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替小和要你的皇后之位呢，你肯吗？”◎
冉如和抽抽鼻子, 带着哭花了的小脸，往外挪了挪，想下床看一看。
可她刚刚一动, 又感觉到身.下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的难耐。
饶是她愧疚于陆明诚, 此时也想暗暗在心中骂一句他。
他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就算是给她上药也不可以——！
她又缩了回去，屈起腿来给抱住。
她开口问道：“都是什么呀？”
来跑腿的小太监也非常会看人眼色, 见她好像有些感兴趣的样子, 指挥着人把箱子往床边抬近些。
然后一脸讨好的同她道：“回小姐回的话, 这都是京城流行的一些小玩意儿。”
“小姑娘家最喜欢的一些东西, 还有些从库房翻出来的珍宝。”
“您笑纳。”
冉如和点点头, 她随便拿起了个雕刻的很精致的小核桃拨弄着，哪怕只有一点大小, 里头的小人还是栩栩如生。
但她对这些仍旧不太感兴趣, 她放下核桃, 抱起她的玩偶, 垂了眼眸。
一群人也不知道她在思索些什么。
倒是纪嘉薇兴致勃勃：“这不是京城最近很火的那家店吗！都要买不到了，我每次去，掌柜都说要等上好些天。”
“还有这个, 是不是这家首饰铺子今年春天的限量, 据说材料有限, 就做了十个簪子还是多少。”
师兄大手笔啊大手笔！
纪嘉薇蹲了下去, 一顿扒拉, 看到什么她认识的，就给冉如和说起来。
虽然她好像听得不是很专心。
那太监也只得陪笑：“您好眼光。”
冉如和一边回忆昨夜陆明诚的话语和状态, 但她现在有些头疼, 记忆也模糊不清。
一边小声应着纪嘉薇的话。
方才嘉薇姐姐说的, 不会是骗她的叭？
陆明诚真的没有生气嘛？
她沉默好久，最终鼓起勇气开口，原先准备喊个暗卫出来，但是她突然想起，眼前这位小太监是福公公的干儿子。
他应该是知道一点的叭......
冉如和的小脸犹豫地皱成一团，整个人还是有些可怜。
她声音嘶哑，如今不仅是哭后，更是病情一下子起来：“王爷他...后来有说什么嘛？”
她顿了顿，又补充：“他都干了些什么？”
那小太监一愣，这是该说什么，报喜还是报忧，说真话还是瞒下点事情。
虽然他也多少在福公公的培养下算个八面玲珑之人，但仍旧有些心慌。
这问题也太刁钻了，小太监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笑意有些紧张：“王爷把您送走后，就一直在忙朝堂上的事情。”
“他后来和几位大人都见了面，说了让小的给您送东西，单子还是王爷亲自写的呢。再多的事情，小的也就不知道了哇。”
纪嘉薇抬头，补充一个问题：“他和游嘉良见面了吗？”
打起来没有啊，要是打起来，她得帮谁。
太监顿了顿，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王爷是和游大人见过一面，但当时小的不在正院伺候...”
游大人摔门走了这种事，他怎么能说呢。
来之前干爹都警告过他，不许提起游大人，一个字都别说。
王爷都深怕某个人伤心，他要是敢惹到人，他就完蛋了。
冉如和声音低低：“好叭。”
她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又耷拉下脑袋，缩成一团。
小太监带着人行礼告退，纪嘉薇也看够了，她又坐会床边，感觉冉如和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凑过去看。
“小和，你感觉怎么样？”
“太医怎么还没来？”原先在屋里伺候的婢女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说着去喊人，也不知道这么久了都干了些什么。
冉如和抬眼看她，勉强笑了笑：“我还好啦。”
虽然因着发热，面上已经开始有不正常的红晕。
但她神志看着还很清醒，伸出小手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嘉薇姐姐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拿走的。”
纪嘉薇再次伸手试探她额间的温度，感觉手背滚烫，比上一次还要热上许多。
她有点着急：“没事的，我看看就好啦。”
“小和你先躺下，要喝点水嘛？我去外面喊人。”
冉如和乖乖听话，她其实已经开始迷糊，如果现在是陆明诚在她身边，她肯定委屈的哭着求抱抱。
但是对着别人，好像没有办法撒娇求安慰。
她轻身说了句：“谢谢嘉薇姐姐。”
然后闭上眼睛，准备先眯一会会，等太医过来。
可没想到，虽然头晕脑胀，但她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昨夜太累了叭。
-
太医紧赶慢赶，一路过来时心底慌张，更何况被人催了又催，好像下一刻就会出事一般。
原先是马车，后来换了骑马，最后是暗卫把他带过去的。
好不容易到了冉如和住的地方，他还没把气喘匀，就被催着去搭脉。
其实不用搭脉，望闻问切四步走到第一步骤就知道这不对劲。
面色因着高热，红的不正常。
太医也慌张起来，这小姑娘身子本就弱，加上这一场发热......
他有些害怕，深怕人在自己手上出事。
一阵忙碌，纪嘉薇就坐在床沿，看着缩成一团的冉如和，哪怕是梦里，她的神情也很脆弱。
可可怜怜，也不怪师兄喜欢她，她看着都有些心疼。
要不是被师兄和游嘉良联手吓得，小和怎么会生病这么严重。
现在也不知道是睡去，还是昏过去。
她想了想，还是喊出个暗卫，托她给师兄带个口信。
这个暗卫姐姐一身正气，纪嘉薇本想把事情说得严重些，但是对上暗卫姐姐的表情，一时间又开不了口撒这个谎。
...怎么会这么严肃，眼神锐利的看着她，好像对她也有些防备一般。
她只能道：“和师兄说一声，小和病重，心情不好，问他怎么办。”
这应该不算夸大事实吧？
毕竟方才太医都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药材什么时候能够煎好。
也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不自己来看她。
冉如和其实有些清醒，但她没力气睁开眼睛。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来了又走，声音有些尖锐，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随着众人的离开，屋内逐渐安静下来。
只听到炭火燃烧的声音，还有纪嘉薇翻动书页时轻微的响声。
她好像又生病了，是不是又要喝很苦很苦的药？
冉如和想起从前在冉府中，遇到生病，最多最多就是家里的大夫来看一眼，还要给出不少银钱打点。
大夫看几眼开个方子，偶尔有些余钱买药，更多的时候是她自己熬过一日算一日。
她娘亲恐怕也是因为无人在意，所以病了没得到好好的医治，这就去了。
那时候她怎么会想到，自己生个病，还能弄出这么大阵势。
刚才屋内真的好多人呀......
不过现在她又可以睡一会了。
她沉沉进入梦中，可能是日有所思，她又看见陆明诚。
只不过他在梦里什么表情，神情不算冷淡，但是很疏离。
哪怕是梦中，她也不敢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只是停在他面前，小小声问道：“你有没有生我的气呀？”
陆明诚挑了挑眉，没回答。
她又开始委屈，小脸耷拉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如果你不要我的话，那我就自己走叭。”
她有点想哭哭，但是努力忍着。
仰起小脸倔强的盯着陆明诚看。
他沉思片刻，好像态度有所软化，抬起手状似要摸摸她脑袋，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没等他碰到，冉如和就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小和，小和。”
“起来喝药啦。”
她睁开眼，神情有些迷茫。
刚才的梦过于真实，她甚至还有点不愿醒来。
不过她看着纪嘉薇有点担心的面孔，还是乖乖由着婢女扶坐起身，捧着好大的药碗，一口气喝完。
也不喊苦，也不闹腾。
从前陆明诚陪着的时候，哪怕是才跟了他没多久，她仗着自己生病脆弱，都可劲闹腾。
不愿喝药，要人哄。
陆明诚在这个时候也格外有耐性，总是陪她许久，半哄半骗的让她喝完。
所以说被偏爱的小动物总是有恃无恐。
如今陆明诚不在她身边了，她也不好和嘉薇姐姐闹腾。
可是药真的好苦好苦噢。
冉如和一整张小脸都是苦涩，哪怕嘴里喊着蜜糖，也没有把这苦意压下去。
纪嘉薇好像也对这弥漫的药味有点害怕：“小和喝的是什么，怎么会这么苦。”
光是味道闻起来都令人不适。
婢女也不知道：“您可以回头问问太医。”
纪嘉薇摆摆手，太医能问出点什么。
她又不懂药理。
她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方才小和在梦中嘟囔些什么呢？
她又偷偷看了看冉如和明显被药苦到，有点呆愣的面孔。
想想还是决定不问她了，怕她伤心。
可是那些“你...生气嘛”“我就自己走”这类的话，是不是该让师兄知晓一下。
有只小动物好像对他误会很大。
-
午后时分，天色阴沉。
日光只是隐隐约约的透过云层洒下些许不太明亮的光线。
陆明诚跟着侍从往里走，虽然仍旧和早上一样气息沉沉，但他多少敛了些神情。
毕竟是小和父亲。
虽然现在小和对他没什么感情，但是说不定往后心软的小动物就很快会被收买。
他还是得稍稍装一装。
顾绍勋正坐在主院前头的空地独自对弈，他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早年家中的教养，对这些也多少是有些懂的。
虽然多年下来，水平不是很高，但是自娱自乐也是够了。
他抬眼看见陆明诚走进来，把手中棋子扔回棋笥中，起身本想行个礼。
但被陆明诚喊停了。
他坐到顾绍勋对面的位置，观察了下棋局，沉默着想该如何开口。
顾绍勋也不急，他从陆明诚手下人那里拿到那封信开始，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来查这桩亲缘关系的，但是既然他帮他认回了小和，无论他想做什么，他都认。
陆明诚抬眼望向对方，明明自己比顾绍勋年轻了数十岁，对方还是从战场下来的。
可他身上那种压迫人的气势，却不遑多让。
他停顿片刻，还是开口道：“这几日小和被我送去别处了，你怕是见不到。”
他嗓音低沉，语气只是通知，根本不让对方有来回讨还的余地。
顾绍勋愣了愣，没想到他来自己面前是先说这桩事情。
“为什么？”他有点惊讶，若是二人闹矛盾了，小和还可以来自己这里住下。
他都把院子给收拾好了，无论小和以后嫁不嫁给眼前这人，他家里永远会有她的位置。
陆明诚扫了圈周围，确保五步之内无人，也没什么隔墙有耳的事情发生。
他道：“小和最近在京城不是很安全。”
他也不想解释更多，只是怕顾绍勋突然找上门去，没看见小和，所以想着先知会他一声。
“是冲着我来的？”顾绍勋很快反应过来，他能从底层出身，做到朝堂如今的位置，不仅是战功累累，更是能在这种尔虞我诈之间游刃有余，保持中立。
是中立，不是墙头草。
这很难得。
陆明诚轻微摇头：“没有，是冲着我来的。”
说起这件事，他就又想起小和。也不知道她在那里怎么样了。
纪嘉薇有没有把话说清楚，有没有把她哄开心。
他有点想去见她，只怕是暴露了她的位置。
他换了个话题：“京城要变天了。”
顾绍勋这是头一回能够直面摄政王，和他这么交谈，还能打量他的神情。
他看着陆明诚眉眼沉沉，明明仍旧是个年轻人，身上的气势却很吓人。
有着皇室子一贯的气息。
能从皇室斗争中走到最后的，永远不会有什么良善之辈。
他大约知道陆明诚是什么来意，但如果他不直言，那他也就装作不懂。
顾绍勋随口应了声，侍从端上茶具，他亲自煮水烹茶。
很快就把两茶盏倒好。
他自己先端起喝了口，不想接这个话：“小和突然被送离开京城，她胆子很小，会不会害怕？”
陆明诚垂了眼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他面上情绪。
害怕恐怕不会，要害怕也可能是害怕他不要她了。
但她一定很难过，在那里一个人哭哭。
可怜又脆弱。
他沉默着摇头，准备把话直说清楚，然后再去问问小和的情况。
从京郊的庄子到这边也要一段路程时间，最先被派去送东西的那伙人，也该回来了。
虽然是个拉拢人的场合，但陆明诚也没像保皇派那群人一样，为达目的，什么都先说了再看。
虽然不想拉出小和，但是好像不得不提她：“小和这几日被对面那些人盯上，她和我，和你的关系都已经被知晓。”
顾绍勋颔首，在宴会上公开认亲，他就想得到这个后果。
只是没想到陆明诚横插一脚，把这桩事变得格外复杂。
陆明诚继续道：“我那侄儿的身体，撑不太久了。往后肯定会有一场交锋，若是我输了，成王败寇，我认。”
“但是小和呢。”
他顿了顿，虽然不算十成的把握，但怎么着也不会让小和的结局如此难过。
只是现在多少需要一些...拉拢人的话术。
“不知你意向如何？”
顾绍勋对上他的视线，有一瞬间迟疑。
虽然知道多半是说得夸张了些的话，但是小和，他和云娘的孩子，真的经得起任何一场意外吗？
原先推辞的话好像有点说不出口。
他突然意识到，今日陆明诚来这里，从头到尾没提过一句“本王”。
他好像寻常人家的女婿一样，说起小和时，语气多少柔和几分。
有些下意识的迷恋，也不知道他自己意识到没有。
陆明诚眼瞧着对面人沉默思索，也不再出声。
他端起茶盏，握在手上，又想起小和泡茶的本事恐怕连她爹这个武将都不如。
每次要教她，每次都耍赖。
她确实是有些懒的一只小动物。
陆明诚在这边有些放松，想起小和，下意识的轻笑一下。
他很快收敛表情，但仍旧没满过对面盯着他看的人。
顾绍勋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家中还未出事时候的情形。
他那会在学堂，课后与人提起云娘时，也是这幅不自觉温柔的神态。
那会他是真的以为，他们可以有很久的以后。
一晃多年，斯人已去，他们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足以嫁人的年纪。
他突然提起：“我给小和取了个另外的名字，叫‘顾和洛’。”
虽然听起来有些像男孩子，但是小和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也不愿舍弃云娘给她起的“和”一字，只好叠在一块。
陆明诚回过神来，点点头：“好名字。”
叫什么都无所谓，都是他的小和。
早知道她身世如此复杂，他当初应该给她起个，独属于他的名字。
顾绍勋深吸口气：“若是邀我助你，先不说这本就是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就说事成以后，你能给出什么好处？”
“我若是替小和要你的皇后之位呢，你肯吗？”
他眼神探究，盯着陆明诚观察他的所有反应。
果不其然，陆明诚蹙眉：“即便没有你，这个位置也是小和的。”
他这位岳父大人好像把自己看的有些高，不过他也是好心。
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敢插手到陆明诚后院之事，他一定甩手就走，从此再不用他。
可惜这是小和。
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顾绍勋有点意外的眯了眯眼，像是在揣测这话的真假。
半晌沉默后，他还是点了头：“好，我答应。”
陆明诚举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他又说了几句，拉拢人的话虽然客套，但还是得说。
只是与旁人相比，他这回多加了一句：“不管成事与否，我都不会亏待了小和。”
作者有话说：
陆明诚：都是小和的，需要你说？
下章他就忍不住跑去见小和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