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细细跟李狂药分别端着热呼呼的酒坛走进客厅,丁忘忧就想起来了,地阁脉络图的字迹出自他最熟悉的一个人——胡小环。胡小环是丁忘忧的妻子,在他接手魔潭酒院的五年后,他妻子就死了。

说起来,胡小环的死也很诡异,70年代的一个晚上,丁忘忧刚从四川回来,胡小环给他做了晚饭。隔天早上,胡小环竟被人发现死在干涸的潭中,而当时水潭没有一滴水,附近的环境也逐渐沙化了。胡小环的死状奇惨,因为她的脖子断开了,血将红色的丹砂染得更红,倒像是干潭在流血。

胡小环的死一直是丁忘忧的梦魇,很多次他都梦到当年的经过,可他却没找到杀害妻子的凶手,四周也没有可疑的人。丁忘忧只记得,那晚胡小环夜里起来上厕所,后来就没回过**。现在一想,胡小环的死状与骆佬相似,莫非当年的凶手又回来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正合丁忘忧的心意,他可以报仇雪恨了。

这时候,丁细细将烧热的佛跳墙摆在桌上,丁忘忧才从思绪中回过神。那笔迹定是胡小环所写,可丁忘忧从未见过这份脉络图,莫不是当年胡小环的死与甘潭字库的地阁有关?丁细细发现她老爹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还以为佛跳墙被她加热过度了。丁忘忧拂去忧虑之象,正色地道:“去把你万伯伯叫来,李狂药,你陪细细一起去。”

丁细细虽不喜欢万长青,但来者是客,当下就转身与李狂药跨出客厅,向死气沉沉的西楼走去。路过院中的井边时,李狂药扫了一眼被封住的井口,不想压在上面的木板与水桶竟砰地震了一下。一开始,李狂药以为是闪电时产生的幻觉,可木板与水桶又震了一次。那情况非常明显,不可能看花眼了,李狂药想到这里,心说凶手不会真的在井里吧,现在出来不怕被捉到吗?

李狂药见状,忙提醒:“细细,你看。”

“难道井下真有人?”丁细细满腔窝火,提开水桶,掀掉木板,动手就要捉住凶手。

李狂药怕遇到凶险,连忙将丁细细往后一拉,然后就举着手电往黑漆漆的井底照了照。奇怪的是,井里竟然空无一物,除去乱腾的灰尘薄烟,什么都看不到。距离隔得远了,李狂药不确定井底是否还有蜈蚣盘踞着,水底倒是波光**漾,但那层水太浅了,不可能让凶手潜下去。水光波动,多半是因为雨水打进去。

“这怎么可能?”丁细细也很纳闷,“如果没人,刚才木板怎么动了?”

“就算有人,他要躲起来,也不会动作那么快。”李狂药撑着伞说。

“算了,把井口再封起来,我们先去西楼叫人吃晚饭,时间不早了。”丁细细凝眉丧气,似是受了打击。

待李狂药走去西楼时,万长青正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江连海。由于要去吃晚饭,万长青就不客气地让李狂药留下守着,以免又有凶杀发生。丁细细是主人,自然不会把她留下来,李狂药不想闹僵,他就点头答应了。丁细细早就料到有此一遭,因此早就留了一坛佛跳墙给李狂药,听到万长青这么说,她也不气不恼。

不过,丁细细仍不放心,就怕李狂药转眼就变成下一具尸体。如今,算上黑老三,院子内外已经有4具尸体了,丁细细可不想再添一具。于是,在离开西楼前,丁细细千叮万嘱,让李狂药听到动静就马上去东楼叫人,不要傻傻地留下来保护天杀的江连海,那不值得。李狂药看见万长青已经下楼了,他怕丁细细落单,便催她快快跟去,不用替他担心。

实际上,李狂药也有点紧张,西楼活着的人只剩他了,刘付狼都敌不过,他能行吗?当人都走开了,李狂药就站在江连海的床边,看着床头的油灯发呆。又过了一会儿,李狂药的耳边就响起丁细细在厨房里说过的话:“我老爹肯定会叫我和你去找万长青来客厅吃晚饭,那家伙疑心重,不会独自把江连海放在西楼,一定会让你留下来看人。你要找机会翻一翻江连海的东西,看看有没有线索,他的身体被蜈蚣腐蚀,肯定去过井下。”

“丁细细真聪明,全被她料中了。”李狂药不得不佩服。

此时,西楼没有别人了,江连海又昏迷不醒,李狂药就提着油灯,放心地在屋里翻包囊。江连海的东西几乎都是衣服,没有特别的东西,连**都翻了,就是找不到线索。李狂药恶心地抹了抹手,琢磨着江连海老奸巨滑,应该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包里,肯定怕被人翻。接着,李狂药转身去翻**床单时,床尾有明显的突物,似乎下面压着什么。

“你小子果然有秘密。”李狂药望了江连海一眼,然后就掀起床单的一角。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袋子捂得紧紧的,李狂药打开一看,那是一件薄薄的外套,上面覆了一层黏乎乎的稠液。李狂药将衣物凑近一闻,有点中药味,又有点酸味,跟皮肤溃烂发出的腐味差不多。李狂药心生怀疑,将外套展开一看,在衣服下角有撕裂的小孔。傻子都能看出来,江连海肯定穿着这外套去过井下,蜈蚣钻了进来,这才将他腹部腐蚀了。

可是,井下有什么东西,能让江连海冒险爬下去,还瞒着大家?

井下除了神秘渗出的美酒,只有那群可怕的蜈蚣了,江连海总不可能为了捉蜈蚣才下去吧。话说回来,蜈蚣在古时候也叫药龙,一些酒人喜欢拿蜈蚣泡酒,等年老时拿来畅饮,可能舒缓筋骨疼痛。以前,李狂药在湖南听李小北讲过,湖南的一个小镇有一口井,吸引了许多药龙蜈蚣爬进去,之后的那口井就变成了龙井,传说只要喝了井水就能百病痊愈。蜈蚣是中药,这已经众所周知了,但龙井的存在还是极少数的。

李小北早年失踪,龙井一事,便是李狂药从那位好朋友口中最后听到的一个故事。后来,李狂药在中山市也见到过一口龙井,但早就枯了,里面的水已经没了。只听附近的老人提起,有一年蜈蚣爬满龟裂的井壁,里面的水喝了就身体健康,拿来酿酒更能空杯留香。龙井的成因没有科学的解释,只有较为迷信的说法,基本上是说井下有修炼成精的灵物,蜈蚣有趋宝的天性,因此才会被集体吸引到井下。19875年时,李狂药曾目睹那口枯井拆掉的过程,有人的确在井下找到了一个人型的小金人,但没人知道小金人为什么埋在井里,也找不到任何相关的古文记载。

难道,井下也有小金人?江连海即使相信龙井的传说,单凭他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拆掉那口井,他为什么要下去?

李狂药怀疑地翻了翻,除了那件满是稠液的外套,没有太多的发现。迟疑了一会儿,李狂药就从头到尾地把江连海检查一遍,看看是否在他身上留下线索。提着油灯看了一下子,李狂药就注意到江连海的左手满是鱼鳞,散发着恶心的腥臭味。再一看江连海的右手,也有一层鳞片,怎么都搓不掉,好像在皮肤上扎根了。

龙井内一般水质清澈明亮,鲜少浑浊,更不可能有鱼。李狂药回想,那晚在院外发现一筐鱼,江连海不会去摸了那些鱼吧?鱼和井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都太复杂了,李狂药实在猜不透,他便想等丁细细来了,再问问对方的想法。

不过,李狂药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拿着房里的一根筷子,撩开了那件稠液满布的外套口袋。翻了第一个口袋,没有发现,等到翻了第二个,李狂药就不由得奇怪地自语道:“江连海怎么会有这张东西?”

同时,丁细细陪着三位大人吃晚饭,客厅灯火晃动,每个人都跟僵尸似的,在光线的映照下血色全无。沉默地吃了一会儿,丁忘忧就把那份地阁脉络图传开,叫大家过目,并想想地阁是否真的存在。而那本《醉龙神篇?上卷》也放在丁忘忧身上,万长青尽管想看,但又拉不下脸皮,不好意思去抢。

看过了脉络图,万长青就说:“这是你家,你都不知道地阁在哪里,我们怎么知道。”

“可不是嘛,你故意考我们?”王欧阳也不乐意了。

“这是我……妻子画的图,应该错不了,可惜她早过世了。”丁忘忧说起这事时,看了女儿一眼。

丁细细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便着急地从万长青手里抢回脉络图,仔细地看了看,心想原来这就是她娘的笔迹,可为什么会在刘付狼手上?那时候,丁细细还小,刘付狼也没到丁家,这图应该先落在她老爹手上才对。

“老爹,你没骗我,这笔迹真是……”丁细细支吾地问。

丁忘忧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错不了。不过我从没跟她提过熊中仙的事,她怎么知道酒院有地阁,我就不清楚了。”

“你有秘密,不许你老婆有秘密?”王欧阳闷闷不乐地问,敢情在坐的都有秘密,大家还是不团结,再有杀戮,他可懒得再管了。

就在这时候,院中的井盖再次震动,压在上面的水桶晃来晃去,最后被震得翻倒在地,响起巨大的声音,让分别身处东西两楼的人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