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意栩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她。

"我不会跑,现在透透气也不可以吗?"

季荷尴尬的笑了笑说:"早点回来。"

张意栩自嘲的笑了,季荷在家里始终还是担心她会跑走,不安的等在门口就这样站了足足两个小时,直到看到张意栩回来她这颗心才落下。

"回来了。"

"嗯。"

张意栩的手里多了两瓶酒,季荷看到不免说了几句:"少喝一点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白酒了。"

"因为怕死的慢啊。"

季荷一怔,牵强的笑着说:"这孩子说什么呢。"

张意栩也笑了:"开玩笑呗。"

季荷很快就定好了张意栩未来的另一半,相片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连看都没看转身去了酒窖。

虽然里面的酒很多,她却不想碰到有关于张冲的任何东西。

一直到深夜,季荷才意识到张意栩进去了太久了。

遂而下来找人,酒窖没有开灯,悄无声息的吓人。

季荷将灯打开,在一堆酒瓶中找到了她。

此时的张意栩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季荷叹息一声还是准备将她扶起。

"起来,这里太凉了回房间睡。"

张意栩纹丝不动,却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她随后拿起了手边的酒喝了一口,放下酒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坐。"

"坐什么啊,你这个孩子。"季荷拉着她的手:"跟我回房间,明天就是见面的日子了,要打扮打扮,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张意栩看着她:"坐。"

季荷拗不过只好坐在了她的身边,张意栩轻轻靠在她的肩膀迟迟没有说话,可能是这样的接触让季荷冰冷的心也有了一点温度。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人总是有得有失的不是吗?妈妈是一定不会害你的,只要你听话就好。"

张意栩不愿意听这些话,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嘴:"您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我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季荷沉思许久才说:"我只想让你过好的生活,我要你的下半……"

"好了。"

张意栩笑着说:"我不问你了,你也不必说了。"

早就已经听过千遍万遍的话,此时此刻怎么还是觉得刺耳呢。

她在口袋中摸出了一样东西想也不想塞进了嘴里,紧接着将酒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在吃什么?"

季荷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张意栩摊摊手。

"解酒药啊。"

季荷虽然还是担心,但总归选择相信了她一次。

张意栩再一次靠在她的肩头,看着满地的酒瓶回忆着过往,没想到竟连那些温暖的记忆都已经离开了自己。

"妈,我有时候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有了我你才会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欲壑难平的追逐名利,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放下这些。"

季荷的心猛地一紧,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这哪有什么如果,这是别无选择的无可奈何,既然我选择了,就要最好的结局。"

"嗯。"

张意栩没有再追问,现在理由和解释已经全然无用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那一定不要再生下我了。"张意栩忽而哽咽抓紧了衣角:"反正……反正你也不爱我。"

季荷看着她,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还在襁褓中的张意栩。

"怎么会不爱呢。"季荷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你不知道妈妈生下你有多开心,那时候的你好小啊,小的我都不敢抱你,你小时候很爱生病张冲又不喜欢你,我连给你看病的权利都没有。"

季荷回忆起张冲眼中的仇恨再也掩饰不住。

"我就发誓一定要给你最好的生活,我把最好的都给你,你一定要走正确的路锦衣玉食。"季荷终于将满心的苦涩**:"你是我的宝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爱你。"

季荷的肩膀感觉到一阵的湿润,她笑着去抚摸张意栩的脸,却一点点感觉到不对劲,张意栩的脸色早已铁青,嘴边甚至渗出了白沫。

"意栩!"

季荷摇晃着张意栩的肩膀,张意栩手松开,一瓶安眠药滚落。

这个时候,季荷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她发了疯一般拼尽全力抱起了张意栩,不知道从哪里蹦出的力气竟将送到了医院,到医院的那一刻季荷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趴在了急救室门外。

急救室的灯亮了好久,直到有医生带着一张纸走来。

"病人生命垂危,您需要签……"

他说的话渐渐消音,季荷什么都听不到,她的天塌了,只有张冲那日撕心裂肺的呐喊音犹在耳。

"你会逼死她!"

"啊!"季荷捂住了耳朵蹲在地上,反应过来抱住了医生的腿:"你救救她!她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她……我给你钱,我给你钱!"她翻找着身上:"你要多少钱都行!你要多少都可以……都可以……啊……"

"万贯家财也无法救人命。"

医生冰冷的浇灭了季荷最后的希望,她绝望的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泣,看着那张可以驾驭生死的纸不知所措。

她错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可现在都没有用了。

张意栩要离开了……她根本无法改变……

"您需要快一点,耽误一分钟可能病人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我签!"

季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跪在急救室门外一遍遍祈祷。

人们都说,礼堂中的誓言欺骗了神明从而失去祝福,医院里的祈祷真诚却只能说给死神听。

这一刻,季荷才明白,可为时已晚。

急救室中的张意栩看着头顶的白炽灯,眼神空洞没有一点生气,干裂的嘴唇不住颤动,若是贴近听……

"别救我……"

她什么都没有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这个世界好冷,来的时候□□冷的哭泣,走到时候衣衫褴褛哭泣无声。

好消息是张意栩救回来了,坏消息是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

医生告诉季荷,张意栩求生意愿很小,不排除有植物人的现象发生。

季荷打起精神照顾着张意栩,不断的忏悔,妥协,只为了可以听到她的回应。

第三天,张意栩专为了普通病房,可依旧不醒,就靠着输液勉强活着。

季荷束手无策,找来了沈纪白。

沈纪白走进病房的时候长叹一声。

"你应该找的是孙禾语,不是我。"

季荷沉默不语,她的固执依旧还在。

沈纪白将她赶了出去,坐在张意栩的身边迟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醒了。"

张意栩闭着眼没有一点变化。

沈纪白笑着说:"下个月我就要复查了,医生说我的心脏状态很不好,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那年移植手术我没做。"

张意栩的眼皮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你问我为什么?"沈纪白自书自画:"因为早在张意萱爱上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了好久了,可是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不允许,躺在手术台的那天我忽然就想明白了,所剩不多的日子为什么不可以做自己,爱自己想爱的人,毕竟我没有多少时间。"

"我死后,将心脏给你。"

"舍得说话了?"沈纪白看着她笑着说:"我可不要,我这颗心啊,虽然坏了,可确确实实装着张意萱,我爱她。"

张意栩看着她面无表情。

"别这样看着我。"沈纪白端起水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张意栩,好好活着吧,这个世界变化好快,你睁开眼的那一天世界就已经变了,固执的人站在原地永远看不到山海。"

"我没有什么好看的。"

张意栩的语气死气沉沉,根本对她的那些话提不起任何兴趣。

"怎么没有。"沈纪白看着她笑的洒脱:"我要去做手术了,张意萱陪我去。"

张意栩终于有了反应,握住了她的手:"你给我好好活着。"

"当然!我可得好好活着。"

沈纪白看着她眼眶不知怎么红了。

张意栩痊愈的那天陪沈纪白去了国外,这次季荷选择了放手。

听说那里的医生很权威,也有了适配的心脏。

张意萱一直陪在沈纪白的身边,她们耳鬓厮磨,只有张意栩知道张意萱几乎每天都不敢睡觉。

可她还是好羡慕她们可以一起面对所有磨难。

手术的前一天,沈纪白故意支走了张意萱。

"张意栩。"沈纪白招了招手,她的脸色已经很差了,却还是笑的阳光:"你要好好照顾张意萱,她好爱哭,我怕……也不是怕啦,就是担心一点。"

张意栩握着她的手,强忍着眼泪:"你会没事的,你也不能有事,我身边……就只有你了。"

"张意栩,替我去看看冰川吧,那里好高好高,我一直没有去看过,你说最高的山峰会有什么呢,可以摸到云彩吗?如果可以帮我带回来一朵,我想送给张意萱,她说喜欢的。"

张意栩泣不成声压抑着眼泪,一言不发的只顾着点头。

沈纪白看着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张意萱走了进来,正如相爱的那天她走进了这颗摇摇欲坠的心。

那天的悸动再次出现,却成为了兵荒马乱的抢救。

进手术室的那天,沈纪白拉着她。

"张意栩,活你自己吧,你看人这一生好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