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院处于水潭中心的高地上,高地虽然坚实,但不算大,一座院子就几乎把高地占完了。李狂药打着伞,顺着凌乱的脚印走过去,以为凶手躲在外面,哪知道墙下竟有几块翻起的石板,里面有一条渗水的地道。雨水随着红色的泥浆缓缓流进去,在夜里看上去跟血浆差不多,到了那里脚印就消失了。

李狂药惊喜万分,料想这就是“甘潭地阁”,大家一直在院子里找,却没人想过到外面去找。院中有一口深井,大家要么以为井下有暗道,要么以为暗道在院中某一处,原来那是一个障眼法。李狂药早知道院中挖井很突兀了,现在才知道挖井不是为了找地阁,而是误导他人。

一瞬间,李狂药完全明白了,多年前的酒商熊中仙已经找到了地阁,建酒院时就故布迷阵,让其他人找错方向。现在连续下了两夜的大雨,更是不会有人找到外面来,自然都会在院中转圈子了。不过说来奇怪,地阁的入口被熊中仙掩盖在院外,谁知道这个秘密,丁忘忧是主人家都不知道。

“凶手是不是在里面?”李狂药提着手电,踏着泥水靠近入口,想往里面看一看。

地道的石阶被磨得失去了棱角,泥浆流淌进去时,石阶就跟滑梯没什么两样了。李狂药的手电不够亮了,蒙蒙的光芒照不到镜头,只依稀看出里面积了水,似乎水潭下面还有空间。不过,石阶的倾斜度很高,地阁应该是在潭心高地下面,否则潭水早就侵蚀到地下,地阁纵使有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住那种大自然的威力。

迟疑了一会儿,李狂药决定先不鲁莽地闯进去,与其他人商量之后再做打算。不等李狂药回去,院子里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积水让声音扩大了,老远就能听到。果不其然,李狂药刚转身,丁忘忧就率着其他人杀过来,忙问他为什么打开门,跑到墙外这边来。地阁的入口就在眼前,话刚问出口,丁忘忧就一摆手,意思是说不用回答了。

“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丁细细小声问。

“我……”李狂药摸了摸衣服内袋里的金笛,吞吐道,“我听到有动静,所以……”

“我看万长青那老家伙已经捷足先登了,难怪他忽然跑出去,原来已经想到地阁在外面了。我们居然还在为他操心!”王欧阳笑道。

“笛声消失了,我们一直找不出来源,会不会有人在下面吹的?”丁细细问。

丁忘忧一声不吭,先是闻了闻地阁涌出的味道,有点腥,又有点酒味,不知下面搞什么名堂。地阁是焚烧古书的惜字宫地下室,只集书,不集酒,缘何有酒味出现?在古代,地阁都是把各地的旧书残卷收来,待到吉日再一起焚烧,应该很安全才对,所以也不会有机关暗器,毕竟不会有人企图偷烂掉的书册典籍。

“老爹,不下去看看吗?也许凶手在里面。”丁细细开口问。

“别着急。地阁只是藏书的地方,不像古墓或者藏宝阁,一般没有机关,也不会有两个出口,里面如果有人,他只能从这里出来。”丁忘忧耐住性子说。

“你老爹说得没错,我们还是等在外面好了。地阁建了有几百年了,现在大雨侵蚀,搞不好要跨塌的,为了早点看凶手长什么样子,那可不划算。”王欧阳劝道。

李狂药却不那么想,地阁虽然是惜字宫的藏书之地,但这里曾被熊中仙改建过,他可能把地阁也顺道改了。井下渗出奇酒,可能地阁里珍藏着熊中仙留存的佳酿,为了不受文革的破坏,他就把酒藏在院外的地阁里面。这样一来,红卫兵来抄家,他们就不会找到重要的东西,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院子之中了。

夜已深了,大家在为下不下地阁讨论着,李狂药觉得小心谨慎是应该的,所以就想朝里面吼一声,先警告里面的人,他已经无路可逃,并被发现了。这时候,李狂药一低头,却发现雨水冲刷的阶梯上一张黑色的鳞片,掩盖在红色的泥水下,时隐时现。这个发现让李狂药大吃一惊,还以为阶梯是鲛人变化而来,早前他在井水中也曾见过黑色的鲛鳞。

接着,李狂药关起雨伞,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往入口处的阶梯戳了一下。本来,李狂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最多红水泥浆下面有一张黑色的鲛皮,哪里知道戳下去再拉起来后,他和其他人就吓了一跳。

“我的天,那是什么东西,蛇吗?”丁细细慌张道,可随即又镇定下来。

“不是蛇,只是一张皮!”丁忘忧不挪一步,静静地站着。

“我的妈,这是皮吗?哪有这么长的皮?”王欧阳啧啧道。

李狂药很意外,站在雨中,撩起了那张黑色的鲛皮。那张鲛皮很厚,鳞片下有一层黏液,伞尖戳上去就把它裹住了。这还不足以让大家有如此大的反应,主要是鲛皮盖在阶梯上,长长的,一直长到解体最底下,直到手电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李狂药起初也以为是蛇蜕皮了,可蛇蜕皮一般是干而透明的,不会那么新鲜。这么长的鲛皮,如果不是蛇蜕皮,那会是什么?鲛人能蜕皮么?从没听过说!

大家看着那层鲛皮,下去的念头就马上打消了,至少不会现在趁夜走下去,起码等多准备几支手电和武器。王欧阳上回被苗毒重伤,还未痊愈,实在吃不消打斗之事,于是李狂药就劝他先回院子里看着江连海的尸身。王欧阳不喜欢被人当作病号,懒得理会,只跟丁忘忧回去备了点灯油和火具,计划去探一探地阁里的虚实。

李狂药和丁细细守在入口住,以防凶手趁人备逃出去。可是,李狂药却不觉得凶手躲在地阁里,因为要进去就得从院子大门走,否则得有非常好的身手才能翻墙而入。地阁的出现不意味着凶手就在里面,其实凶手应该还在院子里。再者,地阁是惜字宫的一部分,而惜字宫早与佛塔,那时还没有七只鲛人的传说,如今地阁出现诡异的鲛皮,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丁细细看到李狂药心事重重,便问他怎么了,在得到答案后,她就轻轻地道:“小心谨慎是应该的,不过我们不下去的话,那就搞不清楚真相了。”

“可是万一地阁塌陷的话……”李狂药望着沉重的雨夜,很是担心。

“你放心好了。这里都是石料建筑,地阁肯定也是,不然承受不住院子的重量,一点雨水不碍事的。”丁细细说道。

李狂药不想争辩,可眼前不只有院子的重量,还有满满的一潭水,那些水的重量是院子的十多倍,但愿古人建造地阁时考虑过水潭的因素。谈话之间,丁忘忧和王欧阳已经拿好了火具与灯油,那些东西是为了对付传说中的鲛人,水中之物必怕火嘛。原本大家想留一个人在地面上,若在地下出了问题,还有人在上面照应,想办法救人。可争来争去,没有一个人愿意单独留下来,他们就不再为这个问题拌嘴,雨未停就鱼贯而入,想要一窥地阁的真容。

李狂药的伞尖被鲛皮粘住了,准备下去时,他猛地想拔出伞尖,丁细细也在旁给他打伞,就怕雨淋湿了他。拔了一会儿,丁忘忧不耐烦了,认为那小子力气不够,一把伞都拔不出来。可是,李狂药却感觉到双手滑了一下,石阶上的鲛皮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呼拉一下就连人带伞地将他一起卷进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