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一个不漏地把10个人投喂了两遍,投喂后还仔仔细细地盯着每个人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期间语气十分温柔,似乎真是一个爱孩子并且有责任心的好娘亲。

一场下午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餐桌上的糕点茶水添了四次,就在十位玩家以为自己要被撑死在这场大胃王游戏里时,女人终于收起了食物,笑盈盈地开始分配任务。

说是分配任务,又等于没分配,女人告诉他们需要前往的配送路线有四条——农场—城堡,工厂—城堡,迷宫—城堡,商会—城堡。至于每个人去哪里则由自己决定,但至少要保证前往每个地点的人数不少于两人,而且必须在19点之前回到商会。

“哥,我们去哪?”蓝故问。

“迷宫。”桑余年道。

蓝故支支吾吾道:“要不换个地方吧?感觉不简单啊,凉在那了咋办?”

桑余年从女人手中拿过通往迷宫的地图:“不会,走吧。”

身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年年,你确定要和胖胖一起去迷宫吗?除了你们,好像没有孩子想选择迷宫呢。”

“确定。”桑余年低头看着地图。

“那就带点糕点去吧,一定会用上的,记住不要把糕点给那只虫子,怎么用全凭你自己选择,不过要付出点代价。”女人为他准备了一小盒水果糖酥。

蓝故看到了把手搭在自己女朋友肩上的维狄·舒尔茨,第一想法就是这俩挺配的,要不干脆分个小手让他俩和好吧?

伊扎维娅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记得1号工人吗?她是我朋友,我们上一轮是冒险家,我从迷宫过来,而她死了。”

伊扎维娅撩起衣袖,露出整条发黑的胳膊,低声道:“我好像撑不下去了,靠近死亡时才意识到无论怎么样都忘不掉他,胖胖,抱歉,你被渣第14次了。”

蓝故抿紧嘴唇注视着他俩的背影,说:“是15次,出去我给你100块钱的分手费,一定要出去啊,不然你就亏了100块钱,100块,可多了!”

“怎么才100?”桑余年说:“以前的分手费不都是1万起步上不封顶吗?”

蓝故痛心:“因为我爸是蓝富贵,钱贼多,现在我没有爸爸了,只有哥哥,不是亲哥就算了,关键还贼穷。”

推上两辆小推车,两人按照地图路线前往迷宫。水泥路的两侧是一个个黑色的巨大齿轮,部分齿轮被嵌入地底,转动的齿轮带动路面轻微震动着。

工厂排出的黑烟几乎覆盖了半片天空,烟雾黑压压地翻涌着,似乎往烟雾中扔把火就能点燃半片天。

30多分钟后,两人进入冒险协会。

冒险会长背后长着一对黑色翅膀,四根触角在头顶晃动,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愉悦笑声,问:“雀儿有没有让你们为我带糕点?”

“没有。”桑余年回答。

冒险会长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指了指立在协会旁的巨大黑色齿轮:“我的冒险家们还在迷宫里没出来,如果不害怕就去入口处等。”

桑余年和蓝故推着车走进齿轮,经过狭窄阴暗的楼梯后,他们看到紧闭的入口大门和躺在迷宫入口前方的人类尸体,每具尸体都不完整,上面有不少野兽撕咬的痕迹,有些尸体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黑色,像是中了剧毒。

蓝故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哥,伊扎维娅能撑到游戏结束吗?”

桑余年稍稍垂下眼睑:“应该吧。”

“兔死狐悲,不,是鱼悲,我蓝故小帅哥是一条魅力四射的美人鱼。”蓝故站在尸堆旁静静地注视着尸体,说出这句话时脸上不见一点儿笑容。

迷宫里的野兽在嘶吼咆哮,野兽的怒吼声中似乎还隐约掺杂着一种和兽类嘶吼声很像的哀嚎,那是被野兽撕咬住的猎物死前发出的惨叫,而猎物是什么,不言而喻。

18点13分,迷宫入口前多出了三具尸体,紧接着大门开启,四道身影走出,四张脸全部被染得血红,其中一名女性的左胳膊被碾压得血肉模糊,鲜红的血肉上粘黏着动物的毛发和骨头,另一名壮汉的胸膛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在看清其中的两张属于柏逸和丁岽的脸后,桑余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蓝故也木木地愣在原地,但内心又同时松了口气,他们身上没有伤口,那就不是他们的血。

“卧槽!这死鱼吐的汁居然是番茄味的,弄的老子满脸都是番茄汁!”丁岽一手拖着一条八爪鱼,一手擦着脸上的红色番茄汁。

“傻叉,你想欺骗我的眼泪!”蓝故愤愤地瞪着丁岽,然后突然想起“扮演不同角色的玩家之间不能做出不符合角色的行为”的游戏要求,于是迅速将脸转向桑余年,继续愤愤道:“说!你为什么要欺骗我的眼泪?”

“因为你傻。”桑余年注视着站在自己正前方的柏逸,柏逸的背脊稍稍弓着,苍白的嘴唇紧绷像在隐忍着什么。

他向前迈出一步,稍稍倾下身子拿过柏逸拖在身后的白熊,同时也看到了柏逸背后的两道抓痕,透过向外翻滚的皮肉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肋骨。

桑余年手指颤了颤,白熊的腿从手中滑落,他弯腰重新拾起熊腿,同时往柏逸垂在腿侧的手中塞了一把水果糖酥,收回手时,他的指尖染上了一点红色,是柏逸手心的伤口,他突然间非常怀念柏逸在现实世界中白白软软的手,没有伤口,修长漂亮。

“快走,时间不多了。”桑余年将三具动物尸体放入推车,从迷宫到城堡有一段距离,他们必须加快速度赶在19点之前将货物送往城堡并且回到商会。

小巧的糖酥被精致的糖果纸包裹着,一颗颗糖果被握在手心,糖果纸相碰时发出细微而清脆的音色。

柏逸稍稍摊开手心,借着昏暗的灯光注视着被彩色糖果纸包裹的糖酥,他捏起一颗糖放进丁岽手心,问:“吃糖吗?”

“你居然还带了糖。”丁岽剥开糖纸把糖果塞进他嘴里,“自己吃吧,趁着人还在赶紧甜一甜,说不定甜过了就能撑到明天。”

糖果入口好一会儿柏逸才感觉到甜,甜中带着点儿清新的水果味,他看着手心的糖果正思索着是什么水果味,只见手心的血痕渐渐愈合,背部的疼痛也在逐渐减轻。

“伤呢?”丁岽揉了揉眼睛,捧着柏逸的手看了看,又将视线转移到他背部,激动道:“靠!好了,我他妈还以为你要凉了呢!我就说甜一甜能撑到明天吧!哈哈哈……”

丁岽突然不笑了,沉下脸说:“这糖是他给的?”

“嗯。”柏逸将两颗糖递给另外两位伤员。

丁岽沉默片刻:“这算是违背游戏要求吗?”

柏逸声音透着一贯的冷静与沉着:“他安全走了出去,如果是违规,他把糖给我的那刻就已经违规了。”

“我家年年真好。”丁岽一脸感动:“爱死他了。”

柏逸将剩余的糖果装进兜里,低垂的眸光微微涌动,映着稍许困惑、惘然和冷冽。

天空的黑色烟雾依然在扩散,烟雾压得越来越低,好像下一秒就能掉下来,水泥路面没有来时那般平整,表面出现了一丝丝细小的裂痕,机械齿轮的转动声变小了些,声音似乎被黑压压的烟雾所吞噬。

桑余年和丁岽推着推车在路上狂奔,将三具动物尸体送往城堡并回到商会后,才意识到距离19点还余下8分钟,两人坐在摆满糕点茶水的圆桌旁喘着气。

阴郁昏暗的空气仿佛一道沉重的屏障压在身上,挤压并释放出被刻意压抑在身体深处的不安和惶恐。

这种景象让桑余年感到慌张和畏惧,他不清楚自己在畏惧什么,按理说他应该没什么可害怕的——厨尸系统,悉酶基因病毒,这两大祸害都祸害不了他。

这场游戏没有任务目标,只要等到时间就能结束游戏,可游戏提示是连一连,这项提示目前还没有用到,又有多少人能存活到游戏结束?工厂、农场、城堡、商会、冒险协会,这些线索又要如何连到一起?

桑余年将手放到桌下,轻轻在聊天窗口打下一句话:小布,我这次是真的怕。

那边的消息很快发来:系统繁忙中〔忙碌×999〕……

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也可以说是一次性敷衍了999次。

“年年,你的水果糖酥呢?让娘亲看看。”女人的声音如融化的雪水般清凉柔软,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

桑余年神色变的迷茫,他拿出剩余的糖果:“给他们了。”

女人俯下身,鲜红的唇瓣贴近他的耳朵:“娘亲喜欢善良的孩子,只有你愿意送出糖果呢~你不会忘记代价吧?娘亲会把你染成白色,变成娘亲的新旗袍~走,我们先去吃一块白糖年糕。”

女人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走向角落的一扇白色木门。

“哥,你去哪?”蓝故拽住桑余年的胳膊。

桑余年平淡地看着他:“吃白糖年糕。”

女人眯了眯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胖胖,你想和哥哥一起去吃年糕吗?”

“不想。”蓝故没有看她的眼睛,因为女人身高将近2米,他看她需要昂头,脖子酸。

“哦?为什么呢?”女人低下头想看他的眼睛,发现这小胖子也低着头,根本看不到眼睛。

“我要减肥。”蓝故使劲拽着桑余年的胳膊,扯了几下没扯动才察觉到不对劲,“哥,传送门开了,我们该走了。”

桑余年不满道:“我要吃白糖年糕。”

蓝故抱住他的胳膊不敢松手:“我们回去再吃,我给你买两箱年糕,白糖的红糖的各买两箱。”

桑余年蹙眉打量着他:“你没钱。”

“我去卖肾。”

“你肾不好,卖不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