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昭微摇着头,红着眼睛,笑的癫狂,站在原地踉跄着,似乎站不稳。

“呵呵呵,与其把你当做一场梦,把与你的相遇当做一场梦,倒不如把我这辈子当做一场梦,把我这辈子当做一个笑话!”

晋昭微仰头望天,深呼吸,吸了下鼻子,然后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院门被他关得砰的响了一声,是殷鉴水从未听见过的巨大响动。

彼时月亮正亮,照的整个院子亮堂堂的,殷鉴水一声不吭,就那样痴痴的望着院门,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他的脸颊滑落,逐渐的模糊了他望向院门的双眼。

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殷鉴水仿若一尊绝美的正在哭泣的雕塑。良久之后,他才深吸着一口气,低下头,抚着自己圆滚的肚子又开始啜泣起来。

“与卿相遇,本是错事,此时断了,也好。”

说罢,殷鉴水也扶着桌角缓慢的站了起来,然而还没完全站起的时候,他腿一软差点又跌了下去,幸亏他扶着桌角借了一把力,不然此刻他怕是要跌坐在地上了。

等慢慢的站稳之后,他才抬起沉重且有些蹒跚的步子往屋子里走,他扶着腰,挺着大肚子,边走边吸鼻子,并且通过深呼吸来缓解自己想要继续哭的情绪。

我知道我的这一番话很是伤你的心,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微生,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亦对你有情,对你动心。

我的人是你的,心是你的,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可这又如何?你的家族容不下我们,这个世道也容不下我们呀,这种悖德畸形的关系会被所有人耻笑的!你那么好,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结果的,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再承受不住那样的对待。

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出来做个了断,就让我自私一把吧,我会带着孩子,还有我们之间那些以后再也不可能得到的美好回忆,过完下半辈子的,你就把我忘了吧,忘了这个让你伤心的人。

殷鉴水回到屋子之后,随意的将外衣一脱,便钻到了被子里,将薄被盖过头地,整个人蜷成一团窝在**,没过多久,被子里便传来隐约沉闷的压抑哭声,蒙的结实的被子一抖一抖的,真真切切的传达了被子里人的伤心。

殷鉴水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哭得枕头都湿透了,哭的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甚至连肚子都开始疼,肚子里孩子闹腾的他疼得直抽冷气,却依旧没能停下来哭泣,直到他哭的累的睡了过去。可即便是在这样,他在梦中也会时不时的啜泣流泪。

等到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外头才将将蒙蒙亮,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坐起来,脸上潮潮的还有着泪痕,眼睛在他刚睁眼的那一瞬便知道已经肿了,他的嗓子也十分的干疼,嘴巴里干的仿佛要冒出火来。

他脚步虚浮的下床,走到桌边狠灌了三杯凉水,才缓解了嘴巴和嗓子里的痛楚。

等待将衣服全部都穿好之后,他才撑着酸痛不已腰,缓慢的犹如迟暮的老人一般走出房门去洗漱。

将自己捯饬的略微齐整之后,他才犹豫着推开了晋昭微的房间,然而发现他并不在房里,整个屋子里没有半点人生活过的气息,这时他才苦笑出来。

喃喃道:“竟是一夜未归吗?终究还是我将他伤的狠了些,罢了,我还是离去对他好些。”

殷鉴水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回到屋子里,红着眼睛,眼里噙着泪,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然后慢吞吞的一件又一件的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就算将厨房里还放着的那几付安胎药都带上,殷鉴水才发现自己能带走的东西也不过也那一点点而已。

分明那个包裹很小,可是拿在殷鉴水的手里,却仿佛重若千斤,他将房门打开,正巧晋昭微正抬手准备敲门,两人就这样对视上了,都看着彼此有些红肿的眼睛,然后默默的转过头去。

还是晋昭微率先开口,“早饭我已经买好了,先来吃点东西吧。”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殷鉴水给叫住了。

“哎!”

晋昭微立马顿住身子,却没有回头,只是故作平静的问道:“怎么了?有事吗?有事等会再说,先吃饭。”

“不用了,我不饿。”殷鉴水轻声摇头,然后将自己手里的包裹费力的往肩上提了提。

“不吃饭怎么能行,你现在这样……”晋昭微转过头来,似乎有一些不耐的说着,突然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殷鉴水,肩上背着的包裹。

然后他颤抖着开口,指着殷鉴水肩上的包裹,连声音都在发抖。

“你,你这是,你要走?”

“嗯。”殷鉴水低着头不敢看晋昭微,只是不安的握紧了抓着着包裹的手,“这些日子多有叨扰,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活得那么好,你的大恩大德,鉴水这辈子没齿难忘,唯有来世衔草结环才能报答了,眼下我们的缘分已到,我是时候离开了,你的恩德,我将一辈子铭记,等孩子出生之后,我会让他冠上你的姓氏,并告诉他谁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晋昭微红着眼睛,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的喊出来的,说完他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看着他咳嗽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脸憋的通红,殷鉴水既想上前去安抚,却又告诫自己要努力克制不去接近他,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晋昭微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喘着粗气对殷鉴水说:“呼……呼……该走的不是你,该走的是我,我走,我走!我走了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

说吧,晋昭微脸上带了似哭非哭的表情,转身踉跄着要离开,谁曾想还没走几步路呢,便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了。

“啊……”殷鉴水忍不住小声惊呼了一下,却又忍住了。

而晋昭微先是懊悔的跪伏在地上,狠狠的在地面上砸了几拳,然后又压抑的咳了几声才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院子,关门时的力气之大,仿佛要将那门给摔碎了。

等晋昭微离开院子,殷鉴水才仿佛脱力一般的松开手,任由肩上的包裹砸落在地,自己则倚靠在门框上掩面轻泣,然后他慢慢的滑坐在门槛上,望着晋昭微之前跌倒的地方,默默的流泪。

哭着哭着,地上一抹鲜红突然跃进他的视野,殷鉴水立即止住了哭泣,慌忙的起身走过去,仔细一看,地上果然有两处鲜红的血迹。

这让他彻底崩不住了,整个人腿一软便跪坐在了地上,眼泪好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往外流,他当然知道这些血迹是怎么来的了,想不到他竟是伤晋昭微的心伤的如此之深,竟是能让他咳出血来,这简直太不该了呀。

被这鲜血一刺激,殷鉴水顿时没了离开的心,他只是回到堂屋里枯坐着,等晋昭微回来,他想知道晋昭微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他等呀等,等呀等,等日头升上了中天又西斜,自己在那张两人曾经共进无数次晚饭的桌子上醒了睡,睡了醒,胳膊腿都压麻了,却依旧没有能等到曾经那个会来关心他,帮他缓解痛苦的人回来。

这一整天殷鉴水滴水未进,就只想等着晋昭微回来,可是这眼见天都要黑了,他却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他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这么一想,殷鉴水便彻底坐不住了,他敢肯定晋昭微不会撇下他就那么离开,但是却不得不担心晋昭微在那种状态之下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纵然此刻外头天已经微黑,他却依旧担心别人会不会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拿出屋子里晋昭微曾手贱给他买的一些脂粉,随意的在脸上涂抹了一下,遮去那些泪痕,让自己红肿的眼睛尽量不显得那么引人注目,就挺着大肚子出门了。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晋昭微去哪儿了,便先去了那家酒楼,在得知晋昭微未在酒楼里出现过之后他才失落的离开,他又跑去李大夫待的那家医馆,今天并不是李大夫坐诊,但另外一个大夫也很好心的告诉他,晋昭微也没有在他们医馆里出现过。

殷鉴水失落的道谢离开之后,便漫无目的的来到街边,沿着街慢慢的寻找,他就那样慢慢的走着,慢慢的找着。

走的腿又酸又痛,腰也又酸又痛,却依旧没将人找到,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街边只有几家店铺还在燃着微弱的烛火,还没有打烊。

此刻殷鉴水站在万籁俱寂的漆黑街道上,只觉得天地茫茫,苍生无数,却独自己一人在这世间孤身流浪,刹那间一股莫大的悲哀和孤寂之感,笼上了殷鉴水的心头。

纵然夏日里夜风不凉,可当那微风拂过他的身体,他却觉得孤冷难忍,这让他情不自禁的抱紧了双臂,随意在街边的一处角落的石墩上坐下,蜷起身体,抵御这发自内心的孤寒。

此时此刻他极其想念晋昭微那坚实有力的臂膀,和宽厚温暖的胸膛,以及他时常叮嘱在自己耳旁的那些温柔话语。

想到这里,殷鉴水又忍不住自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早上将他伤的那么狠,还那么坚决的想要离开他,此时此刻却又在思念着他的好,自己还真的是犯贱啊!

殷鉴水的鼻子一酸,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靠在冰冷的墙上,仰着头看着那漆黑的夜空,以及夜空上的点缀满了的繁星,看着那璀璨且挨挨挤挤的星子,他又忍不住想起了以前晋昭微曾同他亲昵的时刻。

就在他连天上的星星都羡慕的时候,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些响动,打乱了他羡慕星星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