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陆怀安也沉默了。

那些工厂,当时都是抱着极大的期待卖给蒋学坤的。

他们都希望,能在蒋学坤的带领下,走上另一条道路,力挽狂澜,让工厂起死回生。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蒋学坤想走的路,和他们想要的,完全不同。

“不然,之前的老贺他们,也不会出来。”

正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清楚地认知到蒋学坤不可能达成他们的目标,所以老贺他们才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陆怀安嗯了一声,沉沉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些工厂,他们多半是救不回来的了。

“幸好,当时咱们紧急出手,抢回来了这些。”

不然的话,蒋学坤手里恐怕不只那点工厂。

他手里筹码更多,他们会更加被动。

“畅恒……既然知道它背后是蒋学坤的话,我们这边也给他制造点儿麻烦。”陆怀安想想,既然人都找上门了,总不能让他过得太舒服。

龚皓有些迟疑,这隔得老远:“我们都摸不到边啊。”

“嗯……”

这个倒是不需要他们操心。

陆启明非常主动,老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他的业务范围本身跟畅恒的不搭边,所以也没真下手去抢他的生意。

他能做的,只是恶意抬高价格,跟他竞争,给他施加一些压力,提高成本罢了。

但是只是这样,已经让蒋学坤很恼火了。

更别说李佩霖他们自从有了陆启明的帮助后,利索地拿下了那个工厂。

工厂拿到了手,工程师也全都是从国外这边请。

陆怀安这一回下了狠心,让他们高价挖人。

“不要省钱,如果能把原来工厂的工程师和员工都找回来的话……是最好不过。”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般砸钱下去,竟让他们真的寻回来两三个工程师。

虽然不多,但也差不多够了。

在陆启明的帮助下,李佩霖又跑了几处,招了些人回来。

左右这个工厂也是刚接手的,这么个稀稀拉拉的小破班子,也能勉强支得起门面了。

只是,这个厂长……

却是有些棘手。

“选谁合适呢?”李佩霖都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如果是聘请一个的话,又担心会走漏风声。”

毕竟,现在对外来说,他们这个厂子是没有挂在新安集团名下,别人都不知情的。

可是有人接手之后,肯定慢慢地会知道。

陆怀安沉吟片刻,有些试探地道:“其实……李老师,我是想……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你来做这个厂长。”

“什么!?我来做?”李佩霖都震惊了,他怎么会这样想!

他的学生们都在国内,他家人也在国内的,他生活习惯也更适合国内的环境……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迟疑了。

的确,这个人选,他的确是最合适的。

可能不是最会赚钱的,也可能不是最有野心的。

但是单单论这个位置来说,他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他又纠结了:“可是……”

“时间不会太长的。”陆怀安温声道:“这个项目,现在我们两个实验室都在研究,其实大部分都已经摸清楚了,只是几个关键的零件,里边的构造和原理没办法摸清楚。”

所以当下这般,是权宜之计。

如果可以,李佩霖在这边开着这个工厂,让他们把这个零件做出来,然后拿到图纸,送回国内。

这项技术就算是,真正的拿到了手。

当然了,这其中风险是很大的。

“可是相对的,利润也很可观。”

听着这个话,李佩霖沉默了。

从他个人角度来说,他肯定是不愿意留下的。

可是如果站在国家站在集团站在公司的角度的话,他留下来,才是最优解。

对各方都好。

“你……让我想一想。”他得好好考虑考虑。

陆怀安也没有催他,爽快地答应了:“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的……这边我们再安排。”

只不过这样最省事省心罢了,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就是换个人的话,这事可能不是那么的……安全。

李佩霖在考虑,陆怀安这边也忙得很。

各个工厂都陆续已经开工,有些在总部的指导下,也逐渐开始转型。

转型,不管对谁来说,都是非常艰难的。

“万事开头难。”陆怀安让他们不要着急,慢慢来:“等熟悉了,就好了。”

能搞到新设备的,张正奇这边弄到以后就往国内运。

换上之后,便是工程师调试然后对工人进行培训。

的确是非常辛苦非常麻烦的事情。

但是一旦这些设备,正式投入使用,他们就能知道,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别的不说,绸缎厂是真的尝到了甜头。

因为新安集团本身就有制衣厂和纺织厂,所以他们这边从绸缎厂转型生产涤纶布,是最利索的。

工艺进行一番调整,工人们培训一下就可以上岗。

第一批产品出来,都不需要进仓库,直接运上车就走。

不说厂长,连工人们都忍不住跑出来,惊奇不已。

“这,不用先囤着?”

“就直接运走吗?啊,是有人定了啊……”

“那他们会给钱吗?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给个定金?”

“啊,货款已经打了一半来了!啊耶,这么厉害的啊。”

“那剩下的一半……哦,你们送过去就会结尾款……”

“……会要几天呢?十天半月?”

“哦,三五天……这么快!?”

新安集团的这个模式,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绸缎厂从前的生意,可从来都不是这样子做的。

他们的产品贵,运输又困难。

中间的损耗又非常大,尤其是送到之后,还容易被人挑刺。

因为供大于求,买绸缎的人非常少,人家是有大把的选择权的。

所以过去,他们厂在生意场上,永远都处于下风。

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的产品做出来,得马不停蹄送过去。

还会抛一些,算作损耗。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大半的产品会堆积在仓库里,卖不出去。

而且运到了,人家也不会立即给钱。

他们得慢慢检查,先给一部分,再给一部分,最后再给一部分……

跟挤牙膏似的,拖啊拖。

有时甚至会赊欠。

偏偏他们还不敢吱声,毕竟买家太少了,他们得罪了人,回头人家一尺都不在他们这儿进,吃亏的还是他们。

所以工厂的日子便分外艰难,若不是有国家支持,还给分配些计划任务,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此时看到新安集团这样的,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快运公司的人都见怪不怪了,装完车签了字,利索地上车:“这不挺正常的,等着吧,我们收了钱,回程的时候给你们送过来进财务部。”

货款,都是他们快运公司的人直接收的。

自从他们走了,工人们天天张望。

真的,不是他们不相信,实在是太过于期待了。

“说真的,我感觉不大可能。”

“也许人家玩笑的呢?”

“当天就结账……怎么可能嘛,人家肯定又得拖一拖……”

不拖,都感觉不正常了。

可是等到六天后,快运公司的车果然又来了,他们全厂都沸腾了。

“真的来了!”

司机一到厂里,签完单子,把车子往他们仓库门口一停:“卸完货就装货,我这边急着出发。”

然后提着个大袋子,径直往财务部去了。

该入账入账,是多少就是多少。

“一毛钱都不得少的。”

正好,又是端午节,龚皓这边打了电话过来:“今年的节礼是每人五斤米,一尺布,你们这边的量,已经送到了。”

厂长都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

亲自盯着他们入了账,又跑去仓库。

仓库里头,满满当当的米和布。

米都是已经分好袋的,装得满满的,一打开,颗颗饱满。

布全是新安纺织厂出品,料子都挺扎实的。

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布料和米袋子,厂长的眼眶湿润了。

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贵重,当初他们厂子效益好的时候,这点东西谁都不看在眼里。

可是,在当下,这些东西,便是他们的希望。

这代表着,他们厂子彻底翻了身,一切都在好转。

这就是希望啊!

深吸一口气,厂长直接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发福利!”

这一年的端午节,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尤其总部这边下了命令,让食堂这边都做了粽子。

每人不仅能吃,而且还给带两个回去。

拎着这粽子穿街过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有人问起,他们也非常兴奋地回答:“厂里发的!”

“米啊布啊粽子啊,全都是发的!”

效益好啦!

他们的产品都能卖出去了,直接就回款的这种!

消息一传开,新安集团名下其他的厂子本来还有些暗流涌动,现下全都熄了火。

人都是这样的,只要有希望,他们便都怀有期待。

计划着跑路的人,也都留了下来。

工厂不仅没有倒闭,甚至还在扩建。

各种新设备,都陆续地在更新。

有人问起,陆怀安也是直接说的:“全都有的,都会有,只是一个先后的问题。”

这话一传出来,所有人心里都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