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昭微使唤彩枝使唤得非常随意顺手,那姿态就跟使唤一条狗似的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直看的彩枝在心里是敢怒不敢言。

偏生这一整个院子就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替她撑腰说话的,所以她也只能把这不愉快强行压制在心里。

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姿态,彩枝非常规矩的向晋昭微和晋芸行了个礼,细声细气道:“那奴婢便不在这儿打扰少爷、小姐和少夫人用餐了,奴婢就去替您和小姐把消息转告夫人。”

“嗯嗯嗯,走吧走吧。”就连晋芸也是随意的摆手,语气里带着催促。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主子们安心用餐。”

看着彩枝有些愤然的离去背影,钱姑的眼里满是嘲讽。贵人之间的交际,你一个下贱胚子,就别想着掺和进来了。

三人围着石桌,用着精致的碗筷,吃着美味的菜肴,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之中又拉近了不少。

殷鉴水是非常乐意同他们打好关系的,只要关系打通了,那么他在这个府上也算是有所依靠了,而且,就他观察这两个人在府中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是在老夫人那比较受宠的孩子。

午饭也吃完了,院落也收拾好了,似乎没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于是晋昭微向殷鉴水规规矩矩的道别,之后就强拖着晋芸离开了。

两兄妹离开之后,这院子骤然冷清了下来,因为那个小丫鬟已经将那些喊过来清扫院子的粗使下人们送了回去,偌大的院子里就站着他们三个人,一阵风拂过,殷鉴水竟觉得有些冷了。

他轻轻地缩了一下肩膀,钱姑看见之后立马转身回屋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边帮他系带子边关心道:“眼看已经入秋了,少爷,呃,少夫人注意身体,小心着了风寒。”

“谢谢钱姑。”

“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照顾您是老奴的职责,何须对我说谢。”钱姑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开心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对下人有礼貌,懂得感恩的主子。

前姑刚要继续说一些关心殷鉴水的话,院门却被敲响了,然后就听到一道有点怯懦,略显苍老的女声道:“打扰主子雅兴了,是彩枝姑娘让我们过来的,以后啊,您院子里的粗活累活都交给我们了。”

殷鉴水定睛一看,说话的是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型圆胖,皮肤粗糙黑黄的婆子,这位婆子旁边还站着一个黑瘦,长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用脸上的褶子堆出一朵带着讨好的枯花,谄媚道:“对对对,以后有什么活儿您直接吩咐,什么脏活累活咱都能干,保证干得您满意。”

然后就在这时那个婆子拿粗壮的胳膊,拐了中年男人一下,弄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然后他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利落的在地上一跪,紧接着那个大神也跟着跪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朝殷鉴水拜了拜,嘴里大声念叨着:“初次见面,小的给您行礼了,还望主子收下我们夫妻俩,做您的粗使下人。”

“行了,地上凉,起来进院子说话。”殷鉴水坐在石凳上,朝他们淡淡道.

殷鉴水的声音虽然无甚起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这夫妻俩大喜过望,连忙爬起来,低头哈腰的快步走到了院子里。

看着这对夫妻的这一身行头打扮,钱姑心里是不满意的,纵然是粗使的下人,她也没见过这么磕碜的,算了算了,暂且用着吧,日后再找机会换两个看起来干净利落的。

想到这里钱姑脸上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温和的对他们说:“你们两个不要那么拘束,咱们少夫人只是看着面冷,心肠可好着呢,好好做事的话,少夫人肯定会惦记着你们的好的。”

钱姑拍了拍那婆子的手道:“这是少夫人给你们的见面礼,好好收下吧。”

牛老婆子觉得手里一沉,便听到了钱姑这般说话,将手伸开,掌心里的赫然是一锭不小的银子。

夫妻俩忙将银子收起来,激动的跪下,又给殷鉴水磕一个响头,感激道:“少夫人这般心善,肯定不会薄待我们夫妻俩的,我们两口子一定尽心尽力的侍候您,奴婢夫家姓牛,你以后叫奴婢牛婆子,叫他老牛头就行。”

牛婆子话说的粗鄙,听得殷鉴水直皱眉,他摇头道:“这一称呼不好听,也不大尊重人,以后便称呼你们为牛叔牛婶好了。”

“这,不大好吧。”牛婆子和老牛头有些犹豫,老牛头犹豫的开口道:“老牛头和牛婆子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当不起少夫人称呼我们牛叔牛婶啊。”

“无碍,以后便这般称呼了,没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

殷鉴水一锤定音,然后让钱姑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自己则带着小丫鬟回去,准备再调整一下屋子里的摆设。

“你叫什么名字?替我操劳了那么久,我却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实在是有失礼节。”

殷鉴水将他常看的书都挑出来,拿到卧室放在顺手的地方,边摆边问。

“奴婢,奴婢叫小豆子。”小丫鬟,哦,是小豆子低着头,似乎有点切怯懦,却步步紧跟殷鉴水。

“小豆子?这名字可爱倒是可爱,却是有些男孩子气了,不如这样,你以后大名便叫都紫吧,都是的都,紫色的紫,我日后便唤你小紫可好?”

小豆子猛的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即便转化为狂喜,她立即向殷鉴水下跪磕头以表感激。

“多谢主子赐名,有劳主子替奴婢费心了。”

“无碍,女孩子家家的终归要嫁人,‘小豆子’这名儿可爱是可爱,可终究上不了台面,倘若日后嫁人,还是要有个正正经经的名字才好。”殷鉴水不慌不忙的把人扶起来。

小豆子,也就是都紫,对殷鉴水满脸的崇敬,斩钉截铁的说:“奴婢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少夫人。”

“有心了,这几天你先跟着钱姑学学,等日后她走了,你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是。”都紫虽然好奇殷鉴水的话,却是不敢多问。

晚膳还是彩枝送的,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过来,只是派人替她送了过来而已,并向他传达,明天就会派人来帮他收拾小厨房,到时候会有食材的供给,每日的膳食是自己在小厨房里做着吃,还是要去大厨房里拿,就全凭自己的喜好了。

这晚牛老婆子和老牛头勤快的给殷鉴水烧了满满一大桶的热水,殷鉴水和钱姑都很满意他们的表现,便把中午剩下的零嘴都赏给他们了。

泡了个热水澡解乏之后,殷鉴水躺在有些清冷的屋子里,纵然环境已经不是他从前熟悉的那一般了,倒也比大婚之夜睡得舒服一些,昨天夜里本就没睡好,白天又操劳累好一通,所以这会儿他躺在**没多久,便沉沉入睡去了。

第二天他早早起来,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后便回来了,老夫人如同那一天早上敬茶一般祥和,夫人似乎不怎么喜欢他。

早膳按照晋家的习惯是要全家人一起吃的,他淡然地坐在晋昭启和晋昭微中间,熟练地开始照顾名义上“夫君”的进食,再顺手照顾一下讨人喜欢的小叔子。

早饭过后他回到院落,就发现已经有人开始整理那个厨房了,院子也有人帮忙修理,就连屋子里缺的那些桌椅板凳的也都一一添补齐全了。

等到了中午,这个院落已经变得完全能够让人舒适的生活了,这个时候牛老婆的自告奋勇的来向殷鉴水说她会做饭,以后的饭食就交给她了。

“哦,你还会做饭?”殷鉴水饶有兴趣的问。

“那是自然,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做饭就是手到擒来的事。”牛老婆子一脸的笃定。

“那你呢?”殷鉴水问都紫。

“这个,奴婢不会。”都紫低下头,有些底气不足,她以前就是个打杂的,连厨房没进过,那就跟别提做饭了。

“你还小,不用担心,日后慢慢学便是了。”殷鉴水安慰她,然后才对牛老婆子说:“既然你这样说,那以后便由你来做饭了。”

“这事交给我,您就放心吧。”牛老婆子就差拍着胸口向殷鉴水保证了。

殷鉴水还曾未见过像牛老婆子这般坦直的人,倒是觉得她的行为作风还蛮讨人喜欢的,便忍不住笑了。

纵然笑得很轻很浅,却也让站在他对面的牛老婆子看的险些直了眼,直在心里大呼:造孽呀,这个双儿怎么笑的那么好看,老婆子我差点被他吸的过去,简直就像一个妖精一样勾引人。

于是这顿午饭就真的是由牛老婆子来做的,只不过,殷鉴水却是有点吃不惯。

上好的大米被她煮的又干又硬,粒粒分明,难嚼又难下咽;鲜嫩的青菜被她炒得又软又烂,颜色深且不好看,还有点咸;就连炒鸡蛋也被放了足量的盐和油,炒的又咸又腻,还有点糊。

纵然殷鉴水一直觉得自己不怎么挑食,却也面对这样的饭菜,有些难以下咽,只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一直拼命的喝水来压制自己被盐齁到的嗓子。

“少夫人,您这是……”钱姑见他吃的痛苦,有些不明所以。

殷鉴水二话不说把还没用过的汤匙给她,示意她尝尝这些饭菜,钱姑犹豫的每样都尝了尝,然后就变了脸色,她原本以为这些菜只是卖相不好,却是没想到能难吃到这种地步,少爷娇生惯养的,哪吃得惯这些东西?那个牛老婆子不是说自己会做饭吗?这做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钱姑的脸难看的跟那饱经风霜的木头根子似的,她沉着声音对殷鉴水说:“少爷您先稍的,我这就去将牛婶唤来问问。”

殷鉴水还在喝水,便只是点点头,任由钱姑去将那牛老婆子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