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李狂药见到那具莫名奇妙出现的女尸,心里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女尸的头没了,一般情况下很难分辩她的身份,可李狂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女尸穿了黑色的寿衣,身体洗得干干净净,还做过简单的防腐处理,因此没有太大的尸臭味。走过门的那一刻,李狂药的脑海里闪现出西天宝洞里的画面,接着一双满是皱纹的手就定格了。

很快地,李狂药认定那就是骆娘,而骆娘就是这些谜团的关键。当然,骆娘死在踏白城下了,这是他亲眼所见的,决不可能再活着走回来。但如果死者是骆娘,那她身上应该有青猺的抓痕,或者血液里有淤青色。当时,骆娘被青猺害死,脸部被抓得血肉模糊,而且她身上穿了丁细细的衣服,所以李狂药起初还以为是丁细细死了。

一想到这里,李狂药就大步走进去,拿起女尸僵硬的手看了一眼。房子里很暗,没有点灯,李狂药就把尸体挪到窗户透光的地方。按理说,光看手是看不出死者身份的,但除去手上的皱纹,还有一种淡淡的臭味。李狂药之前一直以为这是尸臭味,毕竟尸体不新鲜了,在夏天里有臭味很正常。这一回,尸体放在屋子里,没有雨风吹拂,李狂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这是青猺的臭屁味!

“我的天!骆娘当真走回来了!”李狂药心中一震,把死者的手松开。

“你怎么了?”

李狂药回头一看,丁细细站在门外,关心地问他。之前,丁细细在接雨水做饭做菜,李狂药抽空来给黑老三送饭,时间过去很久了,丁细细没等到人回来,她就不放心地到西楼来看一看。李狂药赶紧把这个发现告诉丁细细,起先丁细细也不相信,可她凑近尸体闻了闻,那上面确实有青猺的臭味。

“这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错不了。”李狂药肯定道。

丁细细想说话,又把话吞回去,她搞不清楚骆娘缘何走回来。这尸体没有头,但那味道能证明一切,又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青猺。这时候大家就够焦头烂额了,黑老三偏偏在对面的房间里大喊,有人来报仇啦,你们都得死!李狂药本来认为黑老三是瞎喊的,可看着地上的女尸,他不禁地想会不会世界上真有鬼,骆娘恨大家没把她的尸身带回来,所以千里迢迢地跑回来杀人?

面对这个古怪的情况,丁细细也想不透彻,她只得起身说:“我去跟老爹他们说一说,你跟我一起下楼吧。”

“好。”李狂药答完了,又将黑老三的门关上,这才一起走下楼。

哪想,等到他们走过去,万长青一知道这情况,竟笑了出来。原来,他们都在担心是谁来报仇了,现在无头女尸的身份被揭晓了,这就表明凶手是骆娘。万长青跟骆娘素无仇怨,杀谁都与他无关,他立刻大松一口气。老一辈对鬼神之事不排斥,可李狂药总觉得骆娘报仇的说法太荒唐,不过更荒唐的是骆娘怎么走回来,她的头又怎么不见了。

王欧阳饿得慌,早上草草地吃了东西,现在又饿了,懒得再去苦思那些问题。甚至,王欧阳问丁忘忧有没有钓杆,想去水潭里钓几只上来烤一烤。丁家是主人,让客人挨饿,很失面子。丁忘忧也知道吃饱才好做事,于是就吩咐女儿把水烧一下,取上层的水用,下层的倒掉,他晚上亲自下厨。

李狂药实在搞不懂这些人,都死了两个人了,他们怎么还有心思吃东西。不过话说回来,这里雨那么大,他们出不去,也没人进得来,当然要吃东西了。看丁忘忧的样子,并没有报警的打算,估计他自己就是凶手,哪有凶手自投罗网的。

大家无事可做,不是留在客厅,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江连海看见刘付狼走去西楼了,不想回去,因为两人之前有过矛盾,于是就留在客厅里。这时候,客厅里就剩下李狂药和江连海了,他们无话可说,谁也不看谁。李狂药如坐针毡,过了一会儿就想回西楼去看《醉龙神篇》,可一站起来,江连海居然叫住了他。

“有什么事吗?”李狂药很意外,不知这个浑小子要干嘛。

“那具女尸真的是丁细细的骆娘?”江连海战战兢兢地问。

“是啊。”李狂药答道。

“真的?”江连海不确定地问。

李狂药不喜欢被人冤枉,听对方的口气,似乎很不相信他。于是,李狂药就不再理睬,一个人跨出客厅。等人都走光了,江连海就忐忑不安地嘀咕,难道昨天真的见鬼了?谁都不知道,骆佬被发现遇害时,江连海跑去东楼喊人,慌张中他曾回头看了一眼,怎知却在雷电中见到一个穿着黑色寿衣的女人站在西楼顶上。把人都叫下楼了,江连海想叫大家望上去,但那时什么都看不到了,仿佛只是他眼花了。江连海没把这件事跟任何人提过,就怕被人笑话,死人怎么可能跑到楼上,而且昨晚那个女人的头并没有断掉。

时间在风雨中过得飞快,一转眼傍晚就到了,风雨却还没有消停的迹象。李狂药闷在房间里看书,风声呜咽,让他很难静心。对面的黑老三大喊大叫,隔着两扇门都能听见,同样叫人不能集中精神。李狂药索性把《醉龙神篇》合起来,想要找王欧阳问一问,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是不是一定要等到大水退去。

一下楼,李狂药就看见楼下的酒库被打开了,他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丁忘忧和女儿在里面。这里面的味道熏得人微醉,即使有风灌进来,那味道也没散去,仿佛酒味已经渗入每一块砖头里了。丁细细看见李狂药来了,便抛了一个酒坛过来,吓得李狂药马上接住,怕砸破了坛子,她老爹又要发脾气。怎知,一接住酒坛,李狂药就愣住了。

“这是空的?”李狂药纳闷地问,“空坛子也放进酒库里吗?”

“这间房里全是空坛子,有时候坛子比酒更重要。”丁细细挑了一个精致的酒坛,上面绘龙画凤,做工卓绝。

“要空坛子做什么?拿去卖吗?”李狂药问。

丁细细笑了笑,便说她老爹要做佛跳墙给大家吃,自然需要空酒坛了。佛跳墙创于清朝光绪年间,在福州诞生,它的诀窍就在做菜时要用绍兴酒坛。大概做法就是用绍兴酒坛煨制各种美味的菜。佛跳墙的传说有几种,无一不含酒坛一说,可以说这道菜的关键即是酒坛的选取。

丁忘忧一眼都没看过李狂药,选好了酒坛就要出去,这时就停住了脚步。李狂药正站在门口,他以为挡了主人家的去路,于是让开来。可丁忘忧依然板着个脸,像是很生气的样子。直到丁细细也凑上来,摆出同样的表情,李狂药才问:“怎么了?”

“血!”丁细细指着前面说。

李狂药好奇地走进门,看了看门框边上的灰色墙壁,果真有一个血掌印。掌印很淡了,似乎有人试图冲刷掉,但没起作用,水一干又显现出来。丁忘忧看着血掌印,又看了看手上的钥匙,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血掌印不像今天弄上去的,也不会距离现在太久,不晓得和这两天的凶案有没有联系。可丁忘忧对酒库管得很严,即使骆佬有钥匙,他都不敢随便进入,就怕破坏了蕴藏的酒气。

“你拿着坛子去厨房烧火!”丁忘忧催促女儿离开,然后又对李狂药指挥道,“你也去,别留在这里。”

“走吧。”丁细细会意地拉着李狂药走开,不去给老爹添烦恼。可她又不明白,她老爹为什么要撒谎,看见一个蹊跷的血掌印为何如此动怒。

听到人走远了,丁忘忧就把门关上,然后转身走向角落的一个比较大的酒坛旁边。那个酒坛并不精美,像是装米的粗坛。丁忘忧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把坛子大开,随即就把手放进宽大的坛口里,拿出了一个绘有鲤鱼跃龙门的金色小酒坛。可是,金色小酒坛上也有血指印,明显有人摸过了。

“难道东西被人拿走了?”丁忘忧心中一沉,忙把小金坛打开,同时心想,“应该不会吧,知道这事的人只有两个,除了我,另外一个人早就死了!”

果然,小金坛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丁忘忧气得额头青筋跳起,愤怒地想到底谁把坛子里的东西偷走了。晃眼间,丁忘忧的怒气消了一半,因为坛底隐隐地藏有东西,并没有完全空掉。带着疑问,丁忘忧把小金坛里的东西倒在手掌上,刹那间一阵凉意就袭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