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俩人没注意, 许氏想起他们上午去东府,就问了几句。

顾馨之捡能说的说了几句,大夫就到了。是老熟人了, 去年顾馨之病倒在此处养病时, 正是他每日过来问诊的。

顾馨之母女忙起身相迎:“张大——”

“张大夫,”一直坐在边上作沉思状的谢慎礼唰地站起来, “免礼快请, 我家内人方才吐得厉害, 劳您给看看。”

张大夫行礼刚行到一半,就被他搀起往里走。

张大夫无奈, 快步至顾馨之俩人跟前,行礼问安:“夫人过年好, 老夫人过年好。”

许氏母女忙回礼,同样送上新年祝福。

然后顾馨之接着道:“大过年的劳您跑一趟真是抱歉。”

张大夫笑呵呵:“习惯了,这病痛不适, 可不会看过年就歇息的。”卸下药箱,翻出脉枕, “夫人请坐。”

谢慎礼飞快伸手,小心翼翼扶着她。

顾馨之:“……”

坐下,伸手。

老大夫搭上她腕间,闭上眼,慢慢抚着长须。

许氏捏着帕子紧张地盯着他。

有所猜测的谢慎礼亦是凝神屏息。

不消片刻, 老大夫睁开眼, 问:“斗胆问一句, 夫人上一回月信是何时?”

许氏顿时激动了, 双手合十, 按着顺序朝四面拜了又拜。

顾馨之也明白了, 坦然说了个日期。

果不其然,老大夫点点头,起身,朝谢慎礼躬身:“恭喜先生、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谢慎礼:“……”虽有所预料,但实际听来,仍是格外……

他没吭声,顾馨之狐疑地瞅了他两眼。

张大夫似也不在意,行了礼径自起来,回到座位上。

顾馨之两辈子第一次怀孕,有些担心,遂向他请教:“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吗?吃的用的,有什么忌讳吗?”她可是看过很多宫斗剧的,什么红花、麝香的,听起来可吓人了。

张大夫捋了捋长须:“不用太过紧张,平日如何继续如何就好。至于吃的……待会老夫会给您留个单子,吃喝稍微注意点,便没有太大问题了。”

顾馨之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劳烦张大夫了。”朝白露使了个眼色,再借着身体遮挡,比了个数字。

白露意会,麻溜出去。

谢慎礼终于回过神来,想到方才情景,忙问:“张大夫,她方才吐的厉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顾馨之单手托腮,看着这位准爹爹问问题。

张大夫笑呵呵:“没事,怀孕了大都会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谢慎礼拧眉:“竟还要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是多少时间?接下来是日日如此?还是偶然一次?”

张大夫:“……短则十天八天,长则数月,各有不同,不一而论。大部分孕妇都是晨间呕吐较剧烈,偶有部分白天亦然。”

谢慎礼大惊:“竟要这般久??难不成就这么吐下去吗?她身体本就不算……累着了就容易生病,如今又有孕在身,要是整日这样吐,如何受得了?”

顾馨之白他一眼。她身体好着呢,她就生病那么一回,怎么到他嘴里成了体弱多病的样子?

张大夫抚着长须:“正因孕育艰难,方有孝顺母亲之说,此乃顺应天地之道,很是正常。”

谢慎礼怒:“何来正常?人皆有生死,照你这么说,病了就不该问诊吃药,自该遵循天地之道,归于尘土。”

张大夫:“……”

顾馨之:“……”赶紧拽了下他袖子,低声,“好好说话。”

谢慎礼顿了顿,暗吸了口气:“您是大夫,你想想办法,开个舒缓的方子,让我内人不至于过于辛苦。”

张大夫为难:“是药三分毒,这时候只能靠调养。”

谢慎礼盯着他:“那就开调养的方子!”

大夫好脾气:“好好,老夫这就写几道方子。”

丫鬟忙送上笔墨。

谢慎礼紧跟过去,盯着他书写。

饶是张大夫对他颇为熟悉,也被他这举动惊得顿了顿。

顾馨之汗然,连忙道:“我夫君最近看了些医术,对各种方子颇有些兴趣……”她干笑了下,觉得是有点圆不过去。

张大夫好笑:“老夫懂的。”谢先生年过三十,仍膝下空虚,突闻喜讯,紧张些也是应当。

他这般想着,顺手提笔,蘸墨开写。

刚写几个字,谢慎礼就语气不善地开口了:“您不是说写方子吗?为何这看着像食谱?”

张大夫:“……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

谢慎礼皱眉闭上嘴。

顾馨之暗笑,连许氏也捂嘴直乐。

大夫刷刷刷写了几页纸,然后吹了吹,看看左右,递给旁边的丫鬟,刚要说话,就听谢慎礼又问——

“这几道方子每日吃用几次?吃多久,每份间隔多久?而且,每日就吃这些吗?不能吃其他?”

大夫:“……这些是调理方子,偶尔吃一次就可以了,不需要每日食用。”

谢慎礼:“偶尔是多久?哪道先吃,哪道后吃?可否同时吃用?饭前还是饭后吃?上午吃还是晚上吃?……”

大夫:“……”

许氏:“……”

顾馨之:“……”

……好不容易问清楚明白,顾馨之赶紧送上厚厚的红封——因着谢慎礼的百般“刁难”,她中途还让白露又倒回去加厚了两分。

送走张大夫,已过了平时的饭点,加上前面吐空了……顾馨之感觉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听她喊饿,许氏连忙让人去厨房传膳。

谢慎礼则小心翼翼地将张大夫留下的方子收好,让人送去前边书房。

顾馨之:“送那边去干嘛?我还要看啊,回头好让厨房做。”

谢慎礼神情凝重:“不行,张大夫擅长风寒杂症,这些方子也不知道好是不好,等我确认过后,才能用起来。”

顾馨之:“……”只是食谱,不至于……

好在,午膳送来了。

子姜焖鸭、干锅鸡、酸黄瓜炒肉片、红烧豆腐、素炒白菜、紫菜肉片汤,五菜一汤,摆了一张小桌。

两荤两素一小荤,是他们家这俩月以来的惯例——在许氏过来之前,夫妻俩只用三菜一汤。

家里菜色都是顾馨之前一天定好的,好让厨房提前准备食材。本来今天的菜色应当是羊骨萝卜汤、红烧羊肉、子姜焖鸭并红烧豆腐、素炒白菜。

而现在,羊没了,换成了干锅鸡、酸黄瓜炒肉片,还滚了个紫菜肉片汤。

顾馨之诧异,问白露:“厨房怎么改菜色了?”

白露很高兴的样子:“张大夫说您有喜后,庄姑姑就去厨房给改了。”看清款,她家夫人这段时间都不能吃羊肉了。顿了顿,她又道,“那羊骨萝卜汤与红烧羊肉被姑姑做主,送给前边岑先生他们了。”

顾馨之懂了:“庄姑姑动作这般快。”

许氏回忆了下,笑道:“可不是,当年我怀你的时候,也是半点闻不得肉腥味。”

顾馨之大惊:“肉都不行?那我吃啥?”

许氏:“……”她想了想,指着桌上的菜品道,“或许你不会呢,试试。”

说的也是。顾馨之本就饿了,当下也顾不上多说,抄起筷子,直奔子姜焖鸭。

鸭子是他们家庄子上养的,皮厚肉肥,红烧香焖皆宜,尤其这道子姜焖鸭,更是从肉到油都是香的,舀上半油半酱拌到饭里,顾馨之能多吃半碗饭。

加上这道鸭子用姜多,连油都尝不出腥膻,这会儿估计也——

顾馨之脸色大变,扔下筷子就往外奔。

谢慎礼跟着变了脸,立马跟上。

“呕——”

跑出屋子的顾馨之扶着栏杆狂吐,可她胃里空空,只能不停吐酸水。

谢慎礼看的心惊,一边扶着她,一边下令:“快去请大夫——百草堂、济世堂……不拘哪个,赶紧去!”

顾馨之吐了会缓过来,按住他的手,摇头:“没用,不用请。”

谢慎礼拧眉。

顾馨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然后瘫靠到谢慎礼身上,郁闷道:“我想吃肉……”想到什么,朝他肚子就是两捶,“都怪你!你要是学学柳下惠,现在就不会搞出人命,我就能吃肉了。”

谢慎礼:“……”搞出人命是什么鬼?!

顾馨之哀叹:“美色误人啊~~贪色害人啊……”

谢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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