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多雨,车窗被雨点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霓虹灯在上面折射出各色的光。

池瑜能看得清窗外的景象,这似乎……

她转头,“好像不是回我家的路。”

“我家,”闻溪也看向她,“礼尚往来。”

池瑜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上回自己拐她一次,所以这回她也拐自己一次,嗯,礼尚往来,合情合理。

闻溪住的是一套复式二居室,池瑜跟着她一路进了门,目光落在承接二层的悬浮楼梯上,轻声,“有人在家吗?”

闻溪给她拿了双深灰色的鞋,“我自己住。”

不论是从鞋柜还是别的地方,都能看出来闻溪确实是自己一个人住。

来到客厅,池瑜的目光落在沙发后的木饰面上,“所以,有什么事吗?”

“刚刚不知道,”闻溪笑,“现在知道了。”

池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闻溪像是在回想,侧着目光看她,“你上回想喝酒,对吗?”

池瑜:“对。”

“好,那喝酒。”

闻溪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瓶酒,又取了两个杯子,慢慢倒满。

池瑜发觉上回的氛围又再次来临。

唯一不同的是,今晚她们之间话不多。

闻溪将酒杯递过去,笑了下,“有些无聊,是吗?”

池瑜晃了晃酒杯,“还好吧。”

主要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样吧,”闻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扑克牌,嘴角笑意晃动,“我给你变个魔术。”

池瑜莫名想笑:“还有这手啊。”

闻溪:“刚好有,看吗?”

池瑜:“看的。”

闻溪把扑克从包装里取出,很崭新的一副牌,她看了一眼池瑜,说:“没给别人变过,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池瑜喝了一口酒,很捧场:“我相信你。”

“谢谢,”闻溪把牌一分为二,对半洗牌,“成功了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池瑜噗嗤一声:“不应该是你问我吗?”

闻溪已经开始切牌,手指好看又灵活,“因为要借你的手用一下,算报酬。”

池瑜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闻溪的手,“还有我的戏份?”

“有,”闻溪将切过的牌亮出正面,已经毫无顺序可言,她说:“选一张吧。”

池瑜伸出手指在其中一张点了点。

闻溪抽出来,“这张?”

池瑜点头。

“好,你记住它,”闻溪又从扑克里抽出了十张牌,将那张混在其中,不停地开始洗牌,望向池瑜的眼神带着笑,“把手伸出来。”

池瑜把手伸出去。

闻溪已经停下洗牌的动作,翻开第一张给池瑜看了一眼,合上以后再放上她的指尖,停留片刻,笑着说了声不是,便继续去翻第二张。

第二张依旧说不是。

在第三张黑桃K也说不是的时候,池瑜唇角微勾。

第四张是梅花9。

闻溪把剩下的牌放在一旁,将梅花9放在池瑜的手上,“是这张。”

池瑜忍笑:“真是这张吗?”

闻溪用手背支着下巴,“不是这张吗?”

“当然,我选的是……”池瑜翻开手上的那张牌,“黑桃K……?!”

池瑜有点愣。

不是,梅花9怎么变成黑桃K了?

闻溪:“看来是这张。”

池瑜反复把那张牌看了几遍,就是一张正常的扑克牌,随后她放了回去,夸赞:“可以可以,首秀很厉害。”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好熟悉的魔术,好像在哪里见过。”

闻溪收好扑克,很轻地嘘了声,“不要拆穿我。”

池瑜笑,说起了一个魔术界的老梗:“我以为你会说是靠意念呢。”

闻溪也笑:“那你用意念看出来了吗?”

池瑜:“高估我。”

她都还没整明白闻溪是怎么大变活牌的。

纸牌被放在一旁,闻溪下巴朝酒杯的放下点了点,“可以兑换报酬了。”

池瑜歪头:“我想想。”

闻溪起身开了客厅的暖气,再次回来,“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池瑜确实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可什么事情都讲究时机,时机稍纵即逝,抓不住就会错失勇气。

她将皮球往回踢:“比如说?”

闻溪漫不经心地笑,“比如说,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很好,事情像是结束了一次循环,再次回到了起点。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池瑜也是人类,所以她:“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回应她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是闻溪的手机。

两个人的谈话就这么生硬地被打断,闻溪拿起一看,解释了一句:“我妈。”

“你先接。”

池瑜以为她回避开自己,谁知闻溪点了接通。

……

“思思这都23了,她妈妈最近都在给她介绍……”

“……你呢……”

闻溪看了一眼池瑜,“我知道。”

闻溪的母亲池瑜见过几次,是个很好说话,性格温婉的人。她听周瑶玉说过,似乎一直很操心闻溪的婚事。从通话中不难听出,是借着问梁思思生日的事,来提点闻溪。

所以……

在闻溪挂断电话后,池瑜问:“因为家里催婚有压力,正好我也在相亲,所以你想找我结婚?”

闻溪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认为我是因为喜欢你呢?”

池瑜听得也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

闻溪的玩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如果可能呢?”

池瑜认真地思考:“那应该不会吧。”

“不会什么?”

池瑜:“那我应该,不会跟你结婚。”

闻溪:“什么原因?”

“不太公平吧,换谁都一样,”池瑜停顿了下,又问:“所以你是吗?”

闻溪给她倒酒,五官正好是逆光的位置,看不清楚神情,“你说是就是吧。”

池瑜拿起酒杯,看了一眼闻溪,有点疑惑,“说实在话,我不是很明白。如果你想结婚,以你的条件,应该很多人都愿意。”

闻溪说:“合适的只有你一个。”

她?

合适?

池瑜垂下眼眸,喝了一小口酒,红酒的香甜在口中弥漫开,既然话到这里,她也索性直说。

“我跟周瑶玉的事相信你也清楚,如果我们结婚,会面临什么情况,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倒是无所谓,那你呢?”

“我也无所谓。”

今天似乎除了宜宴,还宜通电话。

闻溪话音刚落,铃声再一次响起。

当然,这回是池瑜的。

她瞟了一眼,是付芮晴打来的。

付芮晴那头热热闹闹,还有着吉他声,隐隐约约能听出是《搁浅》,她说她在沙滩烧烤,而后低低笑了声,“刚刚跟你说的那位姐姐弹的,怎么样,好听吗?有没有勾得你想过来看看?”

那位?

池瑜花了两秒反应过来,哦,那位金融姐姐。

池瑜说:“我有事呢。”

“什么事能急得过终身大事?”付芮晴啧了声,小声问:“你不是已经给人过完生日了吗?”

“别的事。”

池瑜看了一眼闻溪。

闻溪同样在看着她。

“那行吧,我待会儿给你拍个视频,本人绝对比视频好看,对了,记得加微信哈。”

付芮晴最近被新车型折磨得熬了好几个晚上,俗话说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她爆发的表现形式居然是在给池瑜介绍对象。

池瑜唔了声:“再说吧。”

付芮晴又继续唠了两句,这通电话才算结束。

客厅安静几秒。

闻溪挑眉:“姐姐?”

池瑜心弦一跳,险些以为闻溪是在叫自己,反应过来后说:“芮晴的朋友。”

闻溪:“相亲对象?”

池瑜:“是。”

闻溪:“好。”

不止是很奇怪的一段对话,她们之间还有很奇怪的氛围,像是被热雾包裹着,池瑜觉得自己有点燥,尤其是在闻溪的目光注视下。

她一气喝了好几杯酒。

那个话题又像是冬季的湖面,被冻结起来,谁也没有用工具去锄开。

沉默又默契地对视,沉默又默契地喝酒。

“好晚了。”

池瑜定的睡觉闹钟响了起来,她抬手去摁掉,抬头看闻溪,说:“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两人都喝了酒,最后是叫了代驾,到了和嘉苑后,闻溪坚持要送池瑜上楼。

池瑜手摸了下脸颊,有点热,“怕我喝醉?”

闻溪说:“没有,你没醉。”

池瑜哈哈笑:“看来真觉得我醉了。”

好吧,其实池瑜有一点点微醺,不至于神志不清,但看东西是晃的,腿也是无力的。

走廊上感应灯亮起,池瑜伸手去拿钥匙,她在包包里翻了半天都翻不到,直到最后,闻溪提醒:“密码锁。”

“哦,对,是,我知道。”

池瑜身形忽然一晃。

她脑子有些晕,视线再一次变得清晰时,她和闻溪靠在了门上,腰贴着腰,而她的手则拽着闻溪大衣的一角。

很显然是她刚刚没站稳,还一不小心勾住了闻溪。

红酒的后劲从舌尖慢慢地爬向头顶,池瑜能感受到自己呼吸有点重,她抬头,毫无意外,闻溪依旧在看着她。

不止是燥,池瑜觉得她现在像是根蜡烛,而闻溪似乎就是点燃她的那簇火苗。

池瑜动了动嘴唇,“你在想什么?”

闻溪:“很多。”

池瑜:“什么?”

闻溪忽然一笑:“不能让你知道。”

池瑜:“嗯?”

“在想如果我亲了你,你还会考虑跟我结婚吗?”

池瑜在那一刻居然想,其实亲一下也不错。

怎么会怎么会……

更要命的是,她居然从闻溪的衣角慢慢挪到了领口,把人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下,她歪了下脑袋,两人的视线连同呼吸以一个更好的角度交织在一起,她还说。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