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沙般在指缝中流走,距离比武大会还有一天时间。

午时三刻,舒禾与花花乘坐的那辆马车晃**在几千里外的官道上,照老马悠哉悠哉的速度,预测黄昏来临前应该能把这车里的两位大爷送进夏江城。

车内,舒禾正啃着瓜子看着花花,自从他无缘无故睡了那么一天,之后就发现花花变得非常古怪,这两天不但经常走神发呆,面目表情也是非常丰富多彩,一会笑一会愁一会叹气,有时还会突然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破天荒的是花花这两天既然都没缠着舒禾**求欢,还高深莫测的端坐着如山般淡定深思,有时也会非常认真的抛出个问题,大多都是问舒禾感觉如何,累不累,饿不饿,偶尔还会突然严厉强调,如果舒禾哪里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他,绝对不能强忍等等,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搞得舒禾有种见鬼的错觉。

习惯了那个总是自己黏上来,一副嬉皮笑脸耍混的花花,舒禾还真接受不了这个正经到几乎严谨的花花,心里又隐约感觉花花有事瞒着他,而且跟他有关,只是花花不说,他也猜测不到,就是弄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感觉郁闷,感觉非常不爽!

舒禾心情不好的瞪着花花,一边猛嗑瓜子,一边猛喝水。

车厢里气氛怪怪的,花花却迟钝的一点也没感觉到,自顾自沉浸在思绪里又惊喜又苦恼又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没把的事情告诉舒儿,心里有点害怕有点忐忑。花花想的比较多,舒儿已经有了舒小鸭,万一不喜欢?而且伴随着那么大的风险,万一舒儿熬不过去又怎么办?还有,万一舒儿知道了,说怎么办!?

花花内心抓狂,他觉得不管上面哪个万一成为现实,他都会伤心的暴走。

犹豫摇摆,又给自己加了十桶油,花花终于鼓起勇气面对舒禾,既然没有把握就先不坦白,还是探探舒儿的口风,看看他对孩子是抱着什么样的看法。

“舒儿,你是不是很爱舒小鸭?”花花突然开口。

舒禾愣了愣,随即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花花摆着可怜状,“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非常非常喜欢小孩子?”

“喜欢小孩子?”舒禾嚼嚼嘴里的瓜子肉,喝口水,道:“其实我这人对小孩没什么喜不喜欢,也就那样吧。”

舒禾没说清楚,花花郁闷的想,究竟那样是哪样啊?

“可我见你每天都在惦记舒小鸭,难道不是因为特别喜欢吗?”

舒禾看白痴一样看着花花,“花兄,我就是再不喜欢小孩也不能忘了,舒小鸭可是我拼了,我要是都不惦记,我肯定连人性都没有了。”

闻言,花花琢磨琢磨感觉也对,就是再怎么差劲肯定也爱,但问题在于人家舒小鸭已经危险等级可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那,舒儿,见到舒小鸭后,你能不能跟我走?”花花犹豫不决片刻,然后满目期待的换个话题。

舒禾若有所思的看眼花花,道:“花花你该知道,皇宫那种地方不适合我,我不想花尽心思刚让自己摆脱一条弯路,再傻的把自己送进一条绝路里。”

月国的皇宫已经叫人水生火热,君临的肯定更让人生不如死,舒禾傻了才会再去当一回百里千留。

“那你是要留在邪医谷?”还是想留在青阳朔衣身边?花花心里难受的不敢问后面这一句,怕自己控制不住醋火。

舒禾微微倾身,伸手拍拍花花落寞的脸,道:“邪医谷同样不适合我,见到舒小鸭后我会带他去别的地方,然后做点小买卖,我想我能自力更生。”

“……”

花花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说点什么好,舒儿是个有想法有脑子的人,不是谁用三言两语就能骗走的傻子,也许舒儿心里很在乎他们,但不见得舒儿会为了他们放弃原则,更加不会因为他们至高无上的身份就对他们言听计从。花花深刻了解,他的爱人其实是个外弱内强,做事非常有气魄的固执之人。

罢了,顺其自然吧,等有一天舒儿自然会知道这事,,就看舒儿的意思和他自己的努力了!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舒禾眨眨眼,心想花花是不是又抽风了?不然这问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真是莫名其妙!

越想心里就越不痛快,舒禾脸一沉,抓了把搁在边上的瓜子皮就往花花头上丢。

“……”花花表情有点呆滞,摸摸扎进头发里的瓜子皮,然后眉眼一点一点敛起,眨眼功夫,俊朗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堆。

“舒儿你做什么拿瓜子皮丢我!”多脏啊!

舒禾耸耸肩,无辜的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我眼花,以为你是车窗。”

说完,再丢一点。

花花顿时哭笑不得,这眼花的可真是离谱啊!

黄昏到来之前,马车晃进夏江城,落脚处自然也是档次最高的第一楼,即使花花知道这里住着很多他不想见到的人,还是不想委屈了舒禾。

马车停止轱辘那一瞬间,花花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杀意,他抱住正准备起身的舒禾,柔情似水却没有压低声音。

“舒儿,我们要一间房好不好?”

舒禾没奇怪的感觉,掰开花花圈着自己的胳膊,爽快道:“一间房没问题,你别乱来。”

“娘子有令,为夫哪敢不从~”花花把脸笑成太阳花,亲昵的蹭蹭舒禾的脸颊,有点故意道:“上次把你累到了,这次我肯定老老实实睡觉!”

舒禾拿过两人的纱帽,狠狠踩了花花一脚,咬牙瞪眼,“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一国之君!”

花花恢复惯有的嬉皮笑脸,“此生为夫只对娘子一个人无赖,嘿嘿。”

“你行了,少恶心我。”

“娘子~”

“……”

舒禾抖着一身鸡皮疙瘩拉开车门,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花花脸色骤然阴沉,暗骂,该死的青阳朔衣!既然这么沉不住气!

车外,一抹显眼的身影堵在第一楼的入口处,那么招摇又那么霸道,却也孤独寂寞,悲哀绝望。

打从眼前这辆不起眼的马车进入夏江城,青阳朔衣就感觉到了花花的气息,尽管心里很激动,尽管有种感觉要爆体而出,青阳朔衣还是强行压抑住想要飞奔而去的欲望,他要等,等那个人亲自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车厢里的对话他听的如此清楚,那股温馨气氛,那股情意绵绵,给他的是天昏地暗,晴天霹雳。

无边的恐惧袭来,青阳朔衣的心好似被千刀万剐着,一片一片血淋淋的破碎,如同沙尘,只要谁来吹上一口气便是灰飞烟灭。

舒禾裹着厚实的衣物慢慢下车,抬眼那一瞬间,薄纱后的脸骤然血色全失。

青阳朔衣!

内心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舒禾一把挥开头上的纱帽,毫无阻碍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仿佛一眼万年。

熟悉的容颜入目,青阳朔衣钩动嘴角笑了笑,原来真的还活着,真好……可是,这个人从前不属于他,以后是不是也不属于他?

视线慢慢落到舒禾背后的那道身影上,青阳朔衣捂住痛到不能呼吸的心口,深情绝哀,情何以堪!

天边泣血残阳,闪着无尽伤痛与幽怨,那毫无瑕疵的白究竟背负了多少让人心痛的寂寞?

刺眼的白色,依旧俊美的脸,却看不到初见时的那份隐忍狂傲、淡定别扭,如此陌生的清冷,窒息的忧郁……

青阳,你怎么了?

舒禾恍惚的迈开脚步朝着青阳朔衣走去,抬手轻轻摸上那万千白发,心中一痛,紧涩的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怎么了……”

青阳朔衣目光沉痛的看着舒禾,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午夜梦回痛彻心扉的影子如今见到了,心也更痛了……

“怎么了……你会在乎吗?”很冷的声音,冷的没有任何感情。

舒禾却听出其中极力压抑的痛苦情绪,青阳朔衣在抗拒他,为什么?

两人沉默,花花上前将纱帽带回舒禾头上,用极度冰冷的声音开口。

“进去,叙旧别站在门口丢人现眼。”

“……”

青阳朔衣忽然间双目无神,面无表情的转身朝楼内走去,一股浓郁的悲凉围绕着他,莫名的让舒禾觉得心中绞痛。

“青阳……”舒禾快速上前,拉住青阳朔衣的手臂,语气强硬的质问,“你到底怎么了!儿子呢?玉香呢?天缕呢?大家怎么样!”

青阳朔衣驻足,慢慢回首,冰凉的视线透过薄纱落入舒禾眼里。

“你可有想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