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顾馨之头都大了。

“你, 你、你们……”谢宏毅你了半天,混乱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 他仿佛安慰自己又仿佛是解释, “岳母,不是的,那是馨之为了气我, 故意说的。刚和离时,她已经这么说过一回了。”

顾馨之刚要说话, 被许氏按住了。

许氏看着谢宏毅:“我知道, 馨之早就与我说了, 是不是故意,我自有判断。”她神色转厉, “若非你冷落了她两年,她怎会、怎会……你既然无法好好照顾她, 那自有别人照顾, 不是谢大人, 亦会有别人。”

谢宏毅不信,连连摇头:“不可能,小叔规矩是最严厉的,他怎么可能娶自己的侄媳妇?”

许氏冷声:“我家馨之现在是待嫁之身,谢大人亦是家无妻妾,有何不可?”

顾馨之看着战力暴涨的许氏, 突然觉得, 让她这般误会,似乎……也挺好的??

谢宏毅却惊得脸色都变了。

他看向淡定自如的顾馨之, 不敢置信道:“馨之, 馨之……你们骗我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我, 我是真的悔了,你跟我回谢家吧,你还是正妻,明婉只是侍妾,绝对越不过你的。”

许氏脸也跟着变了:“谢宏毅,我顾家再如何不堪,我亡夫是皇上亲赐的镇国将军!你竟然将我女儿跟一名妾侍相提并论??!”

谢宏毅呐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氏:“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宏毅:“我、我只是想要娶回馨之……”

许氏步步紧逼:“镇国将军的女儿,你想弃就弃,想娶就娶?”

谢宏毅额上冒汗:“岳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和离非我所愿,是馨之拿着利器威胁我的!”

许氏眼睛都红了。她哽咽着怒斥道:“我家馨之以前多么温柔、多么乖巧,在你们谢家熬了两年,生生变得如此泼辣!你还好意思说非你所愿?!你是要逼死我女儿吗?!”

顾馨之:……这个,吵架归吵架,别人参公鸡啊!谁泼辣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许氏这里,她爹跟自己,就是逆鳞啊!

很好,以后就往这个方向搞。

那厢,谢宏毅仍在急声解释:“没有,没有,岳母,你信我,我是真心悔改了,往日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馨之的——”

“不必了。”顾馨之打断他。

她娘都这般表态了,她不妨加把火,彻底灭了这家伙的歪心思吧。

她盯着谢宏毅,慢慢开口:“我顾家与你们谢家结亲,是你们谢家求娶,是你谢宏毅一家拿了谢大人的好处,娶的我。”

谢宏毅辩解:“但我现在是真心——”

顾馨之打断他:“你们拿了好处,不光不照顾我,既嫌我娘家势弱、又嫌我不知好歹,对我百般刁难,是为言而无信,是贪得无厌。”

“你往日迷恋旧情,舍弃正妻,是为不义。现在旧情不如你意,又想把我带回去,享齐人之福,是为不仁。”

“你这般不仁不义、言而无信、贪得无厌的小人,何德何能,敢站在我顾家面前,说要再次娶我为妻?”

谢宏毅面无血色。

顾馨之伸掌直指京城方向:“我这里不欢迎你……谢大少爷,请吧。”

谢宏毅失魂落魄地离开。

顾馨之转回来,朝仍在抹泪的许氏吹了声口哨。

许氏动作一顿,顿时顾不上难过,抬头怒瞪她:“姑娘家家的,哪学来的流氓行径?”

顾馨之:“……”大意了。她赶紧陪笑,挽住许氏胳膊,“娘,方才你好生威风啊!要不是你在,我都要被吓死了。”

许氏信她才有鬼。她抬手就是个一指禅,点着顾馨之脑门训斥:“我不管你这两年跟谁学的,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做派给我忘了!”

顾馨之:“……是是是,我的亲娘诶,轻点,轻点!”

许氏这才放下手,看着她皱着眉头揉额头,有些怅然:“唉,真不舍得把你嫁出去……”

顾馨之顺嘴:“那就不嫁呗,咱好好倒腾铺子,以后坐产招婿!”

许氏:“……不行。”

顾馨之撇嘴。

许氏叹气:“你既然跟谢大人情投意合,何必说这些负气话……是不是他反悔了?”顿了顿,她自己又否掉了,“看着也不像,这几个月他对咱们、对你确实是尽心尽力的。”

顾馨之:“……”那是老爹的人情债!!跟她无关啊!!!

许氏仍在犹豫:“我方才是不是说太快了?那谢宏毅嘴巴靠谱吗?事情还未定下来,万一他说漏嘴了……”她开始着急,“你跟谢大人有什么章程没有?他后续有什么安排?”

顾馨之:“……没有。”对上许氏泫然欲滴的泪眼,她咽下到嘴的话,干巴巴道,“我这不是,刚和离嘛……怎么着也得再等等?”

虽然很是对不起谢慎礼,但……死道友不死贫道嘛。他既然说要照顾自己,那背点绯闻,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

许氏却恍然大悟,擦掉急出来的眼泪,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是我想左了,这事确实不宜太着急,省得别人知道了你们的私情。”

顾馨之:“……”对不起谢大人,回头一定给您多送点东西,补不了名声,补补身子也好!

许氏思索片刻,有些惋惜道:“起码得过了今年。”

现在才四月,岂不是说,可以拖上六个月以上?顾馨之顿时双眼放光:“对对对,不能让人非议,翻过年再说。”她爱绯闻!!

许氏看了她两眼,蹙眉:“翻过年你就二十了,会不会年纪太大了?”

顾馨之连忙道:“二十好啊,二十身体才长成呢。”十来岁成亲什么的,太不人道了。

许氏白她一眼:“胡说八道,天下姑娘都早早嫁人,单你没长成?”

顾馨之汗颜,挽着她往屋里走:“所以很多人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似的啊,太危险了。过了二十才好。”

许氏皱眉:“真的假的?”

顾馨之:“真的真的,医书上写着呢。”

“尽诓我,你哪来的医书?”

“害,就前几天啊,这不是在谢大人府上养病来着,恰好就看到了嘛……”

……

这事暂时就这么过去了,顾馨之转回去专心倒腾她那些绸坯。

过了河泥的绸坯还要进行一次复乌,即第四次封莨水,然后在薄暮时分,将其铺在草地上阴干。

至此,质地挺爽软滑、纹理古朴美观的香云纱,便制成了。

虽然全程经了手,许氏仍然难以相信,捏着纱绸,不停地问:“这真的是那价值连城的香云纱?不是框我的?”

顾馨之:“……当然啊,你摸摸不就知道了吗?”

香云纱,源自响云纱,因其轻薄挺爽,行走间沙沙作响,取名响云纱,后根据音译美化为香云纱。在她原来的世界,香云纱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她很幸运,机缘巧合之下踏入这个行业,兢兢业业多年,学下一身本领……没想到,穿越一遭,还能继续靠这门手艺吃饭。

许氏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感慨,继续追问:“真是我们做出来的?”

顾馨之回神:“你自己盯着煮莨晒莨的,哪里有假。”

许氏怔怔:“这么简单就得了?”

顾馨之生气了:“哪里简单了?从选绸坯开始,每一步都是很专业的好不好?!”说她什么都可以,置疑她的专业就不行!!

许氏唬了一跳,连忙安抚她:“不不不,娘不是这个意思……就……你也没做过啊,咱这是一次摸索出来了?”

顾馨之顿时心虚,佯装骄傲道:“看来我有天赋!你看,开布坊的这么多,谁能想到毛巾这种东西?”

许氏:“……确实。”

她看着面前的香云纱,问,“那这些,送到铺子里开卖?”

顾馨之挑眉:“现在不卖……都收起来,收起来。”

许氏:“……啊?”

顾馨之笑得狡黠:“等天热了——”

“夫人、姑娘!”香芹气喘吁吁冲进来,“那个,谢大人来了。”

顾馨之愣住。

许氏也愣了,下意识看向天边。她们近暮才晒的布,如今刚收起来,天都快黑透了。

她下意识道:“这么晚过来,是有急事?”

顾馨之也蹙起眉:“走,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赶往前院待客厅。

隔着院子,顾馨之便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里头,右手虚拢身前,左手负于身后,依然是那副端肃严整的老干部姿态。

不像有急事的样子啊……

她这般想着,便慢下脚步,让许氏先进门——有事她先上,没事按礼节,长辈先行。

许氏快步进厅,顾馨之紧随其后。

那谢慎礼听见动静,回转身。

许氏快速扫他一眼,不见急切之色,也松了口气,准备行礼——

那谢慎礼却先发制人,当先朝着她深深一揖:“顾夫人。”

许氏吓了一大跳,当即错开身避了他的大礼,惶然道:“谢大人突然前来,还如此大礼,可是、可是有何要事?”上回谢慎礼这般大礼,还是送她那亡夫骨灰回来……

谢慎礼直起身:“实在抱歉,在下刚刚才得知宏毅昨天过来闹事。”

许氏差点软倒。顾馨之赶紧搀住她。

许氏干笑:“是为了这事啊……”真是,吓死她了。

谢慎礼迟疑了下,垂眸道:“也不算。”

许氏摆手:“那坐下慢慢说。”看向顾馨之,示意她行礼。

后者暗自撇嘴,上前一步,福身——

低垂眼眸的谢慎礼却继续道:“听宏毅说,顾夫人允了我与顾姑娘的亲事——”

“咚——”

“嘶——”

福身下去的顾馨之直接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