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端坐着,立原道造背着双手守卫在干部身后。条野采菊笑眯眯地交叠双腿,单手支着脑袋,态度随意懒散。

阴暗逼仄的审讯室之中,黑西装的瞎子和军装的瞎子面对面交流,一副其乐融融的友好和谐之景。

“条野采菊,很荣幸能请您来此一叙。”

“织田作之助,很荣幸能被您邀请参观审讯室。”

条野采菊将一本书籍放在桌子上,用着谦卑的语气夸赞对面的小说家,“久违织田老师的大名,尤其是灰色幽灵,在下反复阅读过多遍,每次都有新收获。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得到织田老师的亲笔签名呢?”

织田作之助很烦这些绕过来绕过去的聪明人,明明能用一句话解决的事情,他们非得绕横滨一圈才挑明真实目的,“有话直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无关人士身上。”

“哎呀,大家都说织田老师是很温柔的人,看来众人的认知也不一定是对的嘛。”条野采菊丝毫不畏惧织田作之助的冷脸,轻浮调笑。

织田作之助周身的气压便越来越低,突然,条野采菊端坐好,声音也变得严肃正经,军装男人脸上带着神圣的庄严,“森不律,有人举报你在十二年前以不正当手段冒领他人功勋。”

军警先生严肃的控诉过之后,现场的气氛很是尴尬,一时间无人说话。这下不仅织田作之助的神色变得奇怪起来,莫得感情的保镖先生——立原道造的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良久,织田作之助冷漠地说:“首先有一点您需要知晓,我今年二十五岁,十二年前十三岁。”

“其次,我觉得你们与其在这里追究一个十三岁就能刷得军部团团转的少年的责任,还不如认真自省。”织田作之助停顿了下,而后认真补充:“我很怀疑,你们在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金钱。”

条野采菊没有被青年的指责吓到,但却跳过了第一个话题,显然他也觉得那个笑话过于可笑,“织田先生,我们只保护合法的良民哟~”

织田作之助轻叹口气,颇为苦恼的模样,他也不想提起往事,尤其还是有故人的家人在场,但现在的局势由不得他了。

“条野先生,猎犬只有五人,且都经过「超脱人性之外」改造身体。请问那些没有经受住改造的人在哪里?”

条野采菊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些花花公子的不正经,但不笑的时候就像刀刃般冰冷,“织田先生,原来您对「猎犬」也如此了解,但请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起初,异能者并不受重视,或者说,没人将「异能力者」只当做「异能武器」来使用,是那场战争改变了人们的认知。”

织田作之助轻笑,那笑容就如泡沫般易碎,“战场中的主力是异能,人类就只是异能的附属品。”

立原道造的瞳孔骤然缩紧,呼吸紊乱,心跳加快。条野采菊微皱眉头,不动神色地看了眼状态不对的前同事现卧底。

“知道提线傀儡吗?我们就是技师手中的傀儡,坏了也没关系,治疗异能力者会把我们完完全全地修复,无休无止的战斗,一次又一次的治疗,直到,战争结束,傀儡们自杀了,全部。明明他们最恐惧的战争结束了,但他们却在当天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死亡。”

“战争期间,会有人严格看管傀儡们,会有异能者治疗。但当他们没有了价值之后,便无人再理会他们的死活。这是件很难说清楚的事情,有人说自杀之人懦弱无能,有人说心志不坚定之人没有活着的必要,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松了一口气。”

织田作之助笑了,笑得像个纯真的孩子一样,仿佛想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我们是不可见人的耻辱,如同可悲的灰色幽灵般,是这个国家不可说的秘密。”

“条野先生,如果我有罪,请让我站在军事法庭之上,让法律审判我。”

但我知晓,无人可审判我的罪,因为我们是国家极力掩盖的不存在之人。

常暗岛,常暗岛之上自缢的士兵,是这个国家忘却的存在。

所以,是你在这里,是你在这所黑暗狭小的审讯室审问我,而不是我站在明亮宽敞的法庭之上,向世人揭露那段沉重的往事。

「猎犬」是用无数人命堆叠出来的英雄,成功者站在峰顶接受世人的赞誉,失败者躺在阴暗潮湿的地底无人知晓。

「猎犬」只有五人,但其并不仅仅只有五人。五人之外有着无数被刻意掩藏的无名幽灵,无人知晓其存在。

条野采菊站起身,抬起手臂,向微笑着的红发青年敬了个军礼,“抱歉。”

织田作之助侧过身,避开了军警的军礼,他不是军人,那个孩子与那些士兵一同死在了永夜的岛屿。“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立原,你留下来配合条野先生调查。”

立原道造低声应声:“是,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走到福地樱痴的办公室前,礼貌敲门,在得到门内人应声之后才推门走进去,在福泽谕吉身后站定。

上首的德川晋弥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眼睛一直黏在将自己当做透明人无视的红发青年身上。福泽谕吉微动身体,替青年挡住了将军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福地樱痴爽朗大笑,像是没发现几人的小动作,大大咧咧地说,“这就是织田呀,很不错的青年,有没有兴趣加入猎犬?”

德川晋弥黑曜石般美丽的眸子中的笑意未退,他听见福地樱痴的邀请,微皱眉头,似是不满长辈抢走玩家的大男孩,“福地阁下,小不律是我的…家臣。”

织田作之助不仅没反驳无礼之徒的话,甚至还感到些许欣慰,这个无礼之徒总算还是知道分寸的。

福地樱痴挠挠后脑勺,“啊哈哈哈,一直也没在幕府见过织田,倒是在横滨听见过许多次织田的丰功伟绩。”

德川晋弥颇为苦恼的模样,轻笑着摇头,“没办法,小孩子总是很任性。时间不早了,我们两位小辈就先告辞了,两位慢聊。”

黑色汽车安静停在角落,狭小的密闭空间之中,织田作之助将锋利的匕首架在黑发男子脖颈之上。

哪怕利刃悬即将刺进要害,德川晋弥面上也无丝毫畏惧之色,甚至还在逼近凶手,“呀,小不律,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通红,莫非是预知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是真的拿没脸没皮的无礼之徒没办法,说,说不过,骂,骂无用,打,打不得,身份尊贵的德川晋弥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德川晋弥,你就不能有点人类的羞耻…唔…”

德川晋弥用手握住刀刃,在血肉之躯即将触碰到利刃的时候,青年狼狈地撤回武器,将军大人自然不会放过此等时机。

将军大人压制住在畏手畏脚的俘虏,伸手掐住俘虏的下颌,强迫无助的俘虏接受将军大人恩赐。人类血液在青年嘴唇上晕染开来,为青年有些苍白的唇添上艳丽的殷红。

织田作之助猛地推开咬破他嘴唇的德川晋弥,啊啊啊,混蛋啊,仗着身份欺负人的混蛋!无计可施的青年甚至想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以威胁某个不知羞耻的无礼之徒。

“德川晋弥,你到底想怎样!”

德川晋弥伸出舌尖舔走唇边属于青年的鲜血,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一直盯着青年殷红的唇瓣,“小不律,做我的将军夫人吧。”

织田作之助在听到男人的话语之后,心跳不受主人控制得加速跳动,又在瞬息间恢复平稳,青年迅速调整好呼吸,冷漠拒绝男人的求婚:“我不会再踏进幕府。”

德川晋弥将青年用力到泛白的右手握在手心,低下头,轻轻亲吻爱人的手背,他的,这个人只能是他的,“我可以搬出去住,去横滨定居也不是问题。”

织田作之助没有抽回手,如同石头做的雕像般沉默着。他轻叹口气,绷带下的黯淡蓝眸认真注视着男人,郑重地拒绝。

“晋弥,我们是不可能的。我那时是认真的,如果我还留在幕府,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毁了幕府。夫人就是知道这点,才会放我离开。”

德川晋弥轻笑,他靠近青年,在青年的眼角落下一吻,“那你为何要收手?如此近的距离,小不律定不会失手。”

为什么不杀了德川晋弥?织田作之助苦笑,他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了,现在的他有太多的牵挂和羁绊,绝不能如以前般任性妄为。

德川晋弥乌黑的瞳孔深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偏执。手握天下大权的将军大人绝不会放过已到手的猎物,“小不律,你只能是我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织田作之助紧绷身体,要害之处被陌生男性侵占的恐怖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仅仅是抑制本能的反击反应就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德川晋弥轻咬着青年的喉结,手掌一点点向下滑去。在青年忍无可忍地扣住作怪的手腕时,男人在青年绯红的耳边轻笑,“小不律,你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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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番外· 无责任小剧场 ————

用狗血言情剧的方式打开本文。

织田作(倔强):德川晋弥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晋弥(邪魅):呵,小不律,你的身体可比嘴巴诚实多了。

织田作将刀架在男人脖子上,眼中有着倔强的泪水。

织田作:德川晋弥,你不要逼我,我是不会妥协的。

晋弥:我的爱人,只要你能展露笑颜,我就算是死又何妨?

德川晋弥逼近青年,邪魅的冷眸中带有三分笑意三分宠溺还有四分势在必得。

晋弥:小不律,做我的将军夫人,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织田作:……

织田作:抱歉,我演不下去了,胃有点不舒服。

晋弥(担忧):小不律,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织田作(冷漠):你能离我远点吗?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德川晋弥泫然欲泣,织田作加快脚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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