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忱就在医院呆了一天，他身体底子很好，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在医院不方便照顾沈乖。
他开车绕了几条路，进了一个陌生的小区，沈乖有些茫然：“忱哥，不是回家吗？”
“是回家啊，”楚忱说，“回我们的家。”
把车停好之后，他带着晕乎乎的沈猫猫乘电梯去了六楼，先开了门，接着录入了沈乖的指纹。
这个公寓比楚云霆的那个大平层要小不少，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多平方，住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并不显得十分空**。
地段很好，马路对面就是清河，河边有几个不同的运动公园，风景也很好，离学校并不是很远，估计挺贵的。
里面已经装修好了，家具家电一应俱全。
“这房子是精装，我看风格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其他东西刚添置完不久，”楚忱解释，“本来是打算当做给你的新年惊喜的，现在只好提前搬过来了。”
沈乖整个愣住。
一百多平的毛胚房在清水市也得两百多万呢，何况还是精装。
“你看看，哪里不喜欢的咱们再换，”楚忱牵着沈乖到沙发坐下，“我是想着高考结束之后，咱们大概率不会留在清水市，你之前不是说想考到首都去吗？那就先买个小一点的住着，以后你想在首都或者别的哪个城市定居，咱们再买套大的。”
沈乖知道楚忱有钱，但万万没想到他可以有钱到买房子都可以说得跟买白菜一样容易。
楚忱看他表情懵懵的，被可爱住了，凑过去对着沈猫猫的小腮帮子就嗦了一口，跟吸果冻似的。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打工了吧？”楚忱抓着沈乖一顿亲，“你男朋友养你太容易了，所以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不用惦记赚钱养家。”
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不愿意见到你再吃哪怕一点点苦。
要是以后沈乖有想做的工作，只要他喜欢，楚忱都会支持他，但现在不行，小孩儿还小，正该好好读书呢。
而且眼下沈乖身体的恢复情况还是很糟糕，体温依旧很低，小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连以前嫩红的唇都只剩下淡淡的粉。
楚忱心疼得没办法，只能按胡策说的慢慢养着。
沈乖不知道，楚忱现在根本无法像以前那样熟睡，他每隔一会儿就会起来打开小夜灯，坐在**盯着沈乖看一会儿，仿佛不这样看着，他就无法安下心来。
只是他没想到，他就这样看着，也还是出了事。
好像老天都在嫉妒他有个乖巧善良的宝贝，总是竭尽脑汁地想要去伤害他。
胡策当时开的药丸吃完了，楚忱联系他，约好了时间要再和胡昭一起去一趟妖族医院。
他是人类，一个人无法进入那结界。
而向胡策描述沈乖的恢复情况还需要楚忱亲自去。
到了约好的那天，胡昭一早就来接楚忱。
“等一下，我让夏淮意来陪着你，”楚忱抱了抱沈乖，“去那边可能会联系不上，不要担心，不会出什么事的。窗户窗帘都别开，害怕就开着灯，楼下有保镖……”
其实沈乖不怕这些，但楚忱就是觉得放心不下，得多嘱咐几句。
沈乖的状态不适合出门，楚忱也不敢让他去冒险。
夏淮意到了之后，楚忱就跟胡昭离开了。
停车场里，一道猥琐而混浊的目光看着离开的车子，眼底透出了精光。
一直到晚上楚忱也没有回来，沈乖有点坐不住了，中午楚忱发消息来说胡策这边有点小意外，会回来晚些，之后就再无消息。
“别担心，楚忱说不会出事应该就不会出事的，等会儿关放就会过来，”夏淮意安慰他，到窗户边上把窗帘拉开一点点缝，往下看，“我们……我靠，关放。”
“怎么……”
“沈乖你在家里别乱跑啊，”夏淮意匆匆冲出去，“关放在楼下被人绑了，我得去救他！”
沈乖的心提了起来：“我陪你……”
接着眼前就一片黑。
“不用，你在家乖乖呆着，别出门。”
眼前的黑雾散去，夏淮意已经没影儿了。
关放在楼下被绑了，那楚忱呢……楚忱会不会回家的时候也……
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
一道有些陌生，但沈乖确定自己听过的声音传来。
“六年不见，你没想到我还能出来吧？听说你是个小猫妖？正好，你那男朋友在我手上，想见他，就跟我走。”
是那个男人。
六年前的记忆瞬间灌到沈乖的脑海里。
十二岁的他被男人按在身下，动弹不得，衣服快被扒光。要不是沈乖拽过椅子把男人打昏过去，肯定就出事了。
男人曾是他一段时间的养父，因为注意到他漂亮得过分的脸蛋，心生歹念，从孤儿院领养了他。
后来沈乖逃走报了警，男人就被抓了起来。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始终戴着土掉渣的眼镜，留着邋里邋遢的长头发，讨厌别人的触碰，一直到楚忱来到他身边。
他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到想吐。
“你在犹豫什么，不信我？”
男人举起手机，沈乖透过显示屏看到上面的视频。
楚忱被人捂住口鼻塞进了车里。
还穿着早上出门时那身衣服。
沈乖脑子里“轰”地一声。
……
楚忱回到小区就感觉不太对，他安排的保镖似乎被调开了。
胡昭的车和一辆黑色的轿车擦肩而过，楚忱从副驾驶偏过头看那辆车，心脏一阵剧痛。
“调头，”楚忱嗓子发哑，手心渗出一层冷汗，“追上那辆黑车，沈乖被他们劫持了。”
胡昭一惊，调头的同时瞥到楚忱面色还算正常，神情十分冷静。
“别急，会没事的。”
楚忱也不知道听到了没听到，没有回应，在手机上快速发着信息。
他是在向妖族驻人类世界大使馆申请保护，那边很快有妖回复了他，说会尽快赶过来。
那辆黑车似乎注意到他们，开始以不要命的速度向前冲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胡昭眉头紧皱，看着黑车消失的方向，“我以为那里已经报废了，看样子还在使用……”
十八年前关押他的地方。
看来那群人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夜幕下空旷远郊，胡昭的车在街道上狂飙，楚忱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别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可前方一片黑暗。
令人绝望的黑暗。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楚忱跳下车，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黑乎乎的建筑：“胡老师，你别过去了，我自己去吧。”
“你一个人不行的，别逞强。”胡昭赶紧下了车。
“十八年前你已经遭受过一次了，没必要因为我们再遭受一次，沈乖知道了也不会同意，”楚忱至此还保持着冷静，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我向妖族大使馆申请了保护，他们应该会很快赶来，还需要接应。”
胡昭只得停住脚步，妖族的人来了，肯定不会听人类指挥，能接应的人，只有他一个。
“那你务必要小心，拖延时间，别硬刚。”
楚忱已经朝着那个建筑狂奔而去。
他翻过墙，摸到了楼后面，绕过所有灯光所照之处。
灯光都很暗，从远处根本看不到，但当他拐到一个楼梯口，却发现建筑的底下竟然灯火通明，很多人在谈笑。
“那个小猫妖终于到手了，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这么容易，真是蠢蛋。”
……
他们似乎是在喝酒庆祝。
“看看，这小猫妖还瞪我们呢！”
楚忱紧紧握着拳，强迫自己镇定，他抬头看向楼上黑漆漆的楼道，判断地下室只是掩人耳目，沈乖肯定在楼上。
然后他脱了鞋，尽量轻地上了楼。
四楼的黑暗中，他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蜷在地上。
他忍着眼眶的酸涩感摸过去，伸出手，颤抖地触碰到了沈乖的身体。
下一秒。
灯光大亮。
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沈乖似乎昏迷着，一动不动。
楚忱追得太及时，这些人只顾设计抓到楚忱，还没来得及伤害沈乖。
幸好，幸好。
楚忱在那些枪口之下，靠到了沈乖旁边。
小猫妖还有用，他们不会伤害沈乖，自然不会对着这里开枪。
楚忱压低了声音，赌了一把：“宝宝，我来了，变回猫。”
他从来没试过这个，能管用的几率很小，毕竟沈乖现在昏迷着，可是沈乖真的变成了猫。
小小一只，毛茸茸的，昏迷中小耳朵一抖一抖，看起来那么惹人疼。
楚忱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那是他的宝贝，他愿意拿命护着的宝贝。
楼下一声哨响，拿枪的人瞬间警惕起来，楚忱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是瞬间判断出方位，趁他们一瞬间的慌乱，一把抱起沈乖窜到窗边，毫不犹豫把小猫扔了下去。
枪声四起。
先是热，再是冷，接着才是剧痛传来。
四楼，他之所以敢把小奶猫扔下去，就是百分之百确定下面的人能接住沈乖。
如果没有这么肯定，他不会拿沈乖冒一点点险。
他是愿意拿命保护沈乖的。
所以现在这样的结局他该满意了。
他只是个刚满十九岁的人类青年，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反应这么快，全是凭着对沈乖的爱。
可是他真的好贪心啊。
他还想和沈乖走更远，想和他结婚，想和他过一辈子，想一直保护他，一直疼他，一直对他好。
一身是血的楚忱从四楼跳了下去。
……
城市另一边的一条河边，夏淮意背着关放一边走一边小声叫他：“放哥，老大，醒醒啊……”
声音含着哭腔。
他一米七四，关放一米八五，他背着关放着实费劲，可是没办法。
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套在编织袋里，过了没几分钟就被扔到了水里。
那些人是想要淹死他们，好在他醒得早，变回本体，啃烂编织袋逃了出来，然后救了关放。
可是关放一直没醒，他走得又慢，生怕关放会出事，一边走一边忍着，怕自己哭出来会走更慢。
走着走着，关放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己踩着地扶着夏淮意站着：“这是哪儿？”
“老大！！！”夏淮意惊喜地看着他，“你吓死我了！！！”
他一边哭，一边讲着事情的始末，讲完了
用力擦了擦眼睛：“老大，我好怕，你能不能抱抱我？”
关放心疼地拥抱住他：“兔兔不怕，没事了，兔兔很勇敢……”
“老大，我说实话，”夏淮意哭得停不下来，“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以前怕这怕那的，可是我发现我最怕失去你，别的我都不怕了，你不能出事，我真的很害怕……”
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拥抱在一起，关放吻了一下小兔子乱糟糟的头发：“真那么喜欢我？”
夏淮意狠狠点头。
“那，”关放拉住他的手，在两个人都很狼狈时，不合时宜道，“在一起吧。”
……
楚忱在救护车上醒了一次，睁开眼睛，费力地偏过头，张了张嘴：“宝宝……”
“我在，忱哥我在。”沈乖赶紧凑到他身边。
“没……受伤吧？”
沈乖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他摇头：“没有……”
“那就好……”楚忱模糊地笑了一下，努力抬起手，沈乖赶紧握住他的手，让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颊。
“别哭了……小花猫，眼睛会不舒服的……”
沈乖拼命想忍住眼泪，可是怎么都忍不住。
他毫发未伤，他的男朋友，他的忱哥，他的保护神，却因此承受了那么重的伤害。
身体几处中弹，跳楼导致腿骨骨折。
只是转眼之间，楚忱就闭上眼睛，刚才醒来仿佛只是沈乖的一场幻觉。
手术室的红灯无比刺眼，同一家医院，这次在门口等着的是沈乖了。
胡昭、唐南箫，甚至胡策也在，顾白薇带着齐珂赶了过来，没过一会儿，关放和夏淮意做完了检查也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别说了，”胡昭拉了一把在跟沈乖描述之前的事情的胡策，“这个关头你说这个干什么？你还嫌他不够伤心吗？”
“迟早该知道的，当年我没有帮你瞒着那五个月的事，现在也不会替那个人类瞒着。”
忱哥替他承受了抽命的痛，体温化冰，差点死掉。
忱哥因为他被楚云霆抓起来虐待了整整三天。
忱哥现在又为了救他，躺在手术台上生死不知。
怎么他带给忱哥的都是坏事呢？
如果没有他，楚忱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了。
楚忱被接连下了好几张病危通知书，在ICU里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才醒过来。
他转到普通病房，还没来得及问问他家宝宝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就对上小奶猫哭肿了的眼眶。
“忱哥，我仔细想了想，”沈乖咬了下唇，想要平静一些，“人妖殊途，我们还是……”
楚忱愣住了。
接着眼眶一红，嗓音沙哑地打断他：“我们不分手，不许提分手，人妖殊途我们不殊途……”
沈乖嘴角往下压，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我不想分手，忱哥，可是我怕你再因为我受到伤害……”
他哭得说不出话。
楚忱定定地看着他，眉头一皱，脸色很难看：“宝宝，我有些喘不过气……”
沈乖被吓了一跳，眼泪更是决堤了：“我叫医生，忱哥你别有事……”
楚忱抓住他要按铃的手腕，无力但强硬地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松开他的手腕，给他擦眼泪：“骗你的，小没良心的，忱哥命都快搭给你了，你还想分手？”
他四下看看，没有合适的东西，只好撕掉输液的手背上固定输液管的医用胶布，强势地往沈乖无名指上一缠：“没戒指，以后再补，等我出院就去领证，我看你还敢跑。”
沈乖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忱哥说要和他结婚。
“别胡思乱想，宝宝，不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楚忱摸着他的脸颊，轻轻碰了碰他红肿的眼周，“我活着回来，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更久一些，不要犯傻好不好？或者，你是真的想分手？”
“没有，我不想分手。”沈乖紧紧抓着楚忱的手腕，“对不起，忱哥，我不想分手。”
“那你想做什么？”
“结婚。”
“和谁结婚？”
“和忱哥。”
“这才乖。”楚忱满意了。
楚忱倒是不怪沈乖，他家宝宝心思太细了，又容易自责，他受点伤，小孩就认为是自己的错。
他能理解，也心疼。
……
楚忱住院一个月，也就前半个月身体不适不敢作，后半个月伤势好转，他就有些过分了。
他不舍得沈乖照顾他，所以请了护工，闲着没事就要把他的小猫妖男朋友搂过来亲一亲抱一抱，逢人就要说道说道自己的小男朋友有多心疼自己，还笑话关放夏淮意刚在一起，他和沈乖就已经求婚成功了。
嗯……虽然那个求婚，说求了好像也没完全求。
对此关放表示，楚忱果然不能持续地当个人。
出院之后原本还得回家静养，楚忱生怕自己媳妇儿会被别人抢了一样，非得先去特殊民政局把证领了，不领就不回家，逮着他小男朋友就是一顿撒娇。
亲眼目睹此场景的关放表示一米八七的楚忱撒起娇来真的很辣眼睛，但在沈乖平静且冷漠的一句“你还欠我几声‘爸爸’”之后乖乖闭了嘴，溜了。
楚忱最终如愿拿到了小红本，并且把沈乖的那一本也拿走了。
沈乖见状赶紧抱了抱他：“我错了忱哥，我真的不会再提分手了，你不要害怕。”
楚忱当然知道，也没在害怕，他就是故意想让沈乖哄他。
胡策不常到人类世界，今天却特意过来，只为了当面传达一个好消息。
“天道看猫妖一族受罚的时间够长了，可以结束了，现在已经取消了猫妖的其他命，以后猫妖和其他妖一样，只有一条命。”
也不知道胡策到底是啥职业，居然从自己的袖筒里掏出一张纸：“我赶时间，你快点在这上面签个字。”
楚忱接过来一看，是三界法典新《妖族与人类相处法》中修订的一条，需要他以妖族的人类家属名义签一条同意意见。
而这一新法条是妖族与人类不得互相伤害的强制性发条。
此后再无猫妖拥有换命能力，也没有人类敢随意捉捕伤害妖族。
……
几个月后，楚忱和沈乖都收到了来自首都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顾白薇齐珂和他们同校，关放夏淮意、追到校花何汐且不再是小胖子的钱云帆，还有和化学死磕成功的刘一舟都在附近不远的学校。
灾难全部过去，青春还未散场，他们还可以走很远很远的路，和心上人相爱很久很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