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前, 四品以上官员,分文武两队列队进。

打头阵的当然是有爵位的先,大历朝第一位异姓王南昭王黎南漳, 黎南漳揪着弟弟在他后头, 两人站在武官前头。文官在旁边一队,前头第一站着的是户部尚书黎暮泽。

文武头筹, 竟都是黎家。不知后面大人心中如何敢想, 反正时间到了上朝,随着公公喊:进。两队官员浩浩****进了太极殿大殿。

进入后自是列成四队,不然大殿站不下。

“皇上驾到。”

百官撩大袖,双手持笏板,行作揖大礼。元和帝一步步登上了龙椅,坐下后, 叫平身。之后就是有事奏事了。

元和帝刚说完, 那底下就炸开了。

“臣要奏南昭王。”

“臣奏南昭王黎南漳。”

“臣——”

三箭齐发, 有御史大夫——这人家奏事是本职工作,干的就是纠察, 大到官员贪污、家中有越规制的东西、哪句话说的不对犯了忌讳, 小到家里小妾穿了正红招摇, 还有曾经奏过官员家孩子冲撞人的。

自打黎南珠进京后,就没少被御史大夫奏过,太平正街不给六皇子让路、为人骄纵纨绔、大闹大理寺——送错人这事黎南珠不知情。

没少说。

这御史大夫是言官, 为人耿直,脾气还倔, 正三品的官阶, 朝中百官几乎都让他奏了个遍, 更甚者是那种死谏脾气, 过去几次都能把元和帝气得肝疼。

元和帝有时候气得跟刘禄宝骂,这老东西,搁朕跟前较真,要是祖上——

朝上有默认规矩,圣上不砍言官御史,不然就落个刚愎自用暴君名头。但光武帝时不在意,任凭你跪到死,拿脑袋撞柱子,光武帝下的决定,轻易是不会动摇,更甚者惹怒了光武帝,抄家灭族。

元和帝那时候是气得肝疼又羡慕崇拜祖上,只是让他做,他做不到,光祖现在还被民间野史编排,善武善伐戮,暴君一个。

言官御史那是文人崇拜的刚正不阿清官,砍了一个,留下的就是天下文人唾沫,元和帝是个心软又爱惜名声有点瞻前顾后的皇帝。

此时朝堂上跟拔起萝卜带出无数泥似得,人人都参南昭王,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南昭王是反了——

黎南珠被吵得耳朵嗡嗡的,人倒是清醒了不困了。他盯着群臣激愤,多是文官那边的,但武官这儿也有,元和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霖之抹了一把脸,心里有点想笑。

刘琦门牙露了缝,说话声大,唾沫星子溅了霖之一脸。

元和帝再看黎南漳那儿——到现在都不动手?脾气倒是比以前能忍了,要是搁以前,就第一个站出来参他规矩的,那就得先大嗓门震回去。

南昭王出列了。

南昭王解衣裳了。

御史大夫立即痛骂:“朝堂之上,南昭王你衣不蔽体,除去官服,这是有辱斯文有辱大历朝——”待看到南昭王从怀里抽出的东西,御史大夫胡大人顿时眼睛瞪得铜铃大,嘎的话也没了。

南昭王好脾气,装的问:“还请问这个大人,本王手里拿的是什么?”

“清龙锏。”胡大人嗓子痒了道。

群臣激愤你一言我一语要参南昭王的朝堂逐渐安静下来了。南昭王一手持清龙锏,拍了拍另一只手掌,目光凶神恶煞的扫过刚奏他的。

南昭王保持着凶狠劲儿,说:“有些官不知道这干啥的,劳胡大人介绍介绍。”

“黎南漳你不要欺人太——嗷!”

南昭王挥着清龙锏揍上了胡大人,也没打别处就打的背。可胡大人做御史大夫十几载,年快六十,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清龙锏这么揍。

“圣上,圣上你看看,南昭王持凶器上殿,这是造反!”

“快来人啊,黎南漳造反。”

黎南珠骂了句造你全家的反,大声说:“我哥手持的清龙锏,乃是永熠帝铸造,由先帝赐给黎家,上打君,下打臣,就是打死了你,那也是我们黎家忠心不二替天行道要了你这个老妖怪的命。”

“是匡扶正义,正义化身,身为忠臣该做的。”

“倒是你,连清龙锏认不出来这就算了,胡大人说了,还敢污蔑忠心耿耿的忠臣,你安得何等心?”

“哥,揍这个!”

黎南珠本来是想拉他哥的,一听这些要给他家扣‘造反’帽子的大臣,这下是火冒三丈,拉什么架,直接煽风点火,只嫌打的不够猛烈。

顿时朝堂闹哄哄的,有嚎叫疼的,也有蹿的,还有要告状捉拿黎南漳兄弟俩的,可惜话还没说完,南昭王就手持利器打上来了。

刘禄宝侍君朝堂多年,从未见过今日阵仗,看的目瞪口呆。底下南昭王手持一柄玄铁清龙锏,怒目而斥,宛如那地府抓小鬼的青面獠牙判官,逮着嚷嚷的就是一通揍。

事发雷霆之势——南昭王说变脸就打。黎暮泽反应过来,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脚步不由到了阿叔跟前,还未开口,只听阿叔说:“大侄子你站一边去,别伤了你,不行你把门关了。”

“啊哒!哥,这个偷袭我!”黎郡王上手偷偷干。

黎暮泽看了眼圣上,大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关了。

半个时辰后。

朝堂上能全须全尾站着的也有,不多,只是这次神色谨慎小心了些,是看都不敢看南昭王兄弟俩,更别提‘参’什么了。

地上的抱着胳膊腿的,起不来的,头发乱的,官服敞开的,哎呦哎呦叫疼的,元和帝看完闹剧后,是憋着笑,挥手让小太监把大臣们搀——

“参什么?不参了不参了。”

“别打了。”

是耳朵里听不下‘参’这个字,可见刚才挨的打受的疼。

南昭王把清龙锏塞怀里,双手作揖,中气十足说:“圣上,臣替先帝训诫各位,为了顾忌大历朝臣名声,特意让黎大人关了门。”

“哥你想的太周到,给这些糊涂的保全了面子。”黎郡王在旁感动道。

元和帝:……

“看来今日应该无事可奏——”元和帝发现他说到奏,地上几个又抖着肩膀看来是真挨得疼了,便摆摆手道:“退朝吧。”

刘禄宝反应过来,高喊退朝。

圣上一走,朝中那些大臣本是还整理衣冠,只见南昭王动了动手,吓得互相搀扶,顾不上别的赶紧先出大殿,是走路蹒跚,跟后头有人赶似得,浑然没礼仪可言。

始作俑者南昭王兄弟:……

黎南珠可高兴了,嘻嘻。

黎暮泽也莞尔,说:“今日阵仗,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殿外刘禄宝匆匆而来,对着南昭王行礼,那腰都快对折了,恭恭敬敬说:“黎王爷,圣上有请。”

“小郡王,同请。”

黎暮泽便给大伯和阿叔行礼,他还要去户部办差,不过想到今日景象,想必各个衙门里顶头上司都空了一半,可是要有的忙了。

“去吧。改日我去找你爹喝个酒,不急。”黎王爷拍了拍侄子肩膀。

黎暮泽:大伯手劲厉害。

殿前发生什么,外头还不知道,黎暮泽出了宫,除了官服有些褶皱,行走如风,与往常并无二致,一路到了户部衙门里,那守门的向他行礼,满面复杂。

黎暮泽难得有了玩兴,说:“怎么,你盼着本官一瘸一拐出来?”

“小的不敢。”

黎暮泽:“本官可无伤。”便跨了门槛进了衙门。

守门的一琢磨,再想隔壁传来的消息——吏部家大人今日到衙门是路都走不了了,让去府里传车要回府。

今日是小朝会,竟带了伤,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吏部尚书被皇上打了?

这可不是丢不丢脸的事,说大了,就怕牵扯到什么案子,抄家灭族……一些人脑补的多,吓得自己快肝胆俱裂,纷纷打听消息。

户部也不例外。

黎暮泽对下一向宽严相济,只是为人严肃板正,底下人不敢与之玩笑,不过自从黎郡王借黎暮泽大人名义送了几回‘下午茶点心’,户部上下气氛略活跃了下,也没那么怕黎大人了,对黎大人的关心担心也能说出口来。

这不,刚守门的就操心黎大人呢。但黎大人无事,没挂伤,却又说了身上不带伤——

那就说明,殿上那些不对劲的官老爷真的被打了。

黎暮泽一进衙门,齐刷刷的好几双眼都看了过来,跟他行礼的,还有面色忐忑想问什么的,也有从头看了遍他,见他全须全尾松了口气。

“不是大事,今日朝堂有人无故诬陷攀扯南昭王,南昭王请出了清龙锏,以正视听。”黎暮泽面色淡淡道。

只是句句维护南昭王名声。

可见一笔写不过两个黎字。

说罢黎暮泽进了屋,只听外头震惊声:“大人说的什么意思?”、“清龙锏?什么清龙锏?”、“不是圣上打的,是南昭王打的?”、“殿前打臣子?”、“我刚听说,光是跛着腿出来的就有七八位,还都是三品以上的。”

“……”

这就是南昭王的威力吗。

前朝后宫连着,前朝出了这么大的事,六部早早知晓,什么圣恩寺、大理寺——自然也传到了后宫耳朵里。

长乐宫。

皇后听到消息不敢置信,“别是诓我的,乱说的。”连本宫都忘了自称了。

“千真万确娘娘,御前殿外洒扫的太监是奴婢老乡,亲眼所见,告知奴婢的。”

宫里婢女有这等关系,皇后知晓,才提拔了上来。

“你说清楚。”

那婢女又讲了一遍,皇后听完还是惊住,“那南昭王就这等威风,圣上没有震怒吗?”

“据传,圣上留南昭王兄弟在宫中用膳。”

皇后:……

是一阵不可思议,等缓过来又后怕又庆幸,“幸好答应了圣上……嬷嬷,你去炎儿那儿,让他近些日子别出宫,也不要在前头走动了。”

省的被南昭王看见了一顿打。

嬷嬷听的也是一愣一愣的,忙应是,快步出去直奔七皇子住所,这次没像上次那般还哄着软和着气说,嬷嬷把前头事说了。

“……南昭王手里那根清龙锏,翻天覆地似得,皇子您是没看见,听说好几位大臣都是瘸着出来的。”

七皇子养了几天面子,本来快窝不住了,一听嬷嬷传的话,顿时是:“弟弟打完了我,他哥哥还要继续打我不成?”

“可不是嘛,娘娘怕您着了道。”

七皇子:……他到底是不是天潢贵胄身份啊。

永双殿内。

上了一桌午膳,君臣二人相坐,黎南珠早两刻告了假说去找年年玩,被他哥扫了眼,元和帝见状帮南珠打了圆场,黎南珠逃似得出去了。

这会元和帝坐在正位,南昭王黎南漳坐在下方,就两人。

“你身体朕瞧着气势如虹。”

“不中用了。”南昭王这会捶捶腰,说:“刚才动了几下,胳膊疼腰也酸,圣上您给我叫个太医瞧瞧吧?”

把元和帝逗笑了,说:“脾气倒是比以前收敛了。”

“南珠整日念叨的,让我压压脾气,省的血气高,气糊涂了。”黎南漳声也温和了,“臣就这一个弟弟,我阿娘拿命换下来的,受了欺负臣自是要护着。”

“他替臣操心,臣就说,你哥我忠君,忠的是圣上,咱们只记得忠君就成,别的什么京里干系一概不理,谁欺负你说咱们黎家,那就铁骨铮铮打回去。”

元和帝听黎南漳这半文不文的话,心里几分笑意,却也听出来了,这老小子跟他立忠心呢,不由想到父皇所说:黎家才害怕你把他拿下来了。

“是啊,朕替你看着,坐在那高位,底下什么腌臜心思一清二楚。”元和帝也给南漳交了话,“之前老七同南珠争执,小孩子玩玩闹闹的,没什么严重,可底下跳出来借机生事——”

南昭王接口:“那就是畜生小人,是想挑拨离间。”

“咱们君臣关系。”元和帝点点头。

很好,刚殿前打人态度双方都交代了,这事就收了。黎王爷一反刚才的场面话,而是几分真心,问:“那圣上,我能揍你一顿你家小子吗?”

“七小子。”还给补充了。

元和帝:“……”

元和帝:“……”

南昭王真诚看。

元和帝实在是没忍住,说:“黎南漳你是不是混账,当时俩人被揪到朕这儿让朕做主,老七是被搀着抬着过来的,那两个青紫的眼窝,南珠倒是不偏不倚,一拳头一个,你这当大哥的现在搁朕这儿是打算给南珠拳头叫委屈不成?”

南昭王真想叫,那七皇子眼眶都青紫了,他家弟弟使劲了,那拳头能不疼?这都是相互的。

“……”元和帝想骂人了,刚还想黎南漳变了性子,收敛了客套了也知道世道圆滑了些,结果下一秒跟他说这个。

“你还是跟朕装的客气些吧。”说完又没忍住,“老七是不成才,被皇后教的肚量小又爱装大方,有时候说话吧不讨喜,眼皮子浅想得多又瞻前顾后怕的多,实际上胆子小,但你说他真大恶不赦,那不至于。”

南昭王看圣上说急了,赶紧给人安抚了,别像南珠说他一样,气得一会厥过去就不好了,就说:“我就问问,圣上不让臣干,那臣肯定不能干的。”

元和帝上下起伏的胸口才缓和些。

过了一会,黎南漳又说:“我听圣上意思,七皇子大事不成。”

元和帝瞥了黎南漳一眼,“你继续装吧,朕心里如何想,朕不信你猜不到,不然怎么会叫南珠上京。”

说到这南昭王登时脸拉的老长,不情不愿的。这下轮元和帝势弱了,语气温和了些,一推二五六,卖了个干净,说:“原先朕也没想到南珠,是霖之提了提——”

“霖之是谁?”

“黎暮泽。”

南昭王呵呵呵呵笑了下,元和帝沉默了下,有事臣子顶前头,这是事关天下的大事,想必霖之也愿意担着的。

君臣这顿饭吃的,是氛围上上下下,不过让刘禄宝来看,圣上同南昭王关系是真的好,虽然圣上也说过南昭王,可那语气,亲近能交托之人,才有的。

等饭食结束,黎南漳就出宫去了,到了宫门口是直奔户部尚书黎府,他说了,要找暮泽他爹喝喝酒,也不改日了,就今日。

南昭王磨着牙,一手摸了摸怀里的清龙锏。

宫里元和帝招了手,刘禄宝近身听圣上吩咐。

“你去传口令,亲自看着,不许作假糊弄,杖责老七十板子。”

刘禄宝暗惊,怎么还真打七皇子了?

元和帝望着夕阳落下的寝殿门口石板,长长叹了口气,“朕刚说老七只是小恶,还小,他却能逼的亲侄儿陪他赏雪,让延年吐了血。”

之前不深究,一是延年现在身体好了。二则是要护着南珠,毕竟南珠先动手打的老七,皇后那儿紧追不放,再三权衡下,元和帝也让了让。

现在不同,南昭王来了,这锅就且让黎南漳背着去吧。

元和帝想到此,刚被黎南漳堵得哑口无言的气,消散干净,“今日之事,朕给他收尾,他给朕背个锅,皇后要是不甘愿烦南昭王去。”

皇后哪敢找南昭王啊。

刘禄宝得了命令,带着执杖太监一路到了七皇子住处,传了口令,旁边小太监二话没说,搬着凳子,将七皇子压在凳子之上。

“打!”

等皇后闻讯赶来,早打完了。七皇子趴在**,脸色惨白,滚滚汗滑落,太医刚诊了脉给看过,只是皮肉伤,看着皮肉红痕出血,实则没伤内里,敷点伤药,休养月余就好。

“南昭王前脚出宫,后脚我儿就挨了打。”皇后气得牙根痒痒,却拿南昭王无可奈何,“现在外有南昭王,内你父皇对你也不满,炎儿,以后万不可在赌气,见了黎南珠那魔星避着点走吧。”

七皇子气愤都气愤不来,他屁股疼,只是心里无限的悲凉。

他一介皇子,竟要给个哥儿让路。

可气可怜可叹啊。

被皇后称之魔星,七皇子见了要避开走的大魔头黎南珠刚从长鹤宫里出来,他要回家了。晌午他去找年年玩,蹭了午饭,年年知道他哥来了,说什么都要去见他哥。

这不是上赶子挨揍吗。黎南珠赶紧给拦下,“你这小身板,还经不住我哥一拳。”

“不急不急,我知道你想见我大哥,先容我想个万全法子。”

“听见没?不许私自行动。”

历延年点点头,过了会,说:“阿叔,王爷不喜你我这门婚事吗?”

我哥还不知道。黎南珠想起来就头大。

“是延年身子弱了些——”

“跟你这个没关系,再说你也在努力吃饭养身体。”

黎南珠看小孩忐忑紧张,患得患失,当即是心一横,长痛不如短痛,咬牙说:“明日你来府上,一切有我在。”

“好。”历延年神色也郑重起来,“延年与阿叔同进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要干啥。黎南珠是苦中作乐吐槽完,愣是拖到快宫门落钥,这才磨磨唧唧拖着沉重步伐往出走。

信四瞧出主子心情不佳,就说:“听八卦吗?”

“什么?”小郡王有气无力问。

信四:“圣上刚下令,打了七皇子十板子。”

“!”黎南珠顿时来了精神,活力满满道:“怎么回事来说说。”果然与其自己痛苦,不然看别人痛苦找乐子。

一下子就平衡快乐了。

信四平平无奇叙述了遍,两个行刑太监落板子,第一下七皇子就没忍住,叫出了声,打到后面是哭了出来。

“没出息,活该。”黎南珠还记着帐呢,害的年年吐血,“打得好。”

一路出宫回到了王府,黎南珠问门卫:“我哥回来了吗?”

“回郡王,并没。”

“奇怪。”

宫里守门侍卫说他哥下午就出宫了,那能去哪。

户部尚书黎府。

消失半个下午的南昭王爷正跟他的远房堂弟把酒言欢,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一直到夜幕降临,外头小厮传话说大人回来了。

“暮泽回来了啊,不对,是霖之。”黎南漳站了起来,有些醉醺醺的酒意,一手扶着桌子,“我锏呢。”

“在你怀里呢,谁能动你这个。”

黎王爷一摸,“对啊在怀里。”

等黎暮泽进来给父亲和伯父请安,就听伯父说霖之你过来,黎暮泽还想大伯为何叫他的字?有些古怪,但黎暮泽还是上前了,就见大伯从怀里抽出了大臣噩梦清龙锏。

“大伯?”

“还伯什么伯,赶紧跑。”黎父是一把抱住了堂哥,叫儿子跑,昨个儿晚上还笑话儿子,说儿子身板拦不住人,黎南漳不会蠢得殿前打人,这下全都中了。

黎南漳酒气散了一半,举着锏:“看我不锤死他,你养的好儿子,我就一个宝贝弟弟,就他跟圣上说,让我弟弟嫁皇孙,这是人干的事?你站那别跑,吃我一锏!”

黎暮泽哪里敢站那儿,他又不是年轻单纯的傻愣子,当即是跑了几步远,大伯打不到,才解释:“大伯,我起初真没这个意思,那时候皇孙体弱,朝上风雨飘摇,圣上有意立皇太孙,朝中逼得圣上吃瘪,加上那时候皇孙身体也弱,有人是关心话实则是威胁。”

“说什么立皇太孙,皇孙身体弱怕担不起来,怕步了先太子之尘。这不是吓唬圣上吗,我一个本本分分臣子当时听得就心里难受,就说——”

黎南漳大手一挥,差点把他那年迈堂弟给撂倒,手快一把给扶着,还怪了声:“你年纪不小了抱着我这么紧干啥。”

“我不抱你这么紧,由着你打我儿子。”

“你儿子坑我弟弟。”

“你听暮泽说,他起初没这意思,圣上往这儿想的。”

俩远房堂兄弟在这儿斗嘴。黎南漳见黎暮泽不开口看戏,眉头一瞪,“继续说!”

黎暮泽:……

“我就说朝中势力稳稳当当,底下人藏得深,京里关系不好破,得由个外力破局,才能打得措手不及快狠准。”

“圣上一下子就想到了黎家,其实孟家也适合,只是孟家手握兵权,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圣上想结亲——”黎暮泽看他说结亲,他大伯就气,当即是一股脑快速说完。

“可能圣上不放心,孟家手里握兵权,要是再结亲,那对孟家也不好,圣上还是看中孟家,不舍逼孟家来破局。”

黎南漳当即道:“孟家叔父兄弟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最小的儿郎才十七岁,为大历效忠,死都死守着边界,表姐披挂上阵,为报国仇家恨,数次从鬼门关回来,满门忠烈,圣上说得对。”

黎暮泽红了眼,没了笑意,点了点头。

“所以圣上想到了昭州黎家,再加上皇孙当年也送了过去,同南珠阿叔有儿时情谊……”

黎南漳本是喝了酒刚提到孟家昔日战场回忆悉数涌上来,说的是愤慨,眼眶湿润,这会听后头话,憋了句:“有个屁的儿时情谊!”

“老子回府了。”

黎父赶紧送大兄,回头看儿子长松了口气。

“这顿打你今个是逃过了,难为你爹我喝了一下午的酒。”

黎暮泽想爹你就是馋酒了,但他没说,也受了些影响,想到大伯说的孟家,想到京里过去圣上也艰难,他后知后觉知道圣上意思,也两难。

“我没往那处想,南珠怎么说也是皇孙阿叔。”

结果被他爹敲了脑壳,挨了打,“你叫南珠什么呢?”

“……”黎暮泽端端正正改正道:“南珠阿叔。”

黎父点点头,“你大伯心里装着大是大非,刚也就吓唬吓唬你,他只是舍不得弟弟……”

“父亲,同皇孙结亲是南珠阿叔先给圣上说的,这事我说过没?”黎暮泽看他爹反应,那就是他之前忘了提了。

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