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不律是在熟悉的病房内醒来的,他不喜欢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的病房,可惜他最近与病房有着让人难过的深厚缘分。

太宰治给森不律倒了杯温水,他拘谨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伤痕累累的织田作,织田作身上的伤口虽已愈合,但狰狞的伤疤仍向他昭示主人曾遭受过的沉重苦难。

森不律捧着水杯,打量与武装侦探社社员不一样的黑手党首领。长期睡眠不足、严重营养不良,以他的水准就只能看出这些问题,太宰需要做个详细的检查。

“太宰,把公务送到我这里,你去睡觉。”

太宰治偷偷瞄了眼面色不愉的红发青年,小声嗫嚅,“织田作,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森不律嘴角微微勾起,他凝视黑手党首领,笑容温和,眼神冰冷。这是织田先生的太宰,是为了某个不可知目标正在透支生命的太宰。

“太宰治,别让我说第二遍。”

“嗨!”

太宰治果断起身,立马转身滚回首领室。织田作专属雷达告诉他,如果他不立刻应声,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这只野生织田作好恐怖,笑起来跟森鸥外那个糟心玩意一模一样的。还有织田作是在威胁他吧,是吧是吧。

森不律没有管太宰治是如何在心中腹诽他的,他仔细查看手中的文件,太宰太乱来了,急剧扩张势力带来了太多隐患。

太宰将各个帮派收入囊中,却未曾调节组织间的矛盾。小帮派们冲突不断、矛盾在不断激化,早晚有一天会引爆更大的炸弹,港口黑手党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如森中独木,虽是林中王者,却也独木难支。

少女宛如木偶,悄无声息似与空气融为一体。少年黑色外套的领子高高竖起,遮挡住脖颈间布满锐利勾爪的项圈。少年和少女一起安安静静地跪在距病床八步之遥的地板上。

病房内只有沙沙的书写声,偶尔夹杂几声纸张翻动的哗啦声,森不律处理着公文,没有分半点目光给跪着的两人。

森不律将芥川龙之介袭击港口黑手党大楼造成的黑手党人员伤亡、大楼修建费用、牺牲人员补偿金等等损失一一列好,递给恭敬等候的秘书小姐——芥川银。问题能解决一点是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首领的安全。

“银,把账单寄给武装侦探社。在他们赔偿完黑手党的损失之前,芥川龙之介的通缉不会取消。”

“是。”

“让中也尽快结束手中的工作,首领的安危是第一要务。”

“是。”

不知过了多久,森不律将处理好的公务交给欲言又止的银,他起身,腹部的伤口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冷漠的目光投向少年少女。

“游击队长,知道错在哪里吗?”

中岛敦瑟缩了一下,他面色痛苦,将手置于脖间,“对不起…没有…没有守护好太宰先生。”

森不律凝视对面痛苦自责的少年人,少年强大的自愈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可少年又岂止是肉/体上受到重创,少年残破不堪的灵魂无法得到救赎。

少女定定的看向坐在椅子上沉思的红发青年,用小声唯恐惊动谁的声音说道:“织田先生,首领调走了守卫,黑手党大楼是座无人看守的空城。”

“小镜花!对不起,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请您宽恕她。”中岛敦惊恐回护少女,害怕少女受到责罚。

少女静静望着青年,青年安静回视少女,如雪般寂静的少女与阳光般耀眼的青年对视。

“嗯,我知道了,起来吧。”森不律微微点头,他对芥川银说,“他们的惩罚到此为止,告诉太宰,是我的意思。”

“是。”芥川银抱紧手中的文件,太好了,敦、镜花还有…那个人都没事,大家都还好好的。

森不律如高坐云端的神明,用冷漠的目光俯瞰人间,他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瑟瑟发抖的少年。

“中岛敦,你认识我。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我。”

————

芥川龙之介呆呆坐在工位上,与谢野晶子的治疗让他到现在都有些精神恍惚。银的哭泣和那个织田先生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他依然无法回答那个问题。

“芥川,你没事吧?”国木田独步担忧芥川龙之介脑袋出了问题,少年从医务室出来就一直坐着发呆,该不会是黑手党把芥川脑袋打坏了吧?

“银说她是自愿加入黑手党,因为我抛下了她。”芥川龙之介耷拉着脑袋,宛如被抛弃的可怜幼兽,“那位织田先生说,守护从来不是杀戮。银也说,我是不可以拥有重要之人的人。”

“芥川,当初你和妹妹为什么会走散?”织田作之助收回流连在红发青年和鸢眼青年身上的思绪,他问出了关键问题。

“我和妹妹受到敌人的攻击,我去追逐敌人,等我解决敌人回去的时候,妹妹就不见了。”

织田作之助带着责备质问少年,那是和红发青年相同的问题:“芥川龙之介,你为何要追逐敌人,而不是守护在妹妹的身边?”

芥川龙之介哑口无言,这个问题银问过他,红发青年问过他,现在织田先生也来问他。他想保护银,他会将妄图伤害银的敌人撕碎。可是,银离开了他,银自愿呆在黑衣人身边,银…不愿再见他。

「“你究竟是为什么愤怒?你究竟是愤怒于重要之物被夺走,还是愤怒于威严被冒犯?”」

国木田独步叹口气,他拍拍芥川龙之介的肩膀,看着少年人失落颓废的表情,他没有再火上添油。芥川把妹妹丢下,让妹妹独自一人面对未知的危险,哎,怪不得芥川的妹妹不肯原谅他。

“对了,织田,你和那个红发青年是兄弟?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不是,他也是织田作之助,是异世界的来客。”织田作之助摇摇头,他从红发青年口中得知的信息,在加上从红发神明那得来的信息,很容易推测出红发青年的来历。

“唉!异世界!”侦探社的众人齐齐围过来,他们很好奇世界之外的世界。

“那个织田没胡子诶,织田你要不要也刮掉胡子?”国木田独步瞅瞅搭档邋遢的胡子,织田要是刮了胡子一定比那个织田更帅气。

“没胡子的织田先生?啊啊啊,错过了好可惜!”事务员小姐姐的花痴病又犯了,她趁大家不注意赶紧擦干净嘴角的口水。

“乱步先生知道异世界吗?”国木田独步询问今天异常沉默的名侦探。

“作之助是江户川乱步的哥哥,他是更高级世界的来客,是来拯救世界的。不过,作之助刚到这里就受了重伤,守护他的神明生气了。”侦探社此时只有江户川乱步一人的声音,他蔫哒哒的,没了往日的活力。

“我去道歉,祂会消气吗?”织田作之助不介意以死谢罪,只要侦探社的大家可以平安。

“不用,作之助会哄好祂的。”

江户川乱步软趴趴的摊在桌子上,宛如一滩咸鱼猫饼,他懊恼于自己的无能。哥哥之前就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又伤上加伤,哥哥肯定很难受吧。

“乱步大人答应江户川乱步会照顾好作之助的,乱步大人失约了。”

————

飞鸟是天空的王者,它从高高的天空掠过,横飞向更遥远的未来。

飞鸟跨过大海,越过高山,穿过森林,与一名红发人类相识。

红发人类即将死去,飞鸟鸣泣响彻九天。

飞鸟折断羽翼,抛弃自由与天空,将自己困于狭小笼中。

血肉围城坚固的堡垒,灵魂创造虚假的世界。

飞鸟在笼中遥望它的人类,带着无言的渴求与绝望。

飞鸟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悄死去,将希望与未来留给他的人类。

红发人类笔尖沙沙作响,他抬头,天空有流星划过。

红发人类伸出手,飞鸟坠入他掌心。

「太宰,你有了要守护的重要之物,你成为了令我骄傲的大人。」

只是,太宰治成长的代价,实在太过于惨痛。

森不律自豪又难过,他为太宰治的成长而自豪,他为太宰治的隐忍而难过。他像个矛盾的家长,他冷眼旁观孩子在苦难中挣扎,却也为孩子的痛苦而痛苦。

那个迷茫游**在世间的孩子,那个不知道活着的意义的孩子,终究是找到了他的救赎——可是,他的救赎消散于他的怀中。

太宰治是牢笼中的飞鸟,织田作之助是高塔内的人类,这两个挚友成为黑暗与光明的对立之人。

以守护为名的谎言,以守护为名的城堡,以守护为名的谋杀,是太宰治给予织田作之助的礼物。

太宰治对于织田作之助的感情,说是爱,太过于肤浅。那是超越友情,超越爱情,超越任何感情之上的情感。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填补你的孤独……”」

「“我已经找到了!”」

森不律望向窗外天空,天空没有留下飞鸟的痕迹,但他知道,飞鸟已经飞过。

「太宰,原来将你从孤独中拯救出来,给予你生存意义的那个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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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番外· 无责任小剧场 ————

森不律:织田先生,太宰很喜欢你,你能和他做朋友吗?

织田作:抱歉,我不喜欢同性。

此时,一只撒娇卖萌的太宰猫猫路过。

织田作:也不是不可以,我试试吧。

森不律:织田先生,我请你吃辣咖喱。

———— 关于织田作/森不律不为人知的小情报 ————

— 森不律迟钝得可怕,百分百不掺一点水分的感情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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