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默默地承受着梁老师的怒火。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次出题老师竟然这么苟,难度超纲了,其实他可以解释的!

他以为大家都会把作文写跑题,所以他故意跑的特别远。

他以为化学方程式只是配平而已,大家应该都会,这么简单的题不对不合适,没想到大家竟然都不会,因为这个题超纲了。

他以为数列那个题控分的难点在于怎么在错位相减法上出错,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大家都把等比数列当成了等差数列来做,选择各种方法的都有,就是没有正确答案。

原来一切都是给他以为的,现实何其残忍。

泰勒公式那个,他不无辜,他真的把高中知识和大学知识混淆了

程野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郁扬的期中试卷,他记得那道数列题郁扬也做对了,默默地想,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一眼就能看穿题目的伪装。

梁老师看到程野还在走神,气呼呼地一拍桌子问道:“程野,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保送,不想参加竞赛才故意考砸的?”

“不是”程野诚实地说道。

“那你”

梁老师气的手指头在发抖。

刚开学的时候,她只是怀疑程野故意考砸,但她没有证据,毕竟她想不出任何一种理由可以解释一个本该是天之骄子的优等生的孩子会用十几年的时间来伪装成差生。

从青少年心理行为分析来看,大多数人在儿童或青少年时期都有强烈的表现欲,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想获得关注和认同,这是一个青少年正常的心理和行为方式。只有极少数早熟的孩子,偏离这种思维方式,但只要是孩子,都免不了希望被关注。

一个人在中学时期,爱出风头,做事中二都是正常的行为,但程野偏偏违反人类自然科学规律,他不希望自己成绩出众,不想进实验班,不想获得老师同学的关注。

如果不是高一打架不小心成了新校霸,不会有同学注意到他。如果不是出众的容貌在一堆个人资料的高清一寸免冠照片帅的亮眼,梁老师也不会注意到他。她特别观察过,程野在学校一整天,如果他的同桌不主动找他说话,他或许一天都不会开口说话。

梁老师心酸地想,这是个什么小可怜啊,好好一个孩子硬生生把自己过成了透明人。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在程野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温柔地说道:“我现在知道你不是

真正的差生了,说明我当初力排众议让你进

实验班的选择是正确的。老师相信,你的水平足以让你比任何学生都值得待在三十班。”

三十班,新校区理科实验班第一班。

新校区最优秀的四十四个学生加一个校霸兼职学渣程野,都在这个班。

曾经,无论是年级主任还是三十班的其他任课老师都不满梁老师的把程野调到三十班这个决定,大家一致认为,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但是,现在程野并不是真的学渣!

梁老师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扬眉吐气地想,你们都没有我目光犀利!看吧看吧,一个闪闪发光的大金子,就摆在你们面前,都没看见!

程野头疼地看着面前觉得自己牛气的不行的梁老师,头疼地想,这个女老师大概是被家人宠大的,现在找了个对象,是他高一的班主任,也是个温柔的暖男,估计婚后是换了个人继续被宠,导致她的脑子里总是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的,程野一直觉得这个班主任脑子里应该脑补了一出优秀教师火眼金睛不畏强权不信流言拯救失足堕落少年于水火的大戏,她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母爱的光辉和看小说男主的光芒。

“程野,你跟老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师帮你解决。”梁老师殷勤地看着程野,眼睛里写满了“就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

程野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难言之隐。”

顿了顿,程野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如果他今天不给出一个控分故意考差的理由,或许就出不了这个办公室了。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说道:“我确实不想参加报送,老师,你就当我觉得控分好玩吧。”

梁老师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可置信道:“控分好玩?你以为自己在耍着谁玩?你这出戏演了十几年,是给谁看?”

程野沉默了,在梁老师眼里,他或许在撒谎也或许是无聊,但他的观众却真实存在,且只有一个。

看见程野又沉默抗议了,梁老师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你不想说也可以,那我们聊聊别的。”

程野为难道:“老师,我该去上课了。”

“没事儿,你是倒数第一,还能再退吗?”梁老师冷笑一声说道,“不如来讨论讨论进步的事情。”

程野:””

“不想说话可以,听我说就行。”梁老师往座椅后背一靠,高贵冷艳地说道,“保送名额不想要没关系,竞赛不想参加也可以,都依你。你高兴就好。”

程野口快道:“好嘲。”

梁老

师哽了一下,心想,你就不能答应得慢点儿,让我有那么一丝丝的欣慰感?

“但是,你的成绩必须慢慢提上去!”

话一说完,程野又又又又又沉默了。

这明显就是“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不说,我也不听”的意思。

梁老师差点儿被气死:“给我一个理由。”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行。既然这样,我就跟你唠叨唠叨。”梁老师掰着手指头说道:“你现在高二上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了,我知道按你目前的水平考个年级第一没问题,你不想把成绩缓步提升上去,难道是想在高考的时候成为一匹一鸣惊人的黑马,上热搜上当地新闻日报吗?”

“惊!绵市一中杀出一匹黑马,全校倒数第一杀上榜首,成功夺冠理科状元?”

“别傻了,别人只会觉得你考试作弊了。我一个人人微言轻,也不能帮你辩解,你应该现在起缓慢提升成绩,不动声色地拿下理科状元,让大家都信服你。”

程野的眼神忽闪了两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打算那样做。”

梁老师瞪大了眼珠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高考你也要控分?”

程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梁老师当即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担心自己背过气去,孩子保不住。

“老师,你别气。”程野赶紧说道。

“为什么啊?!”梁老师不理解地问道。

程野不说话,她就自己说:“你从小在绵市长大,你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吗?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二线城市,凭你的成绩和能力,你完全可以在大城市扎根落脚,过上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程野对梁老师描述的美好未来不为所动,坚持不学习不进步的信念。

梁老师说的这些,他又岂会不知道,但他更知道妄想脱离吴凤丽掌控范围的下场。

小时候,他离开那栋居民楼,去一百米远外的小卖部买了一根棒棒糖。那仅仅三分钟的离开,吴凤丽却在

楼上哭天抢地,像是死了儿子一样。

五分钟之后,程野被民警找到并带回了家,吴凤丽表面殷勤地送走了民警,回来时却变了脸。

去一百米外的小卖部买一根棒棒糖的代价是他的左脚被铁链锁在床角整整十天。

长大后,他曾尝试过不同程度的逃离,放学晚归十分钟,周末去同学家玩,甚至是租房搬离居民楼。

但最后他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放学晚归十分钟后回

到家看到是坐在小区门口破口大骂的吴凤丽,代价是吴凤丽第二天找上了学校当场抓掉老师一把头发,不管不顾地诅咒老师拖堂该死。

周末去同学家玩的后果是吴凤丽报警说自己的儿子被拐卖绑架,并带领民警抄了别人的家,最后虽然解释清楚了是误会一场,但从那以后,没有家长允许自己的孩子同他玩。

至于租房搬离,程野冷笑一声,呵

吴凤丽绝对不会允许他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而绵市仅有的一所大学上不上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梁老师叹了口气说道:“好,就算你不想走出去,那你总有梦想吧?感兴趣的专业,想做的职业,甚至是想要在一起的人?”

程野放在身前的手指下意识抽搐了两下,梁老师瞬间了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加码:“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呢?荒废一身本领,平凡普通地过一生吗?”

“你难道就没有需要通过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梁老师不疾不徐地说着,每一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敲在程野的心脏上,他明明站在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却觉得浑身发寒颤抖。

每一个问句都像是敲击在他灵魂上的警钟。

他甚至想对着梁老师露出阴冷可怕的嘴脸,一字一句地向她展示自己罪恶可怖的占有欲。

他想恶狠狠地告诉世人,我当然有想要在一起的人,那个人叫郁扬。他来自充满阳光的美好花园,我却想拖他入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