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类似地牢的地方,他摸不清眼前的状况,大半天也没见谁来过。在昏暗潮湿的空间里,面对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他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它事情。

“谁在那里?”

角落里明显躺着一个人,可舒禾不敢贸然上前,在未知的凶险下他每走一步都要万分小心。背贴着冰冷的墙面,看着老鼠在自己脚下快速爬过,舒禾吊着胆在这阴森的地方集中精神。

面对如此诡异的安静,一丁点声响都能把人吓破胆,好在舒禾定力极强,即使恐惧的鸡皮疙瘩在狂冒,他也丝毫不敢松懈。

沉默持续了很久,舒禾由站着到蹲着再到坐着,已经有那么点体力不支。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间,舒禾忍不住快要合上眼皮子的时候,前方角落里的身影动了动,接着便发出类似痛苦的轻吟。

舒禾顿时一个激灵,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浑身紧绷,“什么人?”

角落里的人明显一愣,随即一只手撑着地面艰难起身,弯曲的身子似乎某种原因直不起来,他垂着一只无力的手,步伐极其不稳的慢慢走过来,虚弱的眼帘缓缓抬起,看到满脸戒备的舒禾时,蠕动了双唇。

“……”声音还没出来,人又倒了下去。

舒禾瞳孔一缩,迈开脚步,快速抱住倒地的人,即使光亮不足他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只是心里的震惊难以形容!

“天缕!”

近距离下,舒禾盯着天缕胸前插着的那根箭,冷的浑身打颤。

“少……”天缕困难的掀着眼皮子,他的意识还在,只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

舒禾抱着他,感受着他肌肤上传来的冰冷体温,一种生命流逝的恐惧让他忍不住乱了心跳的节奏。他怎么也想不到,分离大半年再次见面,他和天缕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为什么?他已经那么低调那么安静了,为什么不幸还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几乎避开了所有红尘俗世,安安分分的蜗居一处,为什么灾难和阴谋还要找上他?

舒禾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觉得命运在逼他拿起刀刃,手染鲜血!

“天缕,你怎么样?还能说话吗?别睡,千万别睡,来,跟我说说话,说说话。”舒禾拍打着天缕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他要先救天缕,至于之后的事,等脱险了他自然会选出一天必须走的路!

“……拔……箭……”天缕发着支离破碎的声音,显然他的意识已经在崩溃边缘游离。

盯着天缕胸口的箭,舒禾知道这东西必须拔除,尽管心里害怕,可他没得选择!舒禾稳定心思,深吸一口气,让天缕平躺在地面上,他记得玉香说过,天缕被温晚秋废去武功后就在邪医谷学习医术。那么作为一个医者,出门的时候肯定会在身上带点急救品。

舒禾又吸了一口气,把不断上涌的恐慌压制下去,伸手在天缕身上翻找东西,祈祷老天给他们一条生路。

只是半分钟的时间,舒禾额上就浮出一层虚汗,好在老天有眼,天缕藏在腰侧的一个小布包被他翻找了出来。

打开一看,有小小的刀片,还有针线和纱布,以及一些用纸包着白粉,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在这危急关头死马只好当活马医了!

“天缕,是死是活,这个仇我都会帮你报的!”舒禾咬咬牙,喘口气,抹去额上的冷汗,镇定的拿起刀片。

割开天缕胸前的衣物,舒禾用全力集中注意力,这是他第一次给人拔箭,虽然这箭的位置并不危及生命,但是拔箭依旧不是件轻松的事,如果一个不小心偏了,他怕箭出来以后止不住血!

衣料割开差不多,空出箭头所在那一块,舒禾再次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巧的喉结上下滑动好几次他才放下刀片,伸出手握住了那支箭。

慢慢的、小心的、一点都不敢颤抖的用手掌贴住箭身,十指扣紧,运劲,舒禾眉眼一敛,心下一狠,猛然将箭拔出!

一股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舒禾一脸。

顾不上自己的心情,舒禾用纱布吸走大量的血液,快速将白粉倒入恐怖的伤口上,再用力按着。

天缕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

过了好一会儿,舒禾拿开被鲜血染红的纱布,见伤口差不多止血,顿时松口气,接下来只要把伤口缝合,熬过一夜应该能活命。

“天缕,是男人你就给我挺过去!”

没有麻药肯定很痛,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别无选择!

舒禾有点手抖的穿针引线,捏着天缕的皮肉下针时眼前猛然一黑,舒禾心里一紧,手里的针头迅速换了方向,狠狠的在自己手背上扎了几针,疼痛透过神经让他在一下秒清醒过来。

这下,舒禾毫不犹豫的下手,动作迅速且稳定的缝合着伤口!

天缕明显保持意识的咬着牙关,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俊秀的脸庞上滑落,整个过程中除了身子猛颤,他始终没有发出一点身影。

从头到尾,短短几分钟而已,舒禾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他不是医者,即使闲来无事看过很多医书,但这种事绝对是生平第一次做,他心里的压力已经超出了可以承受的极限。

所以,当一切落幕后,舒禾直接瘫在了天缕边上,双手捂在心口,害怕的蜷缩起身子,他不是什么神,做不到承受能力超出极限后还可以微笑以对,即使见过世面,即使越过大风大浪,他心里还是会有脆弱的一面。

沉默半响,天缕睁开温和的眸子,侧过脸轻轻握住舒禾的手,“谢谢……”

舒禾动**的情绪还没有平复,苍白的脸色、冰冷的体温比命悬一线的天缕好不了多少。勉强打起精神,舒禾哑着声音说,“不要说话,好好睡一觉。”

天缕点点头,疲惫的合上眼,他也到极限了。

舒禾已经筋疲力尽,可是想到还有一关要度过,他只能撑着身子坐起来,解下身上厚重的披风盖在天缕身上,自己则挨着天缕取暖。

舒禾是真的累了,这么躺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只是他睡得很不安稳,还做了噩梦,还出了一身冷汗。等到他从梦中惊醒时,也就发现了天缕的异常。

舒禾一惊,伸手一摸,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伤口发炎加体温上升。

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舒禾只能抱着自己无助的守在天缕身边,如果再没人管他们,如果还是没有人来救他们,那么迎接天缕的只有死亡,也许不止天缕,连他都要去阎王殿做客了。

舒禾突然想笑,笑自己天真,笑自己傻,也许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大雪再次纷纷落地,冰天雪地瞬间笼罩了荒凉的边关,一场大雪让整个边关的难民感受到了冬季的寒心彻骨,也更加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怖和绝望。

大雪连续下了三天,白茫茫的积雪把边关城镇装点的分外妖娆,瓦亮上的冰柱迎着新出来的太阳闪闪发光,孩子们跑上街头翻滚在雪地里玩耍,身体健壮的老人们坐在院子里晒晒没有火力的太阳,不过几秒又缩回了房中,到底是冷了。

在无数个无情的夜晚里又有多少人被死神带走了?这种问题见多了就没人会去在意,也许在你为别人叹息悲凉的下一刻,说不定断气的那个人就会是你。

临楚蜷缩在难民堆里,他望着银白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他不该生成司空临楚,那就不会有那些荒谬的记忆,或许他不该在世为人,那就不会为忧愁苦恼,或许明天到来他也会死在这个人堆里,只是不知道谁的心里会留下一点眷恋……

临楚苦笑,把脸埋进双膝里,怪自己想的太多了。

伴随这场大雪,不幸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冻死、雪灾、病害……

花花在驿站里翻阅这些奏折时心里也没什么想法,这类天气是季节性的频繁灾难,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基本每一年都会发生,赶上倒霉的时候几天时间能死一个城的人。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拖延回去的时间,花花就头大了,心里忍不住就要骂一句,老天没眼!

“普召,这雪大概要多久才能融化?”再这么冷下去,等他们动手难民就要全死在城门外了。

普召赶紧回答,“帝上,看情况至少要个四、五天。”

“没有其它法子了嘛?”

“帝上,这天气根本承受不住,此时让人上山砍树,别说那些虚弱的难民,就是体格好的壮年也熬不下去。”

花花沉思片刻,接着问,“我们带来的粮食能支撑多久?”

“这个……”普召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说出个大概,“最多也就四、五天。”

“看来只能等老头大发慈悲了!”

花花叹口气,耐着性子翻开另一本奏折,时刻提醒自己是一个国家的帝王,脑子想的应该是黎民苍生,而不是家里那个等自己回去的爱人,不能想,要集中精神救灾!

这种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眨眼功夫花花就脱口而出,“普召,宫里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普召一愣,随即道,“有个信使被冻晕在驿站门口,这会估计醒了,微臣去把人带来。”

花花立即站起来,明显兴奋的大步往外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