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陆明诚没有缘分嘛?◎

冉如和又走进拍卖行后头的屋子里时, 还一直不解的在想,到底是什么交易?

她想让舅舅陪着她一起去见人,可是秦琬指明了不要。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 可以这样行事。

明明她才是落于下风, 需要人庇护的。

饶是冉如和脾气挺好,现在都有些不悦:要求这么多,可就是不肯说她有什么。

哪有做交易的一方这么不诚心。

她迈过门槛, 抬眼往屋里扫了一圈。

窗户被东西稍稍遮住, 只余下一部分日光照进来, 屋内显得十分阴暗。

虽然这边都是舅舅的人, 他也在隔壁的房子里坐着等她。

可是冉如和还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她不喜欢这种暗沉的地方。

秦琬坐在一张长椅上,看见她走进来, 立刻起身。

她虽然之前的话语强硬了些, 但是态度仍是很好, 见到冉如和, 立刻就想下拜行礼。

“冉小姐。”秦琬抬起头,面上要笑不笑,看着有点苦涩, “实在抱歉, 但我也没有办法了......”

冉如和本想扶住她, 不想受这个礼, 可是秦琬执意, 她只能随她去。

她坐到离秦琬有一定距离的另一张椅子上,略微蹙眉, 收敛了同情的情绪:“你先说, 你找我来有何事?”

她表情看着有点严肃, 明明是很乖巧的长相,可是现在却看起来气势压人。

秦琬咬了咬下唇,她有些意外冉如和居然没被她打动,明明先前还是十分好心的样子。

她顿了顿,也不说点什么废话:“我知道小姐您和摄政王关系甚好。”

她用的是肯定句,语气十分坚定。

冉如和有点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话也没说错,她索性点了头。

陆明诚应该是...会怎么面对这种情况的来着?

她学着陆明诚端出一副没什么情绪的态度来,效果很显著,让她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秦琬顿了顿,又道:“我有些证据可以交给摄政王,但是我想要换得我平安离开这里。”

“什么证据?”冉如和想想,十分不解,“那你应该直接和他手底下人说,为什么来找我?”

如果不是强撑一副看起来很凶的面孔,她现在都想嘟嘴,为什么不找陆明诚呢,她也不懂政事,不知道这证据有没有价值。

秦琬苦笑一声:“我只能见到您。”

“我知道,我可能有些对不住您的地方,但是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她的确利用了冉如和的善良,也在得知她能被庇护下来后最大限度的说些对自己有利地话。

她倒也没说谎,就是说了部分真相。

她只是想活着离开临安城。

冉如和的小脑袋想不到这么深沉的地方,但她也没有被利用后的怒气。

她只是觉得好像也可以理解,谁都有些难以说清的事情。

她也有事情瞒着陆明诚。

但她声音很平,听不太出她在想什么:“那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也没有办法把话带到。”

秦琬虽然不信,她想起自己从旁人那里打听来的,眼前这个女孩子,被摄政王亲自带去宴会,扶她下马车,还大张旗鼓的送东西给她。

怎么看也都是近期被摄政王捧在手心的人物。

她自己应该是不知,如今临安城提起她,有多少姑娘艳羡。

位高权重的人,还能如此深情。

秦琬沉默片刻,只得把事情真相说清:“我是被强迫送去聂通判那里的,我本来不愿,但是他们给我下了药。”

“我不想认命,一直在谋划着逃跑。”

“那日他把我带去前院,我碰巧撞进他书房,看到了些他和旁人的书信。”

她说到这里,神情有些痛苦,像是不想回忆一样。

冉如和小脸鼓了鼓,她原先端着的神态有点绷不住了。

她语气听着很生气,就像在为自己好姐妹打抱不平:“然后呢?”

“然后我找了机会,偷走了些东西,也悄悄跑了出去。想拿这个出去指控他,可我不知道江南官场里有许多人沆瀣一气。”

秦琬看着她,有些难过:“我就被他发现了,他派人大肆追查我,还好被您救下了。”

那个聂通判怎么这样。

冉如和后知后觉有点后怕,如果她遇上的不是对她很好的陆明诚,说不定如今也是秦琬这个下场。

“是什么东西?”

秦琬眼瞧着有戏,语气有点激动:“是几封他和京城不知道哪个大人沟通谋略的信件,还有一部分他受贿的账本。”

“本来该烧掉的,可是我偷偷藏了起来。”

冉如和倒也是很想帮她,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她手上没有可以调配到能做这种事情的人,那几个暗卫最多帮她跑腿。

她迟疑一下:“我会帮你把话带到,但是具体能不能有用,我就不清楚了。”

不知道陆明诚会这么看待,但是她已经尽力啦。

但她还有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我能传话的?”

“您不知道吗?”秦琬也有点意外,“整个临安城,如今问个人,都是您和摄政王的恩爱故事。”

“咦?”她和陆明诚的事情为什么会传到外面。

秦琬半真半假道:“真是羡煞旁人。”

好叭。

冉如和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从前在京城,满城风雨里都是陆明诚和郁诗槐的故事时,她还挺羡慕。

如今流言的主角变成她......

好不习惯呀。

她和秦琬告别,没等她多说几句道谢的话,就跑出了那个阴暗的屋子。

刚一站到日光地下,冉如和伸了个懒腰。

那么暗沉的环境真的好压抑。

不过,所以现在应该是先去和舅舅说呢,还是先找陆明诚呢。

可是她早上才刚被他送过来,这都还没下午,就又回去眼巴巴的找他,会不会不好呀?

冉如和皱起小脸,她还在责怪早上突然换了地方的惊吓。

而且她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些,陆明诚肯定不会珍惜太容易得到手的。

她跑到连修远旁边:“舅舅我饿啦!”

连修远拍拍她脑袋,让她在身边坐下:“都谈完了?”

“她说什么了?”

冉如和把话复述一遍,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她真的能拿到那么多东西嘛?”

这么多证据,怎么会暴露给她一个被下药弄进府中的人呢?

连修远也不是特别清楚,他是个商人,对这种云里雾里的政事只能说一头雾水。

他摊了摊手:“晚些你去问王爷吧。”

“小和想吃点什么?”

所以还是要去找陆明诚嘛。

冉如和扁扁嘴,眼里透露着不情不愿的情绪。

但她没让连修远发觉,很快又笑了起来,凑过去撒娇:“舅舅我想吃甜点!”

-

午后,昨夜的积雪略微化掉了些。

温度也稍稍起来,街上的行人逐渐增加。

冉如和坐在马车里,被陆明诚的手底下人带去不知道什么地方。

她方才问了半天,也没有人肯对她说真话。

她不开心的坐在车窗旁,鼓着脸。

陆明诚又要干什么?

马车停留在一处幽静的寺庙中,香火缈缈,杳杳钟声。

她被带着下了马车,也没见着陆明诚,只是跟着人往里走。

一直绕过几层殿宇,绕到后头的一间看起来很像是藏书阁的建筑中。

侍卫伸手做了个手势,请她进去。

冉如和跨过门槛,走进空**的殿内,她看见一个有点像是住持的人,正跪坐在蒲团上。

听见她走进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施主请坐。”

僧人正双手合十,嘴里好像在念着不知道什么,手上的佛珠被他缓缓转圈。

这座殿宇内没有摆放佛像,两边摆了高高的架子,放着些书。

冉如和也学着僧人的样子跪到一旁的铺垫上,但她神色略有迷惑。

这位僧人为何不跪佛,而是跪在此处?

她安静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僧人好像结束了念经,睁开眼转头看向她。

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有一股淡然的气质。

他目光打量,好像在看透什么,又好像没有。

冉如和由着他看,但仍有些底气不足。

陆明诚怎么还没有来,呜呜呜呜她不想一个人。

殿内安静的能听到屋檐雪化掉后低落下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僧人开口问道:“老衲有几个问题想问,不知施主可否回答一二?”

冉如和皱着眉,点了点头。

她听着僧人问:“若是施主命里同一人无缘,该如何?”

半个时辰前,同样的问题问到陆明诚身上。

他顿了顿,语气果决:“不可能。”

这话说的,把面前的明心大师都有些发愣。

他嘴角抽了抽,到底没忍住:“什么不可能,老衲对命理的研究还没有你个毛小子多?”

陆明诚周身气息微沉,整个人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即使我和小和缘分不深,我也仍旧要强求。”

陆明诚缓缓沉下气,他抬眼看着明心大师,眼神坚定。

“强求来的,到底不是缘呐。”明心大师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好像对这番话也没什么意外的。

他是本朝于命理一道,钻研最深之人。

曾有先帝愿请他出山,封为国师。被他自己推拒。

他曾在陆明诚刚出生时留下个传言,后离开京城,云游四海。

如今又到了临安来。

可他昨天才刚刚落脚,今天陆明诚就带着八字找上门来,让他算一算。

这臭小子!

明心大师顺不下这口气,想给他点挫折:“若是强求也无用呢?老衲在你出生后摞下的那些话,如今也不觉得会有所变化。”

“一个人命定的轨迹,在出生时就已经定好。”

陆明诚低头看了眼冉如和的八字,和他自己的并列成两行,在纸上落下。

他原先也有预料,只是架不住仍是想问。

他从前听到那个关于自己的传言时,觉得自己从不是信这些的人。

偏偏在遇到冉如和以后,他又觉得不如再来问问。

他嗓音沉哑:“若命运在出生时就已决定,那便我命由我不由天。”

明心大师继续无语,他倒是豪气万丈了,把他的话置于何处?

不过缓过生气的那股劲,他还是指点几句:“命数也并非全然不变,遇见什么人,便会改变什么。”

“你不信也罢,但是老衲想说,一切缘分,都不能强求。”

他垂下手中的手串:“不若你将那位施主请来,老衲替你问一问。”

冉如和惊讶的瞪大眼,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明诚。

她和陆明诚没有缘分嘛?

“我不信。”她开口回答完才想起来,这是人家的地盘,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直白。

不过她看着眼前的僧人好像对这话的反应更接近于...无语?

反正不是被人当面反驳的怒意。

她稍微放松下来一些,小声找补:“哪怕缘分是天注定,可是还有一句古话叫‘事在人为’。”

“没有缘分,也是可以的呀。”

明心大师沉默片刻,感慨开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两人诚心给他添堵的吧,不信命数找他算命作甚?打发时间?

他顿了顿,朝某个黑暗中的角落喊了句:“出来把人领走。”

他问完了,答案超乎想象。

不愧是能改变帝星的人,命运的轨迹已经悄悄变化。

往后能走到哪一步,就不是他能够说得准的。

陆明诚从后头的殿内走出,他一抬眼便看见小小一只冉如和。

正乖乖的跪坐在那里。

他心头微恙,哪怕见过再多次,可是每次碰上冉如和看他的眼神。

他就很难不沦陷。

他朝着她招了招手:“小和,过来。”

“嗷。”

冉如和不明不白,但还是乖乖听话。

她站到陆明诚旁边,踉跄了一下,拽住他袖口,被他反手握住。

陆明诚沉声开口:“这便是明心大师。”

冉如和惊讶的眨了眨眼,这便是传说中那位从未虚言的明心大师?

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僧人,若不是今天是陆明诚手底下人带她过来的,她都要以为是个江湖骗子呢。

明心大师看她惊讶的眼神,多少有些得意。

他虽是出家人,却不全然跳脱于红尘外,所以旁人见他总觉得奇怪。

他决定给识货的小姑娘送个礼,至于旁边那个怎么说都不信的,就随他去。

明心大师缓缓开口道:“老衲观这位施主的八字,这位施主恐怕是常年受至亲分离之苦。”

冉如和扭头看了眼陆明诚,又奇怪的看了回去:“我嘛...?”

明心大师点点头。

“我是娘亲早逝,可是父亲一直在我身边呀?”难道说的是舅舅和外公,可是他们应该不是命理上的至亲吧?

明心大师摇头:“非也,身边人,恐怕非是真。”

“这位施主,可以再去寻一寻,真正的亲人。”

作者有话说:

沉迷算命的作者...我命理学的不是很好,有错的话轻点指正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