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的,小和,你要相信我。”◎

待人走后, 陆明诚把怀里的长条猫猫虫拨出来,同她道:“也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担心。”

冉如和晕晕乎乎听了一大段话, 她其实没怎么懂那些词的含义, 但是她听懂了陆明诚的病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噢。

她严肃着小脸指责:“你要好好吃药,不能偷偷倒掉。”

陆明诚失笑,这到底是谁会干出来的事情。

但他一口应下:“好, 小和要监督我。”

冉如和从毛毯里伸出手指向一侧的药:“那你现在就去喝。”

看在陆明诚生病这么严重的份上, 她今天就先不和他生气了。

陆明诚顺从的起身, 把冉如和在躺椅上放好后走过去拿了药碗, 一饮而尽。

一些药味传来, 陆明诚喝完药走过来,继续抱住她,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都沾染了几分药味, 看起来也更加像个虚弱的病人。

冉如和小小皱眉:“不苦嘛?”

她是真的觉得这些药好苦好苦, 没有冰糖和蜜饯, 她是没有办法喝完的。

但是陆明诚面不改色,好像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一样。

陆明诚忍不住想起从前冉如和生病时,哄她吃药有多难。她总是耍赖, 好像觉得生病也无所谓。晚点好就晚点好起来, 只要不要吃那么苦的药。

不过虽然那时候她娇气又任性, 却是肯对他展现所有的情绪, 不会隐瞒, 毫无保留。

冉如和没听见陆明诚回答,她仰起脑袋去看陆明诚的表情。她看见陆明诚眼下有些青乌, 突然觉得, 他是不是很累呀。

从京城来这边, 光是走水路都能走上小半月。陆明诚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但他好像来这了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

她推推陆明诚胸膛,想从他怀里下来:“你要不要睡一会?”

陆明诚却把人抱得更紧,不愿松手:“好。”

他应下,却没有按照冉如和预料之中的话继续说下去:“小和陪我。”

他现在好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现在的陆明诚什么话都会说。

从前冷如冰块,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如今却变得...好奇怪。

冉如和垂眼,低头对对手指,她还是有点小脾气,不愿意这么顺从听话。

可是陆明诚一个病人,和他对着干好像不是很好。

她纠结许久,还是照顾病人的心理占了上风:“那,我看着你睡。”

她被陆明诚抱到书房里间,这才发现,这间园子的书房里还有一个隐秘的小房间,摆着张小床。

冉如和滚了滚,发觉这张床小到翻个身的功夫就会掉下去。

她只好收回原来的想法,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陆明诚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在心底想着等陆明诚睡着了她就走......

可惜还没等陆明诚睡着,昨日花费太多力气的小动物已经迷迷糊糊的闭上眼。

任由旁人喊她名字也不醒。

-

临安城中最大的酒楼里,歌舞升平。

连修远坐在上头的包间中应酬,这几位从西域来的商人并不好说话,但是带来的利润却是很多。

他已经亲自作陪数日,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个单子。

才是中午,今日的酒已经喝了不少。昨日的宿醉还未洗清,现在恐怕又要醉过去。

偏偏桌上还在一轮又一轮的敬着酒。

连修远平日里温润的眸子已经有些沉下来,眼前几人存了心不让他轻松,他只得继续陪下去。

正当又一西域人举起酒杯,想说点劝酒的话时,包间的门被敲响。

清脆两声,来人也没等到里头人允许,就自管自的推门进来。

连修远抬头看见来者,原先有些晕沉的思绪好像刹那间清醒几分。

来客是谢歧。

陈郡谢氏嫡系一脉的人,原先游山玩水,众人都以为他不出仕途,会成为一届文人之中的翘楚。

偏又在近日空降江南官场。成功在这一众不看好他的人之中,把水搅混。

这位江南官场近日炙手可热的人物,来寻他,还是来找事?

谢歧身后跟着一堆人,除了几位侍从外,就是知道他身份的店家想来接待。

他神情中也有点无奈,找个人而已,弄得那么大张旗鼓,真是服了陆明诚。随便找个暗卫把人“请”过去不就完了,还让他亲自跑一趟。怎么,他是没事情要干吗。

谢歧清了清嗓子,装出些严肃的模样,却显得有些熟悉。完全不像是才第一眼见到连修远一样。

虽说士农工商,但是连修远这位能在短短几年内就把生意做得如此之大的,也算是个人物。结交一番也无妨。

谢歧道:“打扰。连公子有空否?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二。”

他话音刚落,连修远就觉得那几位西域商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了变。

他沉住气,从宴席中离开。和谢歧一起往外走。

走至楼梯处,跟着谢歧来的侍从疏散周边人,给二人留出个说话的空间。

谢歧这才笑着道:“久仰连公子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

“这儿也没个说话的地方,但是时间紧急,我就站这说。”

连修远回了个礼,他这点小买卖在官府面前,算不得什么。

也不知道谢歧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之前,他得谨慎些。

“在下也是受人之托,”谢歧道,“我就不多虚言,请问连公子,你是否有个早年间离开的姐姐?”

连修远的目光一凛,他盯着谢歧道:“何出此言?”

虽然是个反问句,也没给出答案。但是谢歧看他的反应就觉得此事八.九不离十。

他松一口气,好歹没找错人。

“有从京城来的贵人寻你,你随我来一趟吧。”

会是谁?

曾经抢走他姐姐的那个高官,还是那日与姐姐十分像的小女孩的身边人?

连修远忐忑起来,虽说和姐姐有关的人,他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但是来者善与不善,他的应对也该有所变化。

可他一路上试探谢歧,也只是得到个“我只是受人之托走一趟,不知道什么详情”的答复。

谢歧虽然看着有点好奇,但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陆明诚好像在找个人的舅舅...谁啊,让他这么大费周章,还亲自跑了趟江南。

马车停在临安城最大的园子门口,连修远一眼认出这是常年无主,却被仍然打理的很好的那间。

临安城中人都对这个园子揣测许多,他也有所猜测。

可他没料到,他随着人进去走至前院会客的书房,趁着小厮进去通报的功夫,谢歧轻声道,这儿的主人是如今摄政王。

陆明诚轻手轻脚从暗室中出来,冉如和虽是睡着,但也睡的不踏实。梦里还在嘟囔着几句“不要”一类的话语。

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

他稍稍收拾,换了身衣服,完全不似早前的病人样子,瞧着与在京城中的威严无异。

他走到桌前坐下,抬手让二人免礼。这才沉声问道:“连修远?”

谢歧自动坐到一旁看好戏,他年少时曾与陆明诚在一起学习。虽然他最后终是没有拜师,但是自认为对这位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了解众多。

可这些了解里面肯定不包含他居然是了个恋爱脑。

连修远应是,他虽常常和江南官场之人打交道,但也从未见过京城来的大人物。

更何况是当朝摄政王。

陆明诚看出他紧张,稍稍缓和语气。其实所有背景,暗卫早已查清。如今只不过是多确认一次。

他对其他人也没什么耐心,但是这位是小和她舅舅。

“你曾有一位姐姐,唤做连若云。在数年前被京城来人带走。”陆明诚语气淡淡,又恢复从前那般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样子。

连修远不自觉的握紧了拳:“是。”

这桩事一直是他和父母的心病,哪怕母亲去世前,都在念叨着姐姐在京城会不会过得好。

“请问王爷,可有家姐的消息?”连修远语气有些期盼。虽然他也清楚,那么多年,哪怕京城遥远,但是没一丝消息传来,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陆明诚刚想开口,但他却敏锐的听到暗室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像是微弱的抽噎声,有点心慌,也顾不上来客。

他同谢歧道:“你说吧。”

随后起身离开,他走进暗室中,冉如和哭唧唧从睡梦中惊醒,看到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抱抱。

虽然和陆明诚闹了很大矛盾,但好像也只有在他怀里能够安心。

冉如和抹着眼泪,把脑袋埋得很深,声音轻轻:“我梦见我娘亲了......她问我过的好嘛。”

陆明诚给她顺气,拿了块帕子把人捉出来擦眼泪。一边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说我过得不是很好,我好孤单,我没有亲人了。”冉如和垂着眼,一小只看着让人怜惜,“娘亲说,早知道如此,她应该带我走。”

陆明诚把她提起来,到可以和自己对视的高度。

他盯着冉如和一字一句道:“小和,我不是你的亲人吗?”

冉如和想了想,垂下脑袋,不说话。

谁知道陆明诚哪一日会对她失去兴趣呢。

陆明诚好像也清楚这个答案,他也没强求。小动物受惊吓后缩回壳子里,哪有那么容易再出来。

他把脸贴在冉如和脸颊旁边,语气温柔:“我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的,小和,你要相信我。”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小和,其实你还是有亲人的。”

外间书房,平地飞来一口大锅的谢歧震惊的瞪大双眼。

不是,数年不见,陆明诚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也不过就是好奇,多看了几眼,怎么就让他来介绍?

可他对上连修远的目光,谢歧缓了缓情绪,正色道:“连公子,虽然很不幸,但是令姐怕是早已离世。”

饶是连修远早有心理准备,闻言还是晃了晃身子。

谢歧没等他反应,继续道:“请节哀。另外,令姐留有一女,想必你也见过。”

他稍稍笑了笑,缓和一下气氛:“论起辈分来,她应该喊你‘舅舅’。”

作者有话说:

是舅舅!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猜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