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白云、袅袅炊烟。

可是,突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敲碎了黄昏的寂静,惊扰了洛溪村民的安宁、祥和。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暗自打开门缝,望着门外石板路上徐徐而行的黑甲铁骑,眼中闪过羡慕之色。

“小虎,你这个兔崽子!”

忽然,一声低沉的呼喝在小虎耳边传来,他匆忙关上门缝,望着悄然站在自己身后,早已怒气勃发的一个老头,讪讪而笑,挠挠头,憨呼呼的问道:

“爷爷,你怎么也出来了?”

老头一身麻衣,花白的头发挽成发髻,双目瞪圆望着小虎,二话不说,一把将其从柴门边拉了过来,而后,悄悄探出头去,直到那些黑甲铁骑消失在村庄的尽头,方才长吁一口气。

小虎看见老头也探出头去,不由心中腹诽:爷爷真是不要脸,不要自己看,可是他却探头探脑。

不过,当老人转过身来,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后,他还是不由疾声呼喊道:

“哎呦……哎呦……爷爷……轻点……轻点……”

蓦然,“汪汪”的狗吠声在村庄之中此起彼伏,老人放开小虎,低声骂道:

“你听听,就算是村里的狗崽子,都知道不能招惹黑甲铁骑,你可倒好,每一次都要偷看他们,若是一个不好,惹恼了他们,叫我如何向你父母交代?”

“嘿嘿……”

小虎讪讪一笑,而后,恍然大悟似得一拍脑袋,兴奋的呼喝道:

“爷爷,是不是该吃晚饭了,我去叫小帆叔叔!”

老人望着蹦蹦跳跳窜入柴房,跑进后院的小虎,笑着摇摇头,暗自一声叹息。

片刻后,“吱呀”一声传来,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在小虎的搀扶下,缓缓从柴房之中走了出来。

他脸色无比苍白,简直就如同涂抹了石膏粉,脸颊之上,浮现出两个红晕,带着病态的嫣红。

可是,那一双眼眸,却如同星辰一般的璀璨,似乎这世上的困难,都不放在他的眼中。

老头脸上浮出微笑,望着眼前的少年,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双眼睛,才让自己徒步十余里,将这个少年背负到了家中,这一晃,差不多都有三个月了。

“刘伯!”

少年朝着老人点点头,微微出声,尽管刘伯一直认为这个少年肯定是城里大家族的少爷,坚持不肯让对方如此称呼自己。

但是,少年却是出奇的倔强,说什么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一定要按照晚辈的礼仪对待刘伯。

如此数次,刘伯也终于默认了这样的事情,只是对于少年的关心,却也真正的发自内心。

“小帆,最近可觉得好些了?”

刘伯微微一笑,望着这个叫做小帆的少年,他可是知道当初的少年,就算是想要睁开双眼,都似乎要承受莫大的痛苦。

而今却是能够在小虎的搀扶下,缓缓行走,显然,身体的创痛或许没有完全愈合,至少精神,却是振奋了许多。

“好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老人率先走进正对着柴门的堂屋,小虎搀扶着少年,徐徐而行,慢慢也走了进去。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秦帆。

当日云州界碑一战,虽然自己借助地底深渊之中,从那个万木尊者手中得来的青帝令,暗算了楚天歌一记。

可是,之前的争斗中,他可是使出了全力,不说其他,仅仅是融合九字真言,对抗楚天歌的三剑,便让他身体几近崩溃的边缘。

最后时刻,楚天歌化身玉冠道人,发出浩浩****的一记“人道苍穹”,已然不是当时的秦帆可以抵挡,因此他才将那半截剑刃,放入了青帝令中,借此激发了青帝令中万木尊者留下的保命一击。

不然,依着秦帆的性子,若是能够当时灭杀楚天歌,又何必要使用阴谋诡计呢!

他坐在破烂的木桌前,抬着手中有三个缺口的搪瓷碗,心神之中却不住的回想着当日一战的情景。

“一剑震山河!”

“一剑碎星空!”

“一件破苍穹!”

这三剑,正是当日楚天歌的三大杀招,每一剑都似乎夹带着天地的大势,化为浩浩****的滚滚洪流,让人无可抵挡。

可是,最终还是抵挡住了。

毕竟,秦皇传承的《神兵诀》也不是摆设,九字真言的战技,配合着不死之境的肉身,足以爆发出诸侯巅峰的战力。

否则,灵榜也不可能承认他是灵榜第一,尊号:

多宝侯!

可是,最后时刻,楚天歌化身玉冠道人,发出那一道遮天蔽日、席卷天下的“人道苍穹”,自己明明没有抵挡住啊!

那么为何,最后灵榜之上,自己却是排名第一呢?

莫非,那个玉冠道人,并不是楚天歌的战体,反倒是如同慧果、鬼无常一般元灵觉醒之后,化身而成的上古大能。

这一个念头出现在秦帆的心中,顿时仿佛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而后,联想到被徐福认为是冒牌的万木尊者,交给自己一块不知是真是假的青帝令,最后爆发出的一击,不仅抵消了玉冠道人发出的人道苍穹,更是硬生生对撼神舟界碑的攻击。

而自己,也遭受了无妄之灾,被界碑之力放逐虚空,穿梭了足足一个月,方才自虚空裂纹中坠落,砸入了白云山脉之中,若非刘伯恰好路过,恐怕只是区区一只妖兽,也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渐渐地,一个个细微的线索,在秦帆心中连成了一串。

冒牌的万木尊者、青帝令、寻找玉皇遗物;

元灵苏醒的楚天歌、苍天帝剑、人道苍穹;

还有,导致最后的大碰撞的那半截剑刃,以及,四方四正的苍天帝剑,在剑刃出现之后,闪烁出的奇异光辉。

瞬息之间,一个念头蓦然浮现在秦帆心头:

楚天歌,莫非是玉皇转世?

“嗡嗡”声中,他觉得神魂一阵震**,手中的搪瓷碗哗啦一声倾倒在地,“啪”的一声,化为满地碎片。

而他,犹自未觉!

楚天歌、玉皇、苍天帝剑、半截剑刃、玉皇遗物、青帝令,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光影在他的脑海之中闪烁不停,最后,串联成了一个鲜明的形象,化作一个高高在上、俯视苍穹的玉冠道人。

“小帆,你怎么了?”

一声苍老的话语,打乱了秦帆的思绪,他抬起头来望着刘伯关切的面容,勉强微微一笑,低声道:

“刘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不用担心!”

刘伯点点头,而后,朝着小虎骂道:

“小虎,还不赶快扶着小帆叔叔前去后院休息,若是再敢去外面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子。”

小虎放下碗,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小心翼翼的扶着秦帆向着后院走去,这一幕,顿时让秦帆微微一笑。

他可是知道刘伯对于小虎到底有多么关心,或许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因此,对于小虎的管束,他也是极为严厉。

恍惚中,秦帆想起了远在云州的师父,也不知而今的逍遥派,是否一切顺利。

毕竟,自己和楚天歌在云州一番大战,震**天下,若是其他宗门不会窥测,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而今,也只能寄望于师父、师祖他们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劫吧!

即使被其他圣地、宗门在云州安插一些钉子,可是,至少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什么宗门胆敢朝着逍遥派大放厥词。

阴阳宗的例子,而今可是还活生生的摆在那里,他们都要揣测一番,到底是何等高人,方才可以一击之下,将整个阴阳谷,彻底夷为平地。

小虎细心的将木枕放在秦帆身后,而后朝着斜斜靠在木床之上的秦帆他做了一个鬼脸,便跑出了门外,肯定是去玩耍了。

毕竟,孩子的天性,就在于快乐的玩耍。

无忧无虑的童年啊!

秦帆心中不由一叹。

而后,他紧紧咬着牙齿,缓缓自木床之上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掉落了一颗颗硕大的汗珠。

此时此刻,就算是一个翻身、站立的动作,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许久之后,他终于盘膝坐定,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双目蓦然闭上,一圈圈淡淡的银光,星星点点在眉心闪烁,可是,任凭他如何探寻,那本来直通仙府的大门,犹自紧闭不已。

“哎!”

一声叹息,秦帆明白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或许是心头的那一个揣测,让他仿佛压上了十万大山,不得不拼命吧!

而后,他将心神散落于肉身各处,内视之中,只见外表光洁如玉、完好无损的皮肤之下,一条条经脉寸寸断裂,淤积的污血中犹自闪烁着一道道细小的剑芒。

当日一战,以至如斯!

此时此刻,仙府之门紧紧关闭、不死肉身经脉尽碎,任凭秦帆有着万般手段,枉自分宝岩中有着无穷元力,可是,寸步不能移的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许久之后,秦帆一声长叹,睡倒在了木床之上,放心浮躁,仿佛融入了万籁俱寂的乡村。

“哒、哒、哒!”

“驾、驾、驾!”

忽然,马蹄声、呼喝声,自村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