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将那张绝情的纸碾碎,顺着指缝落在地面混合在泥土中流向那肮脏的内心。

来时的路好短,归去的路好长,雨滴化作一支支利箭击溃了我所有的壁垒只留下满地的残骸。

如果有人问我,现在的心情是怨恨,悔恨,愤怒,还是失望。

我只能说,痛到极点真的会麻木,如今的我毫无知觉。

我坐在荒芜一人的街道,接受着洗礼,洗清那些孙禾语口中的腌臜之物。

口袋中的手机响个不停,进水导致最好听的铃声也变得晦涩难听。

一辆车停在眼前,季荷走下车为我撑起了伞。

"回家吗?"

我抬起头,雨水让我睁不开眼,可我还是摇了摇头:"我无处可去了。"

是啊,心里的港湾已经消失,名存实亡的家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了避风港呢。

"意栩。"

我顿住脚步,等着她说话。

季荷走上前,固执的为我挡住了倾盆大雨。

"回家吧,算……算妈求你了。"

我忽然很委屈,这样的称呼说过不止千遍万遍,可在这个时候却让我崩溃了,我转过身抱住了她仍旧将对孙禾语的爱闭口不言。

季荷拍着我的背,不厌其烦的灌输着那些关于未来的荒唐故事。

这次,我真的不想挣扎了。

我信了,我信了,我屈服了,你们说的都对还不行吗?

"让我考完,我出国。"

我以为她会拒绝,可这次季荷点头了:"好。"

我不是为了做什么,我只想证明给孙禾语看,我不是年少时的一时冲动,我真的是爱她啊,我真的为了自己想要的拼命努力。

只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我便发起了高烧,这种高烧一度让我放弃了活着的心思,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

季荷将我送进了医院,我明明是醒着的,却紧闭眼睛想要沉睡。

我多么恨我醒着,听着季荷对我未来的规划我只想呕吐,事实上我确实也是这样做了。

高考前一天,消息始终没有瞒过沈纪白,她来看我了。

"还活着?"

过于熟稔的语气让我心里舒服了一些,空洞的看着她:"我现在很丑吧。"

沈纪白坐在我的身边,握住了我的手:"丑点就丑点吧,好好的站起来,别这样了。"

"沈纪白,我如果死了,就把心脏给你吧。"

沈纪白笑了:"怎么,让我替你去爱孙禾语吗?"

我看着她明知道是玩笑,却连逢场作戏的微笑都做不到,别开头:"沈纪白,我要去考试。"

"我帮你。"

沈纪白知道我想要什么,第二天在她的掩护下我躲过了护士的眼睛,拖着病殃殃的身体坐在了考场,我甚至连病服都还在身上。

考试的铃声响起,我艰难的拿起笔,浑身止不住的打冷战。

咳嗽声打破了考场的寂静,急促的呼吸都是灼热的,我知道自己在发烧。

脑子几乎不能转动,纸上的字忽而跳动起来,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们却扑了个空。

眼前愈发模糊,喉咙就像火烧刀割一般疼,我好像是在缓缓倾斜,好像是在悬崖坠落,我看向门外好像看到了孙禾语,看到了她……看到她走向我……

天黑了,海浪的声音不绝于耳,拍打着峭壁声声震撼,那是我的勇敢,可你为什么就是听不到呢……

眼前的光点一点点扩大,张意栩不禁眯起了眼睛抬手想要遮住光线的来源,终于光线的来源清晰起来,原来是摄影棚的白炽灯啊。

"张小姐,还好吗?"

"嗯?"张意栩侧头看向眼前的人,微笑点头:"那边的灯好像有些亮了,走神了不好意思,您接着说吧。"

主持人看着她,张意栩长的很好看,精致的鹅蛋脸上画着淡妆五官立体有着说不出的英气,周身散发着成熟的气息很舒服,大家都说眼前的作家很不好相处,短短的采访看来为人很好亲近啊。

"刚才说到您的书,如今已经完结了,读者都是意犹未尽。"主持人看了一眼手里的稿子:"有读者问,故事还会有延续吗?感觉这样的结尾很遗憾。"

张意栩淡然的笑了:"故事而已,结尾如何都不重要了。"

主持人点点头:"这是我个人的私心,请您不要介意哈。"

张意栩示意她说,主持人才笑着说:"您在国外五年,这次回国是继承家业吗?还是延续书中的故事。"

张意栩看向摄影机,眼神中折射着灯光,浅笑:"想要一个答案。"

采访结束,那本名为赠予你关于我的故事送给了主持人,人们散去一阵风袭来吹开了纸张,扉页上赫然写着一行字。

(一心辜负,失之交臂。)

走出演播厅,助理拿着手机走了过来,张意栩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接通之后。

"还活着呢?"

果然是沈纪白,五年不见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样了,张意栩轻声嗯了一声。

"你滚回来了第一时间不来见我,是不是不想好了!"

张意栩笑着说:"晚上请你吃饭吧。"

"没空,这个时候讨好我,不可能,不给机会。"

张意栩看了看时间:"六点,在老地方。"

"知道了,麻烦。"

老友相聚,虽然五年不见这份默契也是只增不减啊。

张意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的笑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已经完褪去了稚气,这番成长不知道孙禾语看到会不会后悔呢。

不会吧,毕竟对她而言自己如此恶心。

可是,张意栩就是不想让她好过啊~五年的时间非但没有让她放下这段没有开始的感情,反而越演越烈,越是得不到,越是隐忍,爆发的那一刻就越是疯魔。

那三年一切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年轻的灵魂,一遍遍洗髓着稚嫩的思想。

她开始变得极端,变得冰冷,唯一不变的仍旧还是无可救药的爱着那个女人。

她恨这样的自己,无数次想要彻夜买醉换一种人生,无数次的失败让她气急败坏。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回来。

回来的代价的巨大的,张冲的电话一刻不停的打进来催促她去公司任职,反而是五年内季荷一个电话都没有,现在也没有。

人心冷暖,她向来知道的。

走进餐厅,看到沈纪白的那一刻她甚至都不敢认。

那个胖乎乎的女孩已经蜕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只有眼角的痣连接着落满尘埃的记忆。

"怎么不敢认了啊。"

张意栩走近笑着坐在她的对面:"有点像网恋见面,有些不敢认。"

沈纪白笑说:"怎么我是照片骗子吗?"

"怎么会,我是说,你漂亮了。"张意栩举起手:"服务生。"

她点了沈纪白爱吃的,虽然很多年不见相信口味应该差不多吧。

沈纪白全程看着她笑,张意栩也不知道点的对不对。

"需要加一点什么吗?"

沈纪白嫌弃的撇撇嘴:"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我吃什么,就这样吧。"

她太知道此刻的张意栩需要什么了,认同感与之前记忆的**应该可以缓解她们之间的生疏。

果然,眼前的张意栩就和从前一样得意的笑了。

"这次回来待多久?"

张意栩笑着说:"我没说要走啊。"

沈纪白喜出望外:"真的假的,这次不走了?"

"不走了,走遍了世界还是觉得归途是终点。"

这样的一语双关让沈纪白嗅到了其他的意味,心知肚明的她并没有着急挑明而是玩起了勺子。

"你的心脏手术之后还好吗?"

沈纪白将勺子扔过去,生气的说:"我靠你都知道啊,那你不回来看看我,我白担心你了。"

张意栩是有亏欠的,只好说:"我……对不起啊……"

"算了算了。"沈纪白本身也没有想要责怪她:"惩罚你给我买套房子吧,卖书挣了那么多。"

"我送你一本书可以吗?"

"我扇你可以吗?"

张意栩撇撇嘴:"还是送你房子吧。"

饭桌上沈纪白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几年的生活,张意栩始终微笑倾听着没有一点分享的意思。

"你在国外怎么样?"

张意栩看向窗外:"还好吧。"

五年的生活被她轻描淡写的说完,沈纪白就知道她一定过的不开心。

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沈纪白故意找了一些其他有趣的事情想要缓和气氛。

"她怎么样?"

"嗯?"沈纪白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谁啊。"

张意栩看着她没有说话,沈纪白知道被看破索性说:"不知道,不关注,不了解。"

"嗯。"

张意栩端起了红酒抿了一口发觉味道还不错,不禁又喝了一口,沈纪白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你不会还没有死心吧。"

"为什么要死心?"

沈纪白急的差一点站起来:"你没搞错吧,你失忆了?当初那些事你都忘了?痴情也不能恋爱脑吧。"

张意栩没有说话,沈纪白没好气的说:"大姐,我知道你拧,那也不能傻吧,这是有区别的。"

过了很久,张意栩才苦笑一声:"可怎么办呢,越是遗憾就越是想要填补,越是不甘就越是想要,时间不是良药啊,我吃了五年,你看,毫无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