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沙哑苍老,可听起来像老婆婆的声音,一点儿也不似男性,这让李狂药顿时大失所望。说来可笑,李狂药在见过橡木桶和兽皮后,曾幻想李狐被人调换了,躺在中山医院的是假李狐,真李狐被困在荒岛上。而他父亲李海洋才是真李狐的孙子,所以假李狐不会关心他们一家。

听到李狂药自嘲地笑了一声,老太婆将亮出一把尖刃,怒道:“臭小子!李狐派你来杀我了?”

李狂药没有理睬,而是先看了看地洞里的情况,可光线太暗了,不知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通道。老太婆没听见答应,更是生气,刚想要扑过来,却不争气地跌坐回冷冰冰的石地上。李狂药不敢靠太近,只是站得远远的,生怕老太婆还搞了什么机关。凭她一个人,竟能设出巨石砸落的机关,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她一定还有帮手。

老太婆独居多年,脾气很坏,看到李狂药对她如此冷漠,一气之下就见手里的刀飞出去。李狂药舞醉龙时,不知练习过多少次接住抛出的酒坛,因而要接住飞刀不是难事,只要洞里的光亮不灭。那老太婆见状,赶紧灭了手里的油灯灭了,想要暗中再次下毒手。不料,李狂药先发制人,再她还没将灯灭掉时,他就已经急步而来,用刀抵住了老太婆满是皱纹的脖子。

“说!你是谁?”李狂药急道,他本不想这么做,可老太婆把他逼急了。

“你来杀我,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吗?”老太婆用标准的普通话笑道。

“你认识李狐?”李狂药糊涂地问。

“他化成灰我都认识,怎么,他死了没?”老太婆厉声问。

李狂药到底狠不下心,尤其是对着一位老太婆,见对方暂无还击之力,便移开手里的刀。当务之急,李狂药只想快点逃出地洞,免得丁细细在外面着急。搞不好,丁细细也受了伤,此刻命在旦夕。可是,老太婆并不买帐,刀子移开了,她还想去抢。李狂药烦了,便脱口而出:“我就是李狐的曾孙,怎么了?他还活着,他为什么要杀你?”

老太婆听到这句话,呆了一会儿,然后颤声问:“李狐是你太爷爷?那你爷爷是谁?是李江河还是李炎?不许骗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李狂药又吃了一惊,老太婆知道李狐这名字就罢了,居然还知道李江河与李炎这两个名字。李江河是李狂药的爷爷,他父亲李海洋的名字就缘于江河二字,江河入海洋嘛。而李炎则是李狂药的叔公,他叔叔李光辉的名字也有炎炎生光辉的意思。可惜李狂药的爷爷和叔公死得早,李狂药没见到那两位老人,只记得名字而已。况且,他们死了那么久,这两个名字多年没人提起,如果老太婆不说,李狂药自己都快忘了。

“说!不说你就没命了!”老太婆大喝一声。

“我爷爷是李江河,怎么了?”李狂药信口答道。

“停!”老太婆举起手,猛叫一声,李狂药这时才感到背后阵阵阴冷,一只受伤的猿猴正举着一把刀悄悄朝他后面袭来。可是,刀已举起,猿猴来不及收手,老太婆情急之下推开李狂药,自己却被刺下来的匕首捅入胸膛。顷刻间,血水直冒,老太婆嘴里不停地流出血液跑沫,很难再讲出完整的话来。

原来,老太婆刚才徉装对话,只不过是为了让猿猴伺机行凶。若非老太婆及时阻止,猿猴就要得手了,现在就会换作李狂药当刀下鬼。那只猿猴曾被刘付狼所伤,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以致李狂药都没发觉异常。猿猴伤人后,呜呜地丢开匕首,跪在一旁,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

老太婆好不容易喘出一口气,呛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狂药摸不着头脑,老太婆舍身相救,究竟为哪般?不等他回答,老太婆就流下眼泪,急说:“我……我是你太奶奶啊!”

犹如晴天霹雳,李狂药怔住了,半饷说不出话来。他想过一千种可能,连真假李狐都想了,却从没想过被困在岛上的是太奶奶。这老太婆绝不可能撒谎,因为她被困在这里很多年了,李狂药的爷爷和叔公又死得早,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可如果真是他太奶奶,为什么又被困于此处,李狐怎么不来救她?要不是老太婆说出来,李狂药还以为太奶奶早就已经死了。

很遗憾,李狂药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就快归西了。临终前,老太婆憋着最后一口气,从身上摸出一片半透明的小金片,竭力讲道:“拿着,千万别搞丢了,千万别让人看见,也千万别对其他人提起你见过我……”

老太婆话没讲完,一口血沫又从食道上涌,接着就再也讲不出话了。一连吐了好几口血沫,老太婆才睁着双眼死去,手上的金片也掉在地上。李狂药心情复杂,不知是悲是恨,久久都没有动一下。老太婆本想害人,却以命救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再撒谎了。李狂药相信眼前的老人家就是太奶奶,可他觉得脑袋要爆炸了,短时间内无法消化这些信息。

这时,地洞里的油灯快要熄灭了,李狂药才回过神来,用地上的刀拨了拨灯芯。那是用鱼油做成的油灯,老太婆独居荒岛这么多年,只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待灯火重新燃亮,李狂药才默默地守着老太婆冰冷的尸身,心说太奶奶为什么听说我爷爷是李江河就拼命救我,倘若我答爷爷是李炎,她会不会袖手旁观。这一问一答,会不会隐藏了什么玄机,太爷爷和太奶奶到底有什么秘密?

李狂药心情沉重地思考时,跪在旁边的猿猴拾起地上的金片,朝他递了过来。那张金片像纸一样柔软,薄如蝉翼,虽然半透明,但又闪着淡淡的金光。金片不大,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轻轻一扯,竟难以扯断,韧性极好。李狂药狐疑地接过金片,放在眼前瞧了瞧,却摸不着门道。他苦恼地挠了挠头,搞不懂这张金片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奶奶将它视若奇珍。

直到堵住地洞的石块又滚落几块,撞击出清脆的声音,李狂药才完全清醒,开始想怎么逃出这处封死的地洞。当李狂药提起鱼油灯,想要找寻地洞是否有其他出口时,这才发现洞壁被人磨得很光滑,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许多字符。李狂药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凑近一望,却认不得那些字符。说起来,那些字符也不像字,倒像是一种古怪的记号,有几个记号还重复了几次。

“这里没有其他人,应该是太奶奶刻上去的。”李狂药自言自语,“莫非她太孤独了,所以疯癫地乱刻些字打发时间?”

“呜……呜。”猿猴扯了扯李狂药的衣角,打断他的思绪,并指了指堵住的洞口,然后就趴快去帮忙移动石块。

李狂药看得瞠目结舌,猿猴尽管受了伤,体形也不大,可它搬起石头来却比人还厉害。一瞬间,李狂药才明白过来,太奶奶和猿猴落难于此,他们的关系已经不用语言交流了,这些机关恐怕都是猿猴帮忙设计的。可猿猴终归是动物,力气不该这么大,何况还受了伤。李狂药怕猿猴力竭而死,便也去动手,吃力地将石块推开。

李狂药一边搬石头,一边想,看来地洞只有一个出口,要不然猿猴肯定带他往别处溜了。猿猴比人还善良,太奶奶一死,它就把他当成了主人,带着伤势救他出洞。一想到这儿,李狂药就长长地叹息,要是他太爷爷和叔叔也有这种心肠该多好。

在昏暗的地洞里搬了很久,李狂药和猿猴都筋疲力尽时,堵住的石洞才露出一条通风的缝隙来。而此时,李狂药的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听到丁细细一直在外面喊他的名字,想必那丫头没有大碍。他们分别从两端搬运石头,已经过了两小时,原先等在海边的刘付狼坐不住了,便和洪喜鹊一起找到灰色石山这个地方。丁细细见到刘付狼来了,赶紧大呼小叫地让他帮忙搬石块,铁了心要救李狂药出来。地洞露出一个能融人通过的窟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要不是有鱼油灯照明,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李狂药本想让受伤的猿猴出去,可猿猴却执意要把李狂药先出去。

“快出来吧,万一石头又塌下来就不好办了。”丁细细紧张道。

刘付狼也在催:“你别罗嗦了!”

李狂药被催得紧了,于是就没再磨蹭,一个人先出窟窿里爬出来。哪知道,猿猴忽然在地洞里将堆在一旁的石块推下来,重新将地洞的通道堵起来。原来,猿猴在搬开石头时,早就有此想法,因而故意把石头堆砌在通道旁边。地洞内轰隆声不断,石头因搬开的关系,有的地方松了,没多久石头就一齐涌进地洞,将里面的空间全都塞满。

“那只猿猴是怎么回事?它不是被野狼伤到了吗?怎么反过来救你?”丁细细不明白地问。

李狂药不知该怎么回答,心里五味杂陈,只道:“这事我以后慢慢跟你说。”话尽,李狂药又在想,可惜没能安葬太奶奶,猿猴既有同穴而埋的想法,索性就依了忠心耿耿的它吧。

刘付狼瞧出名堂了,也不再故意为难,还叫洪喜鹊跟大家从洞里走出来,免得又遇到隐伏的危险。李狂药提着鱼油灯,走出灰色的石山时,夜空上的星星已然铺满。可外面看不到船老大和洪连海,李狂药问了洪喜鹊,她也答不上来。他们商量片刻,想要回到木棚那边时,丁细细却想起石崖边有一处风蚀的祭台,想要让刘付狼看一眼。

那处石台在石崖边上,崖下是一片黑松林,上下高度有20多米。大家走到那里时,总觉得会滑下去,摔得连亲娘都不认识。在丁细细还没把祭台的位置告诉刘付狼时,李狂药就隐约地瞧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在夜色里跳入远处的黑池里,眨眼间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