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砰地一声,重重地滚到李狂药面前,将楼梯画出一条又粗又长的污血痕迹。李狂药浑身湿透了,心想谁又死了,不会是刘付狼或者黑老三吧?接着,李狂药抬头一看,楼梯尽头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刘付狼,另一个是疯子黑老三。

“江连海被老天收了吗?”李狂药半带庆幸地想,可又觉得这么想太恶毒了。

不料,李狂药看见江连海走到了楼梯上,这么说来死的人就不是江连海了。西楼如今只住了四个人,既然他们四个都在,那会是谁死了?尸体滚下来后,大家一拥而下,丁细细看见李狂药爬上来了,忙跑下来问他有没有受伤,并责怪她老爹硬把她拉去西楼里,甚至不知会井里的李狂药。王欧阳慢悠悠地走下来,也怪丁忘忧不懂人情,居然让女儿去看这么血腥的场面。

丁忘忧不以为然:“区区一具死尸有什么好怕!再说,我们离开水井,又不是不回去了,急什么?”

李狂药懒得计较,只问:“这是谁?怎么把它丢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丁细细摇头。

“是个女人!”这时,万长青才从楼上下来,并大声道,“我刚才看过了,二楼真的没有机关暗门,地板也不可能反转。丁老妖,你家不是没有别人了吗,怎么会多出一具无头女尸来?”

刘付狼看着众人,忽然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李狂药很快就注意到了,除了他没人发现。李狂药在中山练舞醉龙时,必须察言观色,弄清楚老师傅们是否满意。这一点练久了,李狂药经常能注意到一些小细节,说得夸张点,就是有点读心的本领。可李狂药听丁细细说,刘付狼绝对忠心不二,因此怀疑了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

其他人依旧把焦点放在无头女尸身上,争论不休,都搞不清楚无头女尸为什么会出现在骆佬的房间里。李狂药听说这事,想起昨晚在房间里看过了,当时尸体还没多出一具。早上起来后,李狂药顾着追丁细细,根本没注意看骆佬的房里是否有蹊跷。现在大家讨论起来,谁都摸不准女尸是何时出现,怎么出现的。

丁忘忧几个大老爷们碍着身份的关系,不好检查女尸,这份差事就落在了丁细细的身上。刚才,丁细细就在西楼上检查了,但采光不够,所以由刘付狼扛下来。可楼道很窄,横着的尸体被卡了一下就摔下来了。丁细细不能肯定死者的身分,只能判定死者已去世很多天了,而她身上穿的黑色寿衣也证明了这一点。

“会不会是谁把人家的坟墓挖开了,把死尸丢到这里来?”江连海厌恶地捂着鼻子问。

“谁会那么缺德,再说这附近根本没有坟墓。”王欧阳不同意。

“你们都死定了,哈哈!”黑老三身子不疼了,又喊起来,非得让刘付狼再捏他疼到无发开口。

“昨晚你没听到什么动静吗?”王欧阳问向李狂药。

“昨晚……没听见啊。”李狂药说完就想起他和丁细细抱了一晚上,根本没听到异常,况且夜里风雨声那么大,还连续打雷。

丁细细蹲在楼沿下,借着天光检查了女尸,可没有人头的话,她根本认不出死者究竟是谁。一开始,丁细细看到女尸的手有皱纹,马上想到了骆娘,可骆娘被埋在踏白城下面了,绝不可能走得回来。丁忘忧看穿了女儿的心思,一把将她拉起,长叹一声,劝她别再想骆娘的事,否则看谁都会像骆娘。

当丁细细检查好了,刘付狼又把尸体扛回骆佬的房里,根本不考虑隔壁的人是否睡得着觉。亏得大雨倾盆,热气消散,尸体过了一夜,竟还未发臭。丁忘忧看着刘付狼一手扛尸体,一手拽着黑老三,然后就叫大家先回客厅,其他的事情慢慢再商量。这些人都忘了问李狂药,井下有何异样,为什么会流溢出美味的酒液。

大家打着伞走进雨中了,丁细细就拉住李狂药,问他冷不冷,要不她马上去烧热水。李狂药微微一笑,直言这点雨水不算什么,他身体好着呢。不过,这里的井水变成了酒,他可不敢拿美酒洗澡。再说了,井下有那么多蜈蚣,李狂药宁可跳进水潭里喂鲛人都不洗井水了。丁细细以往的活泼劲被消磨了许多,听到这番回答,她就抱歉地说没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本来还想带李狂药到附近看看美景呢。

“这种地方能下大雨,已经很美了。”李狂药说完就拿起伞,和丁细细一起走去客厅。

丁忘忧站在客厅里等得不耐烦了,一见那两个人走进来,他劈头就问:“井下有什么?照实地说!”

“有蜈蚣!”李狂药紧张地答。

“蜈蚣?难道是蜈蚣撒了尿在井里,所以才有这种味道?”王欧阳连忙恶心地呸了三声。

“应该是蜈蚣被酒吸引了,老酒鬼,你别打岔!”万长青不满意地打断道。

“然后呢?”丁忘忧又问。

“然后?”李狂药回想,并道,“我担心你们还要用水,不敢踩进去,怕坏了水质。不过没人会在这种地方埋酒吧?”

“你懂什么?”丁忘忧轻蔑地回了一句,随即对大家说这里原本是一处实心佛塔,因为塔心被填实了,所以地下很可能挖空了,建了一座地宫。这种构造并不罕见,在中国各地均有例子。不过,这院子是60年代的葡萄酒商建造的,如果底下有地宫之类的东西,早就被发掘了。

万长青为人刁钻,总认为别人的猜测不对,当场很不给面子地否定丁忘忧的想法。因为水井打在院子里,而这里原本是一处水潭,哪有水井打在水潭中的构造。所谓水中水,即是水中精,自古以来,酒就有水中精的称谓。这无疑是说院子下藏有美酒,只要顺着水井爬下去,一定能发现洞天福地。

王欧阳又呸了一声,骂万长青做生意做久了,肠子都统统坏掉了。这里以前建的是佛塔,靠佛塔镇住七条鲛人,哪有佛教埋酒一说,这不是侮辱了佛祖他老人家吗?井里的酒后劲猛烈,不可能是这几十年埋下去的,因此也和葡萄酒商人无关。

大家再次争执起来,李狂药看见江连海不做声,丁细细也沉默着,他就忍住说话的欲望。直到那三位长辈说话的声音都快赶上打雷声了,李狂药才跳出来说,葡萄酒商人在这里建了院子,目的肯定不单纯。因为酒用葡萄最怕蜈蚣了,只要蜈蚣爬过,数千粒葡萄就会一夜溃烂们,不能再用来酿酒。既然这里的蜈蚣成群,它们肯定繁衍许多年了,不可能是近代才迁徙而来。葡萄酒商人选用此地建院子,十有八九是借动工之际,一窥佛塔下的乾坤。

“可是佛家不喝酒,那是戒律,谁那么胆大,在佛塔下面埋酒!在古代,这会被打死的。”王欧阳放低了声音,小声地问徒弟。

“说起来,以前是有这么一回事。”丁忘忧皱眉道,“我记得文革还没开始,那个葡萄酒商试酿了一瓶酒,可葡萄还没发酵就一夜溃烂了。那个人讲究一瓶葡萄酒用一千粒葡萄酿造,当时他还在附近亲自挑选葡萄,我亲眼见过。”

“你说的事和佛塔下面的地宫有什么关系?”万长青不明白。

“我老爹是说,那个酿酒师傅是用一千粒精选的葡萄把地宫里的蜈蚣吸引出来,然后他才进去,这都不懂!”丁细细不屑道。

“小孩子,插什么嘴。”丁忘忧骂了一句,但却带着微笑。

李狂药等大家争执不下时,想要退出客厅,到西楼去看一看黑老三和刘付狼。这些个人只顾着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地宫,却忘了院子里刚死了人,死者为大,须入土为安。本来,李狂药想悄悄地走去西楼,此时他就注意到江连海心不在焉,老是往西楼望去,不像往日那般得意洋洋了,似乎有心事。

与此同时,刘付狼在西楼里将黑老三扔进房里,呵斥他乖乖地坐下,否则今晚又要饿他一顿。黑老三虽然乖乖地坐下了,但脸上却露出了坏笑,并咯咯地道:“你有秘密,我看得出来!”

“再多嘴,我就拧断你脖子!”刘付狼怒目相视。

“今天又有一个人要死了,哈哈哈哈!”

黑老三在西楼里大笑起来,虽然风雨盖过了笑声,但身在东楼客厅的李狂药却依稀听到了怪笑,让他禁不住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