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书店。

丁岽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左手边是蓝故的教科书,右手边是一本笔记本。

站旁边看了会儿,桑余年说:“你在做梦,居然想让他学习。”

“不学干死他。”丁岽勾画著书中的重点,把重点摘抄到笔记本,封面上的“蓝故”俩字都是他写的。

“润滑油藏哪了?”桑余年压低声音问。

丁岽挑了挑眉:“不告诉你。”

桑余年:“快说!”

丁岽轻叹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太心急了。”

“你不怕我了?”桑余年贴近他。

“呵~就你?呵!”丁岽冷冷一笑,一页笔记写满,翻开下一页。

“柏逸呢?”桑余年看了眼时间,平常这个点黑兔先生已经坐在前台啃包子或者面包了,手边还有一杯永远不变的薄荷水。

“他辞职了。”丁岽说。

“啊?辞职?为什么?你克扣他工资了?”桑余年拉开抽屉,那包薄荷叶干还在。

“……”丁岽噎了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桑余年往嘴里塞了片薄荷叶:“像。”

丁岽转头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怎么没点反应?”

桑余年嚼着薄荷叶,小半片叶子还露在嘴外:“什么反应?”

丁岽摇头:“没。”

“包子!”桑余年合上抽屉,窜到门口把柏逸手里的包子抢过来,一口咬掉大半个包子,“怎么是菜馅的?我要吃肉。”

柏逸递上另一袋包子:“这是你的,你吃的是我的。”

“哦。”桑余年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和他换了剩下的包子,“你辞职啦?”

“嗯,待会去办手续。”柏逸拉开抽屉拿出薄荷叶干准备泡薄荷水。

“什么手续?”桑余年拿过他手里的薄荷叶填进嘴里,“我都不知道咱的工作还有什么手续?”

桑余年咀嚼包子的动作突然一顿,睁大眼睛道:“不会是退房手续吧?你要搬走?”

柏逸和丁岽相互对视一眼,说:“对,搬走。”

桑余年把咬了一口的包子塞回他手里:“我以后不抢你包子了。”

柏逸淡淡道:“搬走。”

“也不踹你了,给你买辣条,包饺子,做红烧排骨,鸡蛋灌饼,一周至少两次四菜一汤。”桑余年手掌撑住桌面,朝他稍稍倾斜身子。

“搬走。”柏逸语气果断,抿嘴压着嘴角的笑。

“那你走吧。”桑余年坐回板凳继续啃包子。

“这就没了?”丁岽吹干纸面的墨迹后开始写下一行,表情有些失望,“刚才还在希望有人和我一样。”

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一样”指的什么,桑余年转头望向那道喝薄荷水中的黑色身影。

水杯下移,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碰。柏逸抿了抿沾着水的薄唇,冲他举了举杯子。

——干杯。

于是桑余年朝他举起手中啃得就剩下一口的包子。

——干……包子?

刚过八点,街上的人很少。两辆共享单车沿着道路一侧行驶。

柏逸要辞的是教育局的工作,不是书店的工作。丁岽在店里为蓝故整理笔记,因为想制造和未来男朋友的独处机会,便给两人放了一整天的假。

闲着没什么事干,于是桑余年便陪柏逸去教育局办理退职手续。

迎着风,桑余年额前的头发被吹得掀了起来,一路都在思考丁岽究竟把那两箱润滑油藏哪了。

在柏逸眼中,他此刻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哦不,就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咪,小不小暂时还不确定,因为他还有可能是一只活了半个多世纪的老猫咪。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被盯了两分钟,桑余年终于忍无可忍。

“炸毛的小猫咪。”柏逸如实交代出心里话。

桑余年抬手把头发往下压,可一松手头发又被吹了上去。

“6000,今天的收益,我们平分。”柏逸点开全息屏幕。

转账人是丁岽,时间07:33,正好是桑余年下楼前几分钟。

“怎么讹的?”桑余年放弃与头发做斗争,随它去吧,炸毛的发型多潇洒啊!

“他问我你的事,我说桑余年是好人,一个字一千。”柏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也是炸的。

桑余年眼神有些幽怨:“你怎么不说桑余年是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大好人?能多讹一万一呢。”

柏逸笑了笑。

桑余年转动车把朝他那边移动:“还有呢?”

两辆车的车把中间只留有一点缝隙。

柏逸握着把手的手很稳:“没了,他也知道知道的越多凉的越快。”

“凉不了,说出去压根没人信,别人只会以为又被系统整疯一个。”两侧的景色从视野中掠过,桑余年平淡地注视着前方。

“这钱讹得我有点不安心,毕竟说的不全算实话。”柏逸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通讯器震动,桑余年看见屏幕上浮现的3000元转账信息:“怎么不全算实话?我不是想拯救世界的大好人吗?”

“不算全是。”柏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是好猫。”

“……”桑余年沉默片刻,“柏先生,我现在极其认真严肃地向你科普一下金虎,毛色是金色和白色,颜色和部分猫相似,但不是猫,不是猫!”

“哦。”柏逸认真地点点头,“猫假金虎威。”

“……操。”桑余年咬牙骂了声,抬脚朝他车上踢。

车身晃了晃,看着气呼呼的桑余年,柏逸只感觉想给炸毛的小猫咪顺毛。

途中经过一家超大的商场,入口处的免费试吃小面包的气味可谓是香飘十里。

闻到香味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车去蹭免费小面包吃,吃了一口意犹未尽,跑进商场买了两大包。

然后目光又被食品区的其它零食吸引,刚讹了不少钱,正好拿来买吃的。

桑余年一手提着刚买的面包,一手放在购物车把手上,一动不动地站着。

“在想什么?”柏逸按下购物车一侧的银色小按钮,一辆购物车从众多堆叠在一块的车群中轻轻弹出。

桑余年恍然大悟,摇摇头说:“没什么。”

“哦。”柏逸眼底闪过一丝戏谑,他把车推回去,然后又使劲向外拉,“怎么拉不出来呢?”

柏逸绕着推车看了一圈,最后把手指放在推车一侧的按钮上,购物车再次弹出,他眼底的戏谑变得愈加浓烈:“哦,原来是这样啊。”

忍了会儿没忍住,桑余年抬起膝盖往他屁股上顶了一下:“死黑兔,你挺会皮啊。”

“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柏逸笑着问。

“一只乡下来的土老虎。”桑余年咬牙道。

柏逸纠正:“是土猫咪,一只乡下来的土猫咪。”

桑余年决定放弃与他在“猫咪”与“老虎”上做辩解,但“土”这个形容词不能认:“我只是比较穷,没有机会能用上购物车。”

“我知道。”柏逸推着车进入超市,语气十分敷衍。

“不,你不知道。”桑余年感到郁闷,但很快郁闷的情绪就消失在各种各样的零食下。

商场储物柜前,柏逸好整以暇地看着桑余年。

“我会用。”桑余年瞪了他一眼,站在储物柜前研究了一小会儿才成功把买的一大包零食放进去,东西太多塞了两个柜子。

“小猫咪学习能力很强。”柏逸笑着夸赞道,“真棒。”

桑余年扯了扯嘴角:“呵呵。”

离开商场时发现共享单车没了,好在商场距离教育局不远,步行只需要不到五分钟。

“我在这逛逛。”桑余年目光落在对面的一家奶茶店上,“柏局长,待会儿再见面你就是平民了啊。”

“给我买一杯,加冰。”柏逸留下这句话后直接走人。

桑余年忍住冲过去往他屁股踹一脚的冲动:“热的是吧?知道了。”

奶茶店菜单前,桑余年勾了勾嘴角:“你好,一杯椰果芋圆奶茶少冰,一杯柠檬水少糖热的,越热越好。”

奶茶小姐姐微微怔了会儿:“好的。”

柠檬片在热水的浸泡下源源不断地向水中散发着强烈的酸,拎着柠檬水,桑余年已经幻想出黑兔先生被酸到发抖的画面。

等了将近半小时,手中的柠檬水都没那么烫手了,也不知道酸度有没有下降。

无聊地玩着消消乐,通话界面弹出,他按下接听键。

那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颤抖和沙哑:“有感染体,五楼教育督导室五人被困,感染体在外面撞门。”

“桑余年……”顿了顿,那边的男人声音有些哽:“我感染了。”

桑余年大脑空白了瞬间,朝着柏逸离开的方向飞速狂奔,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慌乱:“等我,等我。”

九月初的温热空气包裹着他,风从身体两侧拂过,他感觉双腿被吹得有些抖,连带着手指也在稍稍颤抖,那杯超级酸的柠檬水早就因为碍事被他扔在路边。

一片慌乱中,有人拦住他,他推开那个人,只依稀听见身后传来“感染危险”之类的话。

五楼楼梯口,桑余年顺着沉闷的撞击声找到教育督导室。

一只体积巨大的黑色蠕虫立在门口,蠕虫不远处有一截粘黏着血肉的人类头骨,其它的骨头零零散散地落在走廊上。

蠕虫长而滑腻的紫红色舌头舔着地面的血,同时用圆润的脑袋一下下地撞击着前方的门,门陷进去一个窟窿,随着每一次的撞击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忽然感应到什么,蠕虫转动脑袋,黑色的复眼映出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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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年年:我才不是土猫咪,我是世界上最时尚的大老虎,嗷呜~嗷!

逸逸:可我喜欢猫咪。

年年:好吧,我就是猫,可我不土。

逸逸:我喜欢土猫。

年年:……对,我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