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眼见到夙凤栖, 是在祭神大典上,刚刚被封为太子的他,不经意见到圣女的容颜,顿时惊为天人。

阴鸷从未想过他们月栀国竟然有如此美貌绝伦, 冰肌玉骨, 清丽脱俗的女子!

相比之下,那些六宫粉黛, 粗陋俗气, 黯然之色。

从此他的一颗心就挂在了圣女身上。

他隔三差五就借口去神殿看望圣女。

可惜, 圣女性子冷清, 待人也是冷冷的,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哪怕自己贵为太子,又送了那么多礼物给她, 她都不为所动。

正在苦恼, 到底怎么才能得到她的芳心,忽然机会就来了。

她就算是对所有人都冷冷冰冰,也不会对她的救命恩人拒之千里。

于是,阴鸷脸不红心不慌一口咬定是他救的圣女。

他不敢多说,怕说漏了嘴, 只道,“我骑马寻找, 恰好经过, 救了你。”

夙凤栖不疑有他,缓和了语气, “谢谢你, 阴鸷太子。”

阴鸷几时听过圣女这样温柔婉转的声音, 只觉得说不出的动听悦耳,浑身的骨头都酥了,不仅一路护送圣女回神殿,还亲自送了好些名贵药材,华美衣饰,问长问短,殷勤备至。

夙凤栖感念他救命之恩,没有拒之不见,再次向他表示感谢,经不住他反复恳求,破天荒第一次收下了他的药材。

直到第二天,夙凤栖小睡醒来,更衣时,发现她白色的衣衫上沾上一根毛。

夙凤栖将那一根毛捏在指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涂山灵狐的毛,白色的灵狐的毛。

可是,灵狐的毛为什么会粘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就想到了水中的那个吻,那样柔软的唇,那样的熟悉的气息。

夙凤栖登时明白了,真正救她的人,是涂依依。

这一趟回去,涂依依又被禁足了。

涂夫人不理解丈夫的行为,涂老爷道,“你的宝贝女儿对人家动心了。”

涂夫人喜道,“谁啊?小依她看上谁了?咱们是不是要把嫁妆准备起来?”

“夫人呐,你高兴什么?你知道她看上谁了吗?”

“到底是谁啊?”

“夙凤栖!那个月栀国的圣女,微晶守护者!”

涂夫人:“啊!天!这,这……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

涂老爷唉声叹气,“孽缘啊,孽缘,老九竟然看上妖界公敌,还有那个什么微晶,那可是个烫手山芋,谁沾上谁麻烦。”

涂夫人心慌了,“那怎么办?还有,小依喜欢人家,人家喜不喜欢她?万一是她一厢情愿,到时候受伤的还不是我女儿。”

说到这里,涂夫人眼睛一红,要落下泪来。

“夫人,你别急,你还不清楚老九吗?浑浑噩噩二傻子一个,她估计连自己喜欢上谁了都不知道。咱们再关她个几天,等她热乎劲儿一过,她也不想着那个圣女了。到时候咱们再给她物色个英俊的小相公,或者美貌的小娘子,不就好了嘛。”

涂夫人虽然舍不得女儿,但也觉得丈夫说的有理,毕竟那个什么圣女是妖界公敌,万一她根本就不喜欢小依怎么办?万一她现在喜欢,日后翻脸,狠心伤害了小依怎么办?

涂依依被关在房间里,不准离开房间一步,几个哥哥姐姐轮流在她房门外值守看着她。

无论她怎么求爹求娘求姐姐哥哥,他们都不放她出去。

涂依依很担心夙凤栖,虽然她的毒被逼出来了,也服下了治伤的药,可是自己毕竟没有亲眼看她醒来,她心里就不踏实。

这种牵挂好似百爪挠心,她在房间里坐立不安,连最爱的烤鸡也吃不下了。

这样被关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涂依依趁着看守她的涂五哥啃鸡爪子啃得全心投入,物我两忘,悄悄爬上房梁,掀开几片瓦,房顶上立刻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她化身成一只迷你小狐狸,从破洞里钻了出去。

到了月栀国,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来到神殿,殿门是开着的,夙凤栖正站在前殿跟紫鸢说话。

“你的伤还没好,何必亲自做这些?让个小丫头送过来就可以了。”

紫鸢道:“圣女那天耗费修为给我治伤,我的伤已经大好了。这点小事,不要紧的。”

紫鸢麻利地摆好碗筷,圣女用的甚是简单,一碟素菜,一小碗米饭,仅此而已。

刚摆好碗筷,圣女忽道,“再去厨房拿些吃的来吧,鸡鸭一类。”

紫鸢觉得奇怪,圣女从不用这些。

不过她很快想好了理由,圣女伤后初愈,是得吃些鸡鸭补补才是。

紫鸢走后,很快便回,端来一盘香菇滑鸡和一盘酱鸭。

夙凤栖道:“你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紫鸢应声出去了。

这时,夙凤栖对门外道:“涂依依你不现身吗?”

涂依依从屋顶上跳下来,走进神殿里,笑道,“我不是看你要吃饭了吗,不想打扰你用饭。”

夙凤栖道:“不打扰,一起吃吧。”

涂依依扫了一眼餐桌,自然这些鸡和鸭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她弯起眼睛笑,“谢谢,那我不客气啦。”

说罢,拿出她的旅行餐具,坐下来和夙凤栖一起吃饭。

滑鸡真的好嫩,虽然灵力少,比不上涂山的鸡,但是味道不赖。

涂依依一边吃,一边问,“你的伤都好了吗?”

夙凤栖道:“好了,已经无碍了。”

隔了一会儿,她觑了涂依依一眼,问道,“那天,是你救了我,是不是?”

涂依依不好意思地笑了,道:“那只蜥蜴精真可恶!胆敢设陷阱害你!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他给宰了。”

她见夙凤栖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红,“我是要等你醒来的,可我爹硬要带我走。我看你也快醒了,就,就……你体内的毒都清了吧?”

夙凤栖道:“都清了,谢谢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啦,你别这么正经道谢。这两只鸡鸭,就算你谢我了,以后别再提啦。”

夙凤栖点头,“好。”

涂依依吃完了鸡,魔爪正要伸向那盘酱鸭,忽然听到夙凤栖的声音细声细气地响起,“那天我在水下打了你一掌……你,还好吗?”

涂依依瞬间脸红透了,手一抖,酱鸭都差点从筷子里掉下来。

“咳咳,我没事,没事,没事。”

“对不起,我,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你。”

话音未落,两个人同时脸红,各自低着头,又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嘴唇相贴度气的一幕。

这时,紫鸢在殿门外道:“圣女,阴鸷王子求见。”

夙凤栖皱眉,“不见!”

自从那日早上醒来发现救她的其实另有其人,她就对阴鸷的为人有所怀疑,对他的感念之情尽消,又恢复了一贯的不冷不热,始终避而不见。

饭后,两人开始下棋。

夙凤栖发现,一阵子不见,涂依依的棋艺进不了很多。

“你进步了很多。”

“是吗,嘿嘿,还行吧。”涂依依偷偷乐,看来跟五哥下棋还是很有帮助的。

一局下完,夙凤栖倒了杯茶,递给涂依依。

虽然输了,涂依依心里没有一丝一毫不高兴,乐呵呵地整理棋盘,她向夙凤栖道了声谢谢,伸手接过,柔滑细腻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夙凤栖的指尖,同样是柔滑细腻的触感。

两人同时红了脸,涂依依一颗心又一次砰砰乱跳,她低着头喝着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这一杯茶格外的香,除了茶汤的清香,杯沿上还隐约残留着另一种淡淡的香味。

意识到那是夙凤栖的香味,涂依依脸上更红了。

等她喝完,涂依依起身告辞。

这次涂依依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就连果子也没时间去摘。她道:“下次来,我再给你带好吃的。”

涂依依对一个人的好,始终停留在给对方好吃的这个方式上。

夙凤栖道:“你能来就很好了。”

说完这句,她稍稍移开视线,转过头去,发髻间露出一双泛着粉色的耳朵,就好像羊脂白玉上染上了一层胭脂,清冷孤傲中透着几分娇媚动人。

“自上次一别后,你有二十天没来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涂依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上次被狼妖袭击,老爹把她看了半个月,后来好不容易骗过二姐跑出来又被老爹揪回去,又禁足了四天,加在一起,可不就是二十天。

“没什么事,就是我爹看我看得比较严,不许我到处乱跑。”

夙凤栖想了想,问道:“你家里人是不是不喜欢你来找我?”

涂依依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尴尬地笑了,“怎么会呢?你长得这么漂亮,人又好,本领又高,我爹娘姐姐哥哥们都很喜欢你。听说我来找你,他们不知道有多开心。”

“真的吗?”

“真的。”

“可是你吃饭的时候还说,那天是令尊硬要带你走。”

涂依依:“……”

她眼珠子一转,张口就扯了个理由,“我爹是,是……怕你醒来后,要请他吃饭。”

夙凤栖奇道:“我为什么要请令尊吃饭?”

她自小跟随师父在深山修炼,与世隔绝,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后来跟随师父到了神殿,皇宫里人来人往,见的人多了,遇到的事多了,才慢慢懂了一些,比从前略好些。

但也只是略好些。

涂依依只好硬着头皮编下去,“这个嘛,在我们涂山是礼仪,若是遇到没有用饭的长辈,都会礼貌地邀请,问上一问,礼仪而已。”

夙凤栖不知道她是胡编乱造,以为真是如此,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了。

她亲自送涂依依到殿外,看着她跃上屋顶,站在月光下冲自己回眸一笑,夙凤栖也微微一笑,目送她化成一只雪白的灵狐远去。

谁知,她刚转身,阴鸷从远处的过道里走了出来,穿过游廊走过来。

原来,那日夙凤栖对自己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又收下了自己送来的药材后,他大受鼓舞,觉得离抱得美人归的一日不远了,于是每天早午晚都来问候。

哪知,第二天夙凤栖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对自己又跟从前一样冷冰冰的。

今天他适才来见,被拒,回宫后恰逢皇帝赏赐给他一个极为古朴雅致的夜光杯。

他心念一动,摒退宫人随从,趁着晚上,带着夜光杯和葡萄美酒去找圣女,准备将夜光杯送给她。

这月光杯晶莹剔透,在月光下美轮美奂,圣女一定会喜欢。说不定他还有幸能为她倒酒,看她缓缓将红色的美酒饮下,脸上泛出比酒红色还娇媚动人的红。

可他万万没想到,夙凤栖却同另外一个少女从神殿内走了出来,看她们神情亲昵,夙凤栖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哪里有平日丝毫的冰冷不近人情。

接着,他看到那个少女飞身跃起上了屋顶,心道,难道她也是个修者?

可是看到那个少女变化成一只狐时,阴鸷惊呆了。

原来那个少女是一只狐妖!

等那只狐妖离开,他冲过去失声叫道,“圣女!她是狐!你看到了吗?”

夙凤栖见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随即神色淡淡道:“我知道她是狐。”

阴鸷更是意外,他吃惊地看着夙凤栖,“圣女,你,你,你……”

他本想说,你怎么能跟一只狐妖交往?话到嘴边,改了口,“你怎么不杀了这只狐妖?”

夙凤栖皱眉,“我为什么要杀了她?虽然她是狐,并非人类,却比很多人都要善良可爱。”

阴鸷不以为然,“妖哪有什么好的?圣女,你不要被这只狐妖迷惑了。”

夙凤栖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别的事,你请回吧。”

说罢,夙凤栖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殿内。

阴鸷是太子,身份尊贵无比,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他气冲冲地回了宫,想想夙凤栖对那只狐妖和对他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扔到地上,

心里将那只狐妖咒骂了千万次,该死的狐妖!该死的妖!

作者有话说:

咱圣女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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