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连海叫的那声像个女人一样,李狂药听得肠子都震了,就差没用双手堵住耳朵。丁细细把灯提着往前奔了几步,心说难道前面真有鬼,当搞清楚状况以后,几乎笑出声来。原来,洞道前面趴来几十只硕大的老海龟,它们挪动身驱时,把地上的碎石弄得咯咯响,听起来跟老人散步似的。海龟皆匍匐前进,大伙脖子伸得再长,也没注意到地上,任谁都不会想到是海龟们来了。洪连海刚才没有灯,跌倒时以为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现在一看到是海龟,脸上就挂不住了。

刘付狼见丁细细还在笑,便催她快往前逃,为笑洪连海丢掉小命可不值得。李狂药背着洪喜鹊走得比较慢,发现成群结队的海龟从对面涌来时,他心说这事不对呀。海龟长期生存在海洋里,它们比人类更熟悉大海石的环境,如果九虺能经常在石洞里穿梭,海龟们肯定不会贸然趴进来。

丁细细收住笑声,想要和刘付狼往前逃时,回头看到李狂药愣着,于是又折回来叫人。这时候,声响越来越大,刘付狼怕九虺眨眼就到,急得想扛着丁细细往前逃。李狂药抬眼看见丁细细提着鱼油灯跑回来,想喊别管他,只管逃你们的就是了。就在这紧要关头,李狂药灵光闪现,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环节,终于将心中的困惑解开了。

丁细细往回奔了几步,李狂药就把洪喜鹊放下,然后猛地夺去丁细细手里的鱼油灯。紧接着,李狂药又从刘付狼那里抢了两盏灯,大家都搞不懂他在危急时刻要搞什么花样。谁都没来得及问,李狂药就把其余两盏鱼油灯都点着了。原本,刘付狼怕长时间走不出去,所以留了两盏鱼油灯没点。现下,李狂药让三盏灯都烧得很旺,刘付狼冷笑一声,想说点得再亮,九虺就不会追来了吗。怎知,李狂药却忽然转身,握着两盏鱼油灯跑回去了。

“他疯了?两盏灯就想打跑那么多条九虺?”刘付狼皱眉道,“不管那傻小子了,细细,你跟我走!”

“急什么!要走你自己走!”丁细细不肯,想要跟回去,但被刘付狼强行拦住了。

洪连海爬起来,看见这情况,趁着没人注意就一个人要往前面跑。刘付狼十分警觉,发现有人要自顾自地逃,马上喝了一句,再跑就先打断腿。这句话镇住了洪连海,他看刘付狼那凶煞的神情,料定对方不是开玩笑的人。可是,洪连海不甘心这么死掉,于是就想说现在不跑更待何时,李狂药想死,凭什么要大家陪葬。

丁细细焦心地望着来时的路,直到李狂药又重新出现时,她才松下一口气,而后面的响动也跟着消失了。这时,丁细细才明白,李狂药的举动并不是疯了,而是他察觉到了一个异常的地方。丁细细苦笑了好一会儿,亏她时常细心谨慎,现在却忽略了一些事,以至大家差点羊入虎口。

之前,他们从黑池的水洞趴上岸,看见有几盏鱼油灯,把它们都带走了。那些灯是先进来的人留下的,无论那些人有多好心,应该都不会把灯都点着,留给后来的他们使用。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些鱼油灯被点亮了,能让九虺不会趴出水追过来。虽然丁细细对九虺了解不多,但她认为九虺长期生活在地泉深海下,估计会和洞穴生物一样有怕光的特性。从这点上来看,先进来的人一定比他们懂得多,因为他们如果不留下燃烧的鱼油灯的话,丁细细和李狂药都不会想到这一点。

等到李狂药头冒热汗地回来了,丁细细就上前说:“你真聪明!居然想得出来!”

“我也是看见你提着灯回头看我,我才想起来的。”李狂药疲惫地笑道。

刘付狼嘴上不想承认,但心里却在想,幸亏李狂药这混蛋把灯放回去,要不然他们真的对付不了刀枪不入的九虺。早知道,他就不该听洪连海的话,把灯取下一起带走,险些把性命都交代在这里。一想到这里,刘付狼就手痒痒,巴不得把洪连海推给九虺当玩具咬。洪连海自知犯错,只好一个人望着突起的石壁,不去看其他人。

此时,老迈的海龟们越爬越近,李狂药就非常小心地把灯提起来,想要走过去看看海龟们为什么趴进来。灯火在洞道里烧得很大,即便是走得快了,火焰也不易熄灭。李狂药对丁细细的赞赏没有太多的得意,只急着弄清楚海龟趴进来的原因,它们不怕九虺,也不可能把自己当做巢穴。

李狂药背起洪喜鹊,又提着灯往前面走了十多步,洞道就渐渐变大了,大约有两个客厅那么大。在这处地方,摆满了海龟班驳的龟壳,粗粗一数,没有一千个也有几百个。李狂药啧啧地叹起来,以前常听老人家说,海龟生命要走到尽头了,它们会找地方趴着等死,原来真有其事。

丁细细跟来时,同样意外地说:“这里每个地方都好神秘!这趟没白来!是不是,野狼?”

刘付狼常在山中走动,奇人奇事没少见,可也没见得这么频繁,所以就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也是第一次,恐怕只有你老爹才不会觉得这种地方奇怪。”

丁细细红唇一撇,答道:“那是当然了,我老爹什么没见过。”

洪连海听罢就在旁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带有明显的轻蔑。这声音被刘付狼听见了,火气立刻上涌,回身一踢就把洪连海踹飞出很远的距离。李狂药见状,忙叫别乱来,可也知道刘付狼早就看不惯洪连海了,只踢一脚算给面子了。洪连海腹部吃了一脚,疼得眼泪都流出来,话也讲不清了。

丁细细知道李狂药会发善心,接着就抢道:“你别多事!你仁至义尽了,别人却不买帐,其实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怎么了?”李狂药不解。

丁细细只得说:“算了,我现在跟你也讲不清楚。我们快点走,必须在鱼油灯熄灭前出去,不然九虺还会追上来的。”

李狂药背着人,喘气道:“别急啊。我刚才想到一点事,可能有用,你听我说。”

丁细细很喜欢李狂药的为人,对方说什么,她都愿意听。可李狂药还没来得及说,被踢翻的洪连海就挣扎着站起来,弄翻了趴在石头上的许多龟壳。那声音吵翻天了,像是很多石头从天上砸下来那样。丁细细对刘付狼使了个眼色,想叫他让洪连海安静一阵子,但一声更大的吵声就轰然而来。

李狂药先是一惊,然后又想,不对,这不是九虺追来的声音,是洪连海搞碎了什么东西。大家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堆积的龟壳里面藏有许多积尘的黑色酒坛,坛口贴了两张金色的封条,封条上还有朱砂写成的古文。这些封条历经沧桑变化,已经褪色和干裂,一碰就散。其中一个酒坛被洪连海撞翻了,酒液顺势泼出来,冲到附近无力再走远的老海龟们。

看着龟壳里隐藏的数个黑色大酒坛,丁细细就想起她老爹提过的龟灵酒,接着就会心地笑了起来。倘若把这种酒带出去,帮李狂药家里还债不成问题,还能多带几个坛子回去砸给她老爹看。龟灵酒是一种奇特的酒,民间称之为坟头酒,传说它来源于坟中陪葬的器皿里(器皿用于当初陪葬时候放的食物)。这种酒可遇不可求,全看天意,不一定坟墓里摆了器皿就能有龟灵酒出现。

现在内蒙古包头市东河区还有一个巷子叫“龟灵巷”,据载当时有一姓王的老头搬家到包头,从祖坟中得到一坛“龟灵酒”,俗话讲“要想富,开酒铺”,于是开了龟灵酒铺。王老头乐善好施,将盈利的钱盖起了民房,用来接济穷人,后来此巷得名“龟灵巷”,保留至今。

事实上,民间对龟灵酒还有另一种说法。旧时,贫民家里没有钱厚葬死者,只能简简单单的下葬,祭品多为谷物。后人给故人上坟,发现去年碗中的谷物变成了**,旁边正好有只很大的乌龟爬过,趴在碗边喝起来。有家的男人胆子很大,拿起碗喝了一口,发现酒很清香甘甜,故唤作龟灵酒,又称坟头酒。

这些传说不尽可信,但现在许多海龟跑到这里等死,洞内又有数个大酒坛,它们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丁细细想到这事,马上走到一坛酒边,拨掉了干裂的龟壳后,果真在酒坛的封条上看见龟灵二字。酒坛上面还有纹刻,标明是同盛金酒坊所制,但封条上的字迹却显示这些酒坛都是从一个清朝贵族的墓穴里挖出来的。

“这些酒好香啊!能喝吗?”李狂药看到丁细细凝神观望,便走过去问,“我现在好渴啊,没水喝,有酒也成。”

丁细细抬头一笑:“你怕酒里有杂醇油?放心吧,这些龟灵酒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酒,所以放在这里收藏的,尽情地开一坛来喝吧。不过别喝太多,小心醉倒。”

“龟灵酒?难道和这些老死的龟有关?放两只龟在旁边就能酿出这种酒?”李狂药不大相信。

“当然不行了。其实我也说不明白,等有机会了,我带你去见我老爹,他肯定能把你说晕。”丁细细乐道。

李狂药笑了笑,把洪喜鹊放下后,然后想要把酒坛打开。这时候,刘付狼却担心九虺会追来,当下就催个不停,不希望再停留片刻,而且洪喜鹊也支持不了多久了。这些龟灵酒虽然珍贵,但不值得他们为此丧命。李狂药听见刘付狼又开始催促了,顿时想起刚才要说的话,于是就对大家说:“我也知道洪喜鹊没多少时间了!不过你们先别急着走,难道你们当中没人想到这里有古怪吗?可能越往前越危险!我们不能再往前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