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深夜里空气寒峭而清爽,顾之远顺着二楼走廊稳步向前走,尽职尽责的进行每夜一次的巡视——其实就是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发生。

然后他就看见书房的门被拉开了,凌洲抱着杨乐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场面其实并不少见,因为杨乐的腿不好,凌洲经常会把他抱来抱去,不过看杨乐那样子,明显是被翻来覆去的折腾过了。

他半睡半醒的眯着眼睛,眼角一片绯红,脑袋无力地靠在凌洲的肩膀上,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很整齐,顾之远视力很好,一眼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红艳的吻痕。

这是在书房里做过了啊,顾之远如是想到。

凌洲扭头看见顾之远,腾出手来将杨乐滑落肩头的衣服往上提了提,遮住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他看了顾之远一眼,直截了当的问:“解药的事是你透露给他的?”

顾之远愣了愣,随后无奈的笑笑,“小混蛋的嘴真不严实。”

“他没有出卖你,是我自己猜的。”凌洲平静的看着他,“为什么这样做?”

凌洲的眼神非常的沉着,他明明刚从书房出来,刚和杨乐做过,但眼里却没有留下一丝欲望的气息。他是那种虽然情欲很强,但可以靠着自制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人。

顾之远叹息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老板,如果杨乐不主动跟你要解药,你打算什么时候治好他?”

凌洲没怎么想,“三年之后。”

顾之远摊摊手,“这就是我为什么告诉杨乐有解药的原因。”

凌洲的目光忽然冷咧起来,很不高兴的道:“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情,别插手。”

他这种语气已经是一种非常严重的警告了,说明他被触及了底线,正处在濒临发怒的边缘。

顾之远却不怕死的还想说什么,杨乐忽然抬起手抓住了凌洲的衣服,拽了拽,抱怨道:“困死了,快回去吧。”

他一开口,顾之远敏锐的感觉到凌洲身上那种冰冷的气势消散了,如同冻结的冰原被日光消融一般,化成了纯挚的温柔。

于是凌洲便不再追究顾之远泄露秘密的事情,注意力移到了杨乐身上。他亲了亲杨乐的耳朵,轻声道:“知道了,我带你回卧室。”

顾之远往旁边让了一步,看着凌洲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没心没肺的小混蛋都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了,还想着给别人解围呢。

充斥着暖黄灯光的宽敞卧室里,杨乐躺在大**,头枕着软和的枕头,几缕黑色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枕面上,散发着湿润的水汽。

他刚刚洗了澡,现在是真的困得不行了,因为凌洲这混蛋在书房时不但让他口,还把他压在办公桌上做了两次。

就在十分钟之前,凌洲还想和他在浴室里再亲热一场。杨乐一哭二闹,差点儿抄起浴巾拧成绳上吊,凌洲才让了步,杨乐的小屁股这才逃过一劫。

杨乐觉得十分苦闷,既然凌洲的欲望这么强烈,长得又帅又有钱,是怎么做到洁身自好,即单身二十多年的?

凌洲拿着一条蓬松的白毛巾,轻柔的擦着杨乐湿润的头发,回答了他的疑问:“我只是对你有欲望而已,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得了吧,你就是看上我身子了。”杨乐一语道破天机,不耐烦的推开凌洲的手,“别擦了,我要睡了。”

说完便翻了个身,裹紧被子,背对着凌洲。

凌洲手里拿着毛巾,若有所思的看着杨乐毛茸茸的后脑勺,试探的问:“你生气了?”

杨乐不说话,凌洲想了想,又问:“是因为我那会儿把你弄疼了,还是因为你没在我的书房找到解药?”

“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当时哭得挺厉害,还喊疼了…”

杨乐恼羞成怒的打断他的话,“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你书房找解药!”

“哦,我想你也没有别的要找的东西了。”凌洲伸手碰了碰杨乐的后项,指尖按了一下他皮肤上的吻痕,眼神不由得变深了。

他问道:“你就这么迫切的想要治好自己的腿吗?”

杨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他妈说什么废话呢。”

他要是不想治好自己的腿,那才是脑子有问题呢,哪个正常人愿意天天坐轮椅啊,图什么,图坐公交不用买票吗?

但是这种话听在凌洲耳朵里,就成了杨乐一心想要离开的信号。

自己明明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几乎没让他在生活上有任何的不便,他如果不是迫切的想走,为什么如此着急的找解药,甚至还偷偷的溜进他的书房。

凌洲的眸光冷淡了下来,他漠然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至少三年后才会给你解药。”

杨乐愣了一下,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失去了血色。他原本以为在走廊上时凌洲只是呈一时口快,说给顾之远听的而已。可现在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凌洲能对杨乐温柔,也能残忍到极点。

杨乐往被子里缩了缩,沉闷的说道:“凌洲,你知道三年之后我就二十七岁了吧?”

“知道。”

“从二十四岁到二十七岁,可以说是人生中最宝贵的三年,你要我像一个废人一样,无所事事的把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吗?”

凌洲面无波澜,“是的。”

杨乐闭上了眼,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种萎靡不振的情绪里。

其实他很少会这样,如同野草一般顽强长大的杨乐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他看得很开,也很少钻牛角尖,无论受到多大的打击都能很快振作起来。

可这次真的不行了,他不能接受凌洲明明手握着解药,却故意这样吊着他,拿捏着他的把柄,把他当傻子耍。那还不如当初直接打断他的腿,别让他有这个念想,别在他眼前吊着这微小的希望,却又将它扯下来踩在脚底。

也许是杨乐从潜意识里不敢相信凌洲会卑鄙到这个程度,杨乐也是个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是会伤心,会痛的。

他知道自己错了,所以被凌洲抓回来,凌辱、强/暴、软禁,甚至于废掉左腿,他都忍了,甚至没怎么表现出自己的委屈。可这难道就没完没了吗?对他的报复就没有个限度吗?

他到底要承受多少痛苦才能偿还当初欠下的债,难道犯过一次错误就要永世不得翻身?

“三年后…”杨乐声音有些低哑,凌洲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嗓音里还带着一点儿压抑的哭腔。

杨乐缓缓地说着:“三年后,你治好我的腿,会放我走吗?”

如果凌洲说会,那杨乐的未来就还有一丝希望,至少他现在可以望梅止渴,渴望着还清这场情债的那一天。

但是凌洲残忍的说道:“不会。”

在凌洲的计划里,如果三年后杨乐还是一心想要离开他,那他大概会再次给他注射毒素,甚至可能会使用无药可解的禁药。

毕竟他是凌洲,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明明谈话已经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只差一点儿他们之间的共处关系就要崩溃,杨乐就会撕破脸跟他争吵起来,但凌洲不在意,他还是一如往常那样,上了床,躺在杨乐身边,然后从背后心满意足的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后项。

接着就跟平时一样,温柔的说道:“晚安。”

……

其实凌洲很清楚杨乐心里委屈了,但他没有太在意,因为凌洲认识了杨乐几年,从来没见过他特别伤心的时候。

他很有精神气,仿佛永远不会被打倒,即使有时候也会沮丧,或者是因为一些事跟他吵架,但只要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仍然是笑嘻嘻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坏事会被他放在心上。

但是第二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凌洲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杨乐开始拒绝和他说话了,无论凌洲问他什么,和他聊起什么,他都沉默以对,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只要凌洲看过去,他就会厌烦的扭开头,拒绝与他对视。

这就有点儿超出凌洲的预料了,他踟蹰的看了看杨乐,试探道:“乐乐,你身体不舒服吗?”

杨乐没有应声,他漫不经心的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冰糖燕窝粥,然后松开了手指,勺子把哐啷一声碰在了碗沿上。

“我没胃口,不吃了。”

说完,他便拿起靠在桌边的拐杖,站起来准备离开。

凌洲皱着眉看了眼他的碗,“你才吃了不到一半。”

而且除了那碗粥,别的配菜他甚至连碰都没碰一口。

杨乐明明是很喜欢吃东西的,而且凌家的厨师都是顺着他的口味来做饭,就是以前他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排斥过吃饭。

坐在对面的凌宇臣看着杨乐缓缓走出餐厅大门,幸灾乐祸的问:“表哥,他这是怎么了,突然抑郁了?”

凌洲没有理他,他眉头紧蹙,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脸色阴沉的看着杨乐离开的大门,可是他的思路,却不由得顺着凌宇臣的话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