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管家介绍,这幅画叫做《花田的缪斯》,是一位已经过世的,非常有名的画家留下来的孤品。

缪斯,在神话中是掌管美与艺术的女神,后来又被引申为可以带给艺术家们灵感的人或者物品,甚至到最后,还演变出了此生唯一,心爱之人的象征意义。

但这幅油画上的主角却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孩子,他穿着轻薄宽松的白色绸衣,身材健康而纤瘦,手里拿着一颗鲜红的苹果,站在美丽的花田中,懵懂的回头望向众人。

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美得不可思议,画家将这个动作“抓拍”了下来,用矿石颜料呈现在画布上。

他身上有一种纯洁与爱/欲交混的感觉,像某种涉世未深的小动物,好奇无知的打量这个世界。

但如果仔细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孩的发色和五官都与时望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时望无言的戴上卫衣帽子,拉紧抽绳遮住脸,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管怎么说,容屿这私货夹带得也太严重了吧…

这幅画只在三人面前展示了十几秒,就被管家又盖上了绸布,他平静的道:“这幅画是公爵大人最喜欢的藏品,但七个盗贼已经下了挑战书,扬言要在三天之内偷走这幅画,所以公爵大人希望各位能在这段时间保护好藏品,并抓住狂妄无礼的贼寇。”

时望大概明白这是剧本的设定,三天应该是游戏的时间限制。不过短短三天,无论是偷走这幅画,还是抓住七个盗贼,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试探的问:“如果三天之后,画既没有被偷走,我们也没抓到盗贼呢?”

容屿微笑着看着他,温和的道:“那么,我会认为你们是无能的,也许会委托新的猎手去追捕盗贼。”

时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皮肤紧绷。

容屿这句话说得很隐晦,但时望跟了他这么多年,就算容屿有意掩饰,时望也多少察觉到了对方黑暗残忍的本性。

在容屿的规则里,“无能”这个词落在下属身上,就代表着死亡,而容屿口中的猎手,又让时望联想到了上一场游戏的黑衣人。被那些危险人物追捕,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也就是说这场游戏输了只会扣分,但如果变成平局,或者僵局,反而双方都会被杀掉吗?

时望小心的瞥了严霆一眼,看来他这次得当一回盗贼的卧底了,里应外合,总能让齐哲他们赢吧。

管家又道:“天色已晚,我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房间,请跟我来。”

他向容屿行了礼,便拎起一盏铜质煤油灯,带着他们往外面走去。

时望下意识回头看了容屿一眼,后者只是向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管家带他们来到一楼的客卧,推开门,时望看见宽敞的房间里并排摆着三张单人床,古铜色的床架,柔软的白色床单与被子,边缘处压制着手风琴形褶皱,带着古典的繁华刺绣。

但是有三张床,也就是说他们晚上要睡在一起了吗?

“这不是挺好的吗,睡在一间房里能互相监督,防止出现内贼。”严霆有意无意的扫了时望一眼,揶揄道:“你说对不对,我的同僚?”

时望没理他,走向卫生间推门进去看了看,里面只有一扇狭小的通风窗,没有可以出去的地方。

管家很快便离开了,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严霆直接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T恤,他推门进了浴室,头也不回的道:“我先洗澡了,你们请便。”

王鹏诚惶诚恐的问:“那个,咱们不用先去看一下保险库的情况吗,万一盗贼已经溜进来了…”

“用不着。”严霆随手关上门,时望听见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齐哲做事谨慎得Qguan:⑤49叁八1⑥7②要死,他不可能今晚就开始行动的。”

时望定了定神,悄悄的摸到了衣兜里的手机,浴室里又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同时严霆懒洋洋的道:“对了,某个小朋友最好别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比如说用电话通风报信之类的。”

时望烦躁的啧了一声,手指离开了衣兜。

不管严霆表现的多么放松,但他仍然紧紧盯着每一个人,打电话会出声,就算离开房间再给齐哲打电话,王鹏也会向严霆打他的小报告。

看来现在做不了什么了,时望干脆做到**,靠着床头闭上眼睛休息。

他特意挑了门口的床铺,这是最有利的位置,如果外面有人进来,他能第一时间发觉,如果想半夜偷偷出去,也能尽量避免惊醒其他两人。

严霆可能真的是游刃有余吧,慢腾腾的洗了十几分钟才推门出来,他**着湿润的上身,腰间围着浴巾,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出来了,头发上的水珠落在脖子上,顺着皮肤往下淌。

时望瞥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严霆也是个非常帅的男人,而且这种帅气是很有男性特征的,和电视上某些雌雄莫辨的奶油小生不同,他的面部轮廓分明,身材高大强壮,手臂与腹部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让大部分男人都心生嫉妒。

严霆看起来就是那种英俊但凶狠的男人,不过一个混蛋再英俊,充其量也就是个英俊的混蛋罢了。

王鹏接着也进了浴室,严霆从衣柜里找到了睡衣,毫不在意的换上了。

时望这时候才注意到严霆身后的黑色纹身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图案由恐怖的骷髅和恶虎组成,仔细看还有毒蝎与蜈蚣,可能因为他曾经是组织里的二当家,所以没有龙纹。

不过光是现在这些图案就已经够阴够邪了,命格一般的话还真压不住,严霆一个刀尖舔血的人物还真是有胆子,敢往自己身上叠负面buff。

严霆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回头笑问:“看什么呢?”

时望撇了撇嘴,扭开头小声嘀咕:“黑社会…”

严霆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还哈哈一笑,“你是看见我这纹身了啊,怎么样,不错吧?”

“没兴趣。”时望冷漠的道,“我不觉得为了耍帅就破坏自己身体是什么好行为。”

“是吗?你自己不还打了耳洞吗?哦,纹身不行,穿洞就可以?”

时望愣了一下,下意识捂住左耳,有些恼火的道:“这不一样!”

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容屿送了他耳钉,才特意去打了耳洞。

容屿这样的细心的人,当初为什么要送时望一颗根本用不上的耳钉呢?

其中原因大概是容屿只是觉得这颗耳钉颜色很漂亮,就随手送给了时望,和其它那些数以千计的大小礼物并没有什么分别,没管他需不需要,也没有强求他佩戴的意思。

但时望确实是有些迎合他了,为这小小的礼物去打了耳洞,还一直戴到了现在。

严霆只穿着睡裤,**着上身坐到床边,似乎挺想跟时望聊聊的。

“我这个纹身也不是为了耍帅才去纹的,是为了遮盖伤疤。”

严霆背过身,让时望看自己的后背。

他好像对时望完全没有戒心,明知对方一直想杀他,但却毫不提防的背对他,又或许是不把他的战力放在眼里吧,即使他有枪也一样。

时望的眼神落在对方宽阔健壮的肩背上,发现那些黑色的刺青下面确实有很多凸起的伤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是一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痕迹非常多,在皮肤上纵横交错,触目惊心,难怪严霆纹了这么大面积的刺青。

那些伤疤是一层盖一层的,也就是说他曾有过重复受伤的经历。因某种原因撕裂的皮肤流血结痂,痊愈之后留下疤痕,紧接着又被重新撕裂,才会形成这样累累的痕迹。

他下意识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严霆披上睡衣,点了根烟,“怎么说呢,是被我最讨厌的仇人打的。”

“你的仇人?”时望愣了愣,紧接着他恶意的嘲讽,“那肯定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了吧。”

“哈哈,我觉得算不上。”严霆吐了口烟,云淡风轻的笑道:“毕竟虎父无犬子嘛,能生出我这种没教养的儿子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时望迟疑了一下,“你说的仇人,是你爸爸?那些伤痕是他造成的?”

“爸爸?”严霆忍不住嗤笑,“你还真可爱,这么大了还叫爸爸呢。”

时望脸上一热,恼羞成怒道:“多管闲事!”

严霆又抽了两口烟,便把还剩一半的香烟按灭在床头的石碟里。

“那个老东西就是典型的废物,酗酒好赌又没本事,在外面怂得跟孙子似的,回了家又装大爷,打老婆打孩子,也幸亏他不怎么打脸,我这种体质特容易留疤,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伤疤也会扩大增生,真够烦的。”

“……是小时候被打的吗?”

“嗯,从我记事儿的时候开始吧。”严霆好像忽然觉得很好笑似的,“不过要是我不记事儿的时候他就打了,那我也不记得啊。”

他此时说得挺随意的,不过时望知道那种伤痕绝对不是简单的体罚,他不能明白一个父亲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下如此毒手,也不知道一个从小生活在暴力和仇恨中的孩子是如何长大的。

毕竟时望出生在一个和谐而富足的家庭,父母互相恩爱且爱他,对他投入了正常的关心和教育,所以时望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并且普普通通的长大了,成为了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他嗓音有些干涩,“所以你最后才走上了这条路吗?”

他几乎能猜测出严霆的成长历程:不幸的童年,来自亲生父亲的拳脚交加,哭泣软弱的母亲,从小就被磨灭的感情和变硬的心肠,少年辍学,在街头打架鬼混,最后靠着一股狠劲儿爬得越来越高…

那句话叫做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没有天生的坏种。

严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他,隐晦的道:“小子,给你个忠告,不要同情恶人,永远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