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意随手一试就给柳黎书试出来了。

萧矜娘的死确实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藏在这里就是为了躲萧矜娘!

“胡言乱语!”

柳黎书豁然起身, 表情不再镇定从容。

“若你真能和她说话,那只管去找她,看看到时候先死的是我, 还是你!”

撂下狠话, 柳黎书抬脚准备回屋。

景如玉见状, 立即喊住他:“站住, 交出你妹妹的下落!”

柳黎书回首看向她,忽然又笑了一下,笑意阴森, 令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美人, 我要是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信吗?”

朗月当即启声道:“信个头,长得一脸撒谎样,你肯定知道你妹妹在哪里!”

柳黎书阴恻恻地转头看向朗月:“你好吵。”

说完, 他再也不搭理他们, 径直入屋, 关上屋门谢绝见客。

这一次, 他步伐轻盈, 再也没了昨日那幅虚弱的模样。

昨天果然是装了样子来骗他们!

夏知意收回视线:“他这人说话不能全信。”

陈茜问道:“怎么办, 他要是真的不知道柳从嘉在哪里呢?”

众人默然。

夏知意想起朗月说的话,不禁缓缓转头望向他:“先生真的觉得他撒谎了?”

朗月不假思索:“凭我对他的了解,确实撒谎了。”

夏知意无比信任地看着他:“好!这次我也信先生!”

朗月的感觉总是有点东西。

她觉得很玄乎, 可能这就是修道者的天赋。

而且朗月对柳黎书知根知底,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是不是撒谎, 一定可以比旁人看得更清楚。

朗月则是不解:“不过话说回来, 你们找柳二小姐做什么?”

“活命, ”景如玉道,“找不到她,我们都得死。”

朗月虽然不明白柳从嘉的下落为什么会关联这些人的生死,但这不是他目前该关心的。

他现在只关心怎么才把柳黎书从这保护圈里拉出来报仇雪恨!

他转头看向紧闭的屋门,沉默片刻后道:“让我也帮你们吧。

“柳黎书知晓柳二小姐的下落,要找到她,你们就要把柳黎书从这里头抓出来。而我的目的也是要他出来,好为同门师兄弟们报仇。

“不论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们的同一目标都是柳黎书。”

几人思索一番后觉得这样也好。

朗月是柳黎书的师兄,清楚他的行事风格,还懂一些术法符咒,确实能帮不少忙。

钟红转头看了一眼马车。

“柳府的管家还在车上等着我们,我们现在先回车上离开这里吧,这是柳黎书的地盘,不宜久留。”

“好。”

几人没有异议。

茅屋前的对话,卸下伪装的柳黎书。

一句句,一幕幕,都还停留在老管家的脑海中,难以消散。

他感到很诧异,又感到难以置信。

他们家温文尔雅的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不住地念叨着这句话。

朗月在外驾车。

景如玉和布布也坐在外头。

布布第一次坐马车,新奇得不行,上蹿下跳的,景如玉得看着她。

车内几人位置没变。

听见老管家念叨的话,不禁面面相觑。

这么看来,柳黎书伪装得确实很好。

看看,这给他们柳府的人带去的冲击有多大啊,一路上念叨的全是这句话。

夏知意主动换到老管家身边,关心道:“管家,您还好吧?”

老管家回过神来,抬眸看见夏知意关切的眼,不禁叹了口气:“老奴没事,谢神使关心,只是没想到少爷会是这样的人……”

他说完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这时,乔蕊忽然问了一句:“老管家,你家小姐的侍女是不是叫小荷?”

老管家应声抬头,不假思索:“啊,是啊。”

说到这,他似是想起了从前,话不自觉多了点:“当初小荷这孩子卖身葬父,还是我家小姐买回来的。

“我家小姐心善,将她买回来后还教她读书识字,待她很好。

“那孩子还说要好好报答我家小姐呢,只是……”

“只是什么?”夏知意忍不住追问。

老管家看向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不见了。”

路明皱眉:“什么意思,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

老管家摇头叹气:“我家少爷大婚前两日,小姐被禁足府中,不准随意离开,小荷便出门去帮小姐买糖糕,哪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们派人去找过,怎么也找不着,小姐问她的下落,我们也答不上来,令小姐好一顿难过……”

夏知意一下就抓住他话里的重点。

“等等……大婚前两日禁足?你家小姐不是在萧小姐死去后才被禁足的吗?!”

柳黎书昨天明明是这么说的,难不成他在这里也撒了谎?!

老管家肯定地说:“确实是大婚前就被禁足了。”

夏知意满脸不解:“为什么?”

老管家闻言愣了愣,似是觉得尴尬,不好启齿。

“这主人家的事……”

“放心,你只管说,我是神使,不论你说了什么,我都可以代表圣佛原谅你。”

夏知意忽然一脸严肃。

“你要相信我啊,我连你家少爷都找的回来。”

车内几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她身上。

好一个一本正经的江湖骗子……

老管家也看向她,内心一番挣扎后,妥协了。

罢了,凡间种种,又怎么能瞒过老天爷的眼睛?

“因为小姐说……少爷喜欢她。”

几人愣了一下。

外头一直在听的两个人也跟着愣了愣。

老管家低着眼睛,又是一叹气:“小姐忽然跟老爷夫人说少爷喜欢自己,说少爷道貌岸然,指责自己的兄长不是个好东西。

“少爷从清越观回来之后表现一直很好,老爷夫人又疼他,自然不信小姐的话,还以为小姐这是疯了。

“那时大婚将近,老爷夫人怕此事传出去会毁了这桩婚姻,索性将小姐关在房间内,不准她乱跑乱说,硬是将此事压了下去。”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柳黎书方才形象崩塌的样子,满脸愁绪。

“现今看来,小姐说的话恐怕不是疯言疯语啊……”

老管家的回忆让夏知意和景如玉同时想起那个木盒里的纸条。

——父母爱我,更爱兄长,更信兄长。

——他变了。

——他们不信我。

似乎在这个家庭里,和儿子比起来,女儿永远显得那么弱小无助。

连亲生父母都不信她的话,将这当作疯言疯语,还把她关起来了,这对当时的柳从嘉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夏知意很想说什么,但一抬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封建思想的重男轻女,柳从嘉深受其害。

再加上封建教条的束缚,同性之爱不被世俗所容,她连与心爱之人成婚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敢想象柳从嘉的内心积攒了多少绝望。

或许就是这些绝望,让她在心爱之人死后被推向自尽的深渊。

夏知意忽然想起和她景如玉的感情。

她沉默走到外面去,探出个脑袋,悄悄伸出手抓紧景如玉的手。

景如玉转头看向她,只一眼就能明白她所有的不开心。

她回握她的手,眼中盛着温柔。

“至少她还有一份真诚的爱,生前死后都有人在记挂她,期盼与她重逢。”

夏知意想了想,轻轻弯起唇角,乖巧地点了一下脑袋。

是啊,至少她还有萧矜娘,她们的爱是真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们一定会重逢相聚,永不分别。

将老管家送回柳府后,几人顺手借走马车。

朗月选择加入他们,便跟他们回了客栈,正好和路明住一间屋子。

路明对此感激不已,希望他晚上也能用符纸贴一个保护圈出来。

朗月遗憾地表示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书看得多,知道的多,不等于实战会的也多。

路明顿时颓丧不已——老天爷真残忍!

老板娘看见他们带回一个NPC,淡定地吐出一口烟。

“多一个人也不会多一份饭的。”

他们转头看向朗月。

“无妨,”朗月镇定道,“我这段时日正好在辟谷。”

景如玉看着他,忽然想起武家的那位老道士,启声问他:“茅屋的保护圈一定是老道士设下的,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老道士自己解开?”

朗月闻言,很直接道:“你们有钱吗?

“他拿钱办事,武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如果你们能给出比武家更高的价格,他一定对你们言听计从。

“所以你们有吗?”

夏知意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财力雄厚的总裁女友。

她深深叹出一口气,拍了拍景如玉的肩膀:“这要是在外面,柳黎书都别想在那里面待过今晚。”

景如玉认可地点了点头。

拿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前提是不在新世界里。

朗月不明所以:“外面?什么外面?”

夏知意:“啊,没什么没什么,饭点到了,大家都快去吃饭吧。”

她又看了看钟红:“今晚辛苦你跟我们去一趟柳家了。”

钟红颔首:“应该的,不辛苦。”

吃完晚饭,天色一暗三人就赶忙拿着伞出发了。

布布又睡了一个下午,此时神清气爽地跟在她们后头。

穿过阴幽的小道,她们再次来到柳府门前。

投石问路,血雨瞬间倾盆而下,就像有开关似的,一眨眼就将石头腐蚀击碎。

三人顿时一脸肃然。

夏知意抱起布布,防止她乱跑受伤。

“我去试试。”

钟红深吸一口气,撑开油纸伞,小心翼翼地走近血雨,将伞柄微微倾斜。

她们不自觉放轻呼吸,抬眸凝视伞顶。

充满血腥味的血雨里,油纸伞谨慎闯入。

雨势匆匆,没有停下的意思。

血色落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后沿着光洁的伞面缓慢落下,形成一道道狰狞的血痕,最后变成一串艳红的雨珠。

油纸伞完好无损。

钟红喜出望外。

太好了,她们可以过去了!

夏知意眼露惊喜,夸赞道:“不愧是鬼王女朋友送的伞,果然很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