些怯,腰板也缩了,走在太平正街边边上,唯恐冲撞了贵人。

“你们要去黎王府吗?往那边去,瞧见们,车马最多的就是了。”

有车夫给他们指路,百姓们道了谢,车夫笑呵呵说不谢,“说起来也是我们家喜事……”

认字的一瞧,这车上挂着灯笼黎府。

是京都黎家。

一行人见了黎家下人同他们热乎说话,那股退堂鼓就不见了,往前头去,黎王府大门正冲着太平正街——正二品官员以上的宅子大门才能开向太平正街。

黎王府大门气派高大,门口铺着红毯,扎着红绸子,往来马车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正门前两丈外就有摊子,垒的像小山一样的喜饼,还有包着的喜钱,一个袋子里三个铜板。

凡是路过说吉利话的都给发。

黎府下人笑呵呵说谢谢,一边给他们发饼发喜钱。

一行人顺顺当当领了东西,没想到是这般顺,也没什么瞧不起刁难他们的——自然也没人胆子肥再去拿一份,而是想着明日多带家里人过来凑热闹。

第二日下午时那黎府门前可热闹了,来往百姓皆是面上笑颜,揣着喜饼拿着喜钱,这饼可好吃了,甜蜜枣香。

第三日喜饼摊子多了,门口贵人也多了,百姓不敢上前走近了瞧热闹,规规矩矩站在喜饼那边位置,扯着脖子瞧,哪家大人、哪家公主驸马、哪家宗室伯爷,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贵人。

王府内。

黎王爷一夜没睡,这会天不亮起来也不敢同妻子说他夜里拉着弟弟喝酒了,只心虚问南珠那儿有动静了没。

“郡王还在睡。”

邹氏奇怪,怎么还在睡?但却想,南珠这几日心神不定的,看着外头天色没亮,吩咐说:“还不急,别打扰他,再让他睡半个时辰再叫。”

黎暮珂秦静带着孩子收拾妥了,都来正院,秦静帮婆母操持后院,黎暮珂前头再盯一盯。

“阿娘,二爷爷呢?二爷爷今个要做新夫郎了。”小二娘可期待想看二爷爷的新衣裳,听阿娘说可好看了。

秦氏看婆母。邹氏:……

“不早了,叫起来吧。”

小郡王院子里头,宫里来的嬷嬷、礼仪太监全都急巴巴候着,却不敢吱声喊郡王起床。

黎王爷心虚的不成,昨个他心里发愁舍不得弟弟,南珠瞧出来了,陪他喝得多,结果给喝倒睡得沉,这也不能怪南珠。

“我去看看。”黎王爷亲自去,那股哀愁伤感,这会成了急。

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