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鉴水向来气性小,但是老牛头犯的错误,着实踩到了他的底线,一连好几天都绷着脸不肯笑,弄得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事诚惶诚恐,特别是老牛头,当真做到了三天内,不再出现在殷鉴水的视线范围里。

这两天他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但是仔细观察却能够发现,他基本上已经将至亲之人给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给藏了起来,只余下几样日常所能用到的物件,只是这些东西他也不肯再让旁人碰了。

这吃日,午饭时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饭菜,前几天心情不好,他也没注意饭菜如何,填饱了肚子就行,其实现在仔细看来,他怎么觉得这几天吃得好像都是同样的东西?

钱姑看着殷鉴水皱眉头,也是心中无奈的很,便站出来解释。

“少夫人,不是我们只拿这些饭菜,而是大厨房那边压根就不肯给别的呀。”

“这是为何?”殷鉴水有些想不通。

“唉。”钱姑叹了口气,开始给殷鉴水讲述她和小丫鬟去拿饭菜遭到的待遇。

端了几天清汤寡水一样的饭菜,钱姑实在忍不了自家主子被如此对待,看见今天再一次拿到这样的饭菜时,她直接找到了大厨房里的主管,去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待堂堂晋家少夫人。

谁知道刚见到主管,还没开口质问却被对方先行讽刺一番。

“本来就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穷少爷,却装作大富人家家道中落的贵少爷,硬是嫁进了我们晋家,本来以为还能绷住脸面装一段时间的阔少爷,却没想到这才几天就露出了真面目,连这点吃食上的小便宜都不肯放过,我记得咱们晋家可是没亏过你们东西啊。”

厨房主管说完转身一背手,十分高傲地提起声音说:“就这点东西,爱拿走就拿走不拿走就给我放下,咱们晋家是有规矩的大户人家,该给的东西,我身为主管一点都没少您的,别整天来我这小地方打秋风,好像我的昧了你们的东西一样。”

“赶紧走吧,咱这庙小,容不下少夫人那边的大佛们。”厨房主管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进屋了。

钱姑和小丫头顶着厨房一众人讽刺的目光走了,而钱姑在回来的一边走一边思索,厨房主管似乎话里有话,不像是空穴来风,这件事情必有蹊跷。

殷鉴水听完钱姑的话,也是陷入了沉思,这话不仅说的明显还十分的难听,不过这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了。

殷鉴水默默地吃完饭,就嘱咐钱姑注意点那对夫妻的动向,小丫鬟一整天不是守在他身边,就是跟着前钱姑做事,问题总不至于出现在她的身上。

这一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殷鉴水都没让钱姑和小丫鬟去大厨房拿饭食,只是让她们故意出门做个样子而已。

这天又是一个阳光甚好的午后,殷鉴水突然来了兴致,将自己刺绣的工具都拿了出来,坐靠在门口,晒着太阳,慢悠悠的拿绣绷子绣着东西。

钱姑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行色匆匆地走到了他旁边对他低声而语,然后殷鉴水准备刺下去的针就忽然顿住了,虽然他面上什么都不显,可是眸中却冷漠得恍如寒风凛冽。

“我知道了,先不要打草惊蛇。”殷鉴水说完之后神色淡然地低下头继续刺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是,我知道了。”

然后钱姑就干脆坐在殷鉴水旁边,目光和蔼地看着他在那里动作熟练而悠闲的刺绣。

虽然殷鉴水是当初是十分抵触自己要学女工的,但现在他倒是十分经常的拿出针线来绣一些东西呢,可能因为他的女工是当年殷夫人手把手教会的吧。

看着殷鉴水绣出来的兰草越来越栩栩如生,钱姑不禁心里骄傲,想来当年殷夫人的女工,她也曾指导过一二呢。

就在殷鉴水即将绣完收工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炸起一道声音,将他吓得手一抖,差点将针戳到了手上。

“嘿!嫂子!我来看你了!”

这活泼的嗓门,一猜就知道是谁,果然,殷鉴水一扭头就看到了离他不远的晋芸,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就连坐在一旁的钱姑也是被吓得一个激灵,手捂着胸口,心脏怦怦的跳。她也未曾注意到,这位大小姐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入他们的院子,没有被他们发现的。

虽然被吓到了,但是殷鉴水还是十分乐意和这位活泼的有些咋咋呼呼,且愿意同他亲近的晋芸大小姐交好的。

“芸儿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殷鉴水面露浅笑地问道。

“这不是想你了嘛!”晋芸说完就被殷鉴水手上的刺绣给吸引住了目光,她惊喜地问道:“嫂子,这是你绣的呀?好漂亮呀,你女工做得可真好!”

殷鉴水还没来得及回话,晋芸就已经开始说下一句了。

“我的女工一直都不怎么好的呢,嫂子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呀?要不,要不你给我绣一个荷包吧,我好喜欢你绣的这棵兰草!”

“既然你不嫌弃我的针线活儿粗糙,那我便给你绣一个荷包吧,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兰草?”

晋芸闻言立马指着殷鉴水手上的刺绣道:“就这个,就你手上这个,我喜欢这个,荷包上什么都不要绣,就只绣一个这个就好了,这样才素净好看,配得上这棵兰草。”

“好,我回头就给你拿块好料子,用上好的丝线给你绣一个只有兰草的素净荷包。”

晋芸闻言开心的差点跳起来,兴奋问道:“你真的要给我绣一个荷包吗?嫂子?”

“嗯,真的。”殷鉴水肯定的点头。

“那太好了,嫂子,走!我们去看花吧。”晋芸满面开心的笑容,一把就将殷鉴水从凳子上给拉了起来。

这小丫头好有力气!殷鉴水在心里惊呼,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晋芸说了什么,疑惑问道:“看花?看什么花?”

“嗯,不知道。”晋芸摇了摇头,一边拉着殷鉴水走,一边道:“是大伯弄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但是可香可好看了呢。”

这小丫头片子做事风风火火的,不过,倒是蛮讨人喜欢的。

“好好好,我去,我去,你,你别走那么快啊,小心脚下,小心!”殷鉴水被扯得有点站不稳,只能喊着小丫鬟看着院子。

“小紫,你在这看好院子。”

“知道了,少夫人您放心,小紫会看好院子的。”

都紫只是几句话的工夫,殷鉴水就已经被晋芸拉出大门外了。

“嫂子我跟你讲,大伯带回来的花可好看了,走,咱们赶紧再去看,哎呦!”晋芸只顾着回头和殷鉴水讲话了,压根就没看到自己前面还有个人,然后直接一头撞到了人家肩膀上,把殷鉴水也顺带里摔到了人家的怀里,那人长臂一展就将两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三个人才幸免摔倒在地。

“嘶!”

被撞的那个人估摸着也是走神了,不然也不能看见这两个大活人却没有躲开,只听他发出一声痛呼,然后便开口道:“芸儿你就不能改改你的风风火火的性子啊,我要是没站住,咱们三个人现在很可能就都倒在地上了。”

没错,那人正是晋昭微,他非常之无奈地低头对撞到他怀里的妹妹说话。

然而他却没想到的是晋芸微撅着小嘴,一把把晋昭微给推开了,殷鉴水则尴尬又不好意思的默默从晋昭微怀里挣开抱着他的胳膊,悄悄地站直远离他。

只听晋芸不满道:“我风风火火怎么了二哥,我们两个大活人呢,你一个人走在路上,你都没看见我们两个吗?你还让我躲,是我们两个人躲你一个人方便,还是你一个人躲我们两个人方便呀,真的是,你碍着我走路了啦!”

“我,我碍着你们两个走路了?”晋昭微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啊,你走路不会看路吗?你就没有看到我们两个人吗?真的是,你自己走路都走神,你还怪我风风火火地撞到了你,哼!二哥你太欺负人了,嫂子你看!二哥他欺负我!”

晋芸恶人先告状,晋昭微都被她的无耻给震惊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这,这事就只怪我吗?”

“就怪你,就怪你!略!”晋芸对着晋昭微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拉起殷鉴水的袖子就准备跑。

谁知……

“刺啦!”一声刺耳的布帛撕裂的声音,传入了在场的每个人耳中,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袖子被撕得几乎掉下来的殷鉴水。

“这,这是……怎么回事,衣服怎么会……”晋昭微看着殷鉴水几乎被扯下来的袖子,有点傻眼。

然后就看见晋芸突然蹦起来,惊慌失措地围着殷鉴水打转。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嫂子,我对不起你,是我力气太大了吗?把你的衣服撕坏了,对不起啊,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衣服,衣服怎么就这么,被我扯坏了呢?我的力气,我的力气真的有那么大的吗?这,这……”

钱姑也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赶到了殷鉴水旁边,帮他扶住几乎要被扯掉的袖子,她心中疑惑不已,这衣服是少夫人嫁过来之前在布庄里用上好的料子做出来的,那是殷家人以前最喜欢的一家布庄,衣服都是上乘的,怎么这一件就……

钱姑正想着呢,不小心就看到了殷鉴水这件衣服其他用针线拼接的地方的异常,这一发现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噗嗤!”一声明显忍不住地娇笑,突然响起。

晋芸反应无比迅速地扭头用眼睛盯着那个人,凶巴巴地说:“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给本小姐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