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可以确认,她恶俗地穿越了。

看着右手边的茅草土坯混搭房,还有旁边搂着她、身着布衫、留着泪的中年大姐连连叫她闺女……好吧,是魂穿。

再瞧瞧左手边,远处阡陌交通,绿油油一片,端得是春意盎然,一幅采菊东篱下的世外桃源状……可能,还需要开启种田模式!

“我……”林卿动了动唇,刚想了解点情况,一阵尖锐的头痛如海啸般猛然袭来。

她下意识朝痛处抹去,收回来的手上,布满鲜红,刺目淋漓。

“……血?”

红色入目,她有一瞬的呆滞。

随着一串血珠子顺着手臂滴答滚落,林卿不由自主地开始头皮发麻,神晕目眩,最终在邻里围观而来的喧闹中,她双眼一翻,又利索地软了下去。

“小卿,小卿你怎么了?”林氏见女儿之前好不容易苏醒,现在又满脸苍白地倒下,忍不住惊慌,“闺女,现在不能睡、不能睡。”

她一边继续压着伤口止血,一边焦急道:“虎子娘已经去请郎中,郎中很快便来了,你再坚持坚持。”

昏昏沉沉间,林卿在古代热心邻里的协助下,被抬进屋子里,随后颤巍巍地躺在了一张木板**。

在大婶们的各种咋呼声中,她知道了,刚才喊她小卿的女中年,是这个身体的母亲,夫家姓林,是这方圆几里唯一学堂里的夫子。而她的脑袋是被隔壁的虎子用带毛刺的扁担给撂到,然后一头撞在了大石上,才造成了这人间惨剧。

而今天,原本是小姑娘的生日。

没错,原身不仅与她同名同姓,而且同天生日。真是令人不想承认的巧合。

坑爹,难道说穿到这里,是宿命的安排?!

面对一群陌生的面孔,已经清醒过来的林卿躺在**绵软无力地装晕。她脑袋一阵阵疼,心里却着实震惊慌乱。

怎么办?怎么办!虽说在现代她都算得上是大龄女青年了,不应该这么不淡定,这么不淡定简直是丢了现代人的脸!但是她实在不是什么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做不到莫名其妙来到了古代就能一下子坦然自若。

她记得昨天被领导痛批,回家后,她就登顶沙发,同老爸老妈撂下豪言壮语:“我要辞职!我要创业!从此天高海阔,再也不受那破公司的鸟气!”

可……也只是说说而已,老天要不要这么灵,她真心不是要跨界创业啊喂。

在林大婶把林卿抬回小屋并做了清理不久后,吭吭哧哧,终于来了个山羊胡郎中。郎中给她做了简易包扎,留下了几包草药和几句医嘱,便在林大婶的千恩万谢中翩然离开。

经过一番折腾,林卿也装不了睡了,她半眯着眼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兴许身子还不太适应,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林大婶坐在床沿,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出了这么多汗,丫头,真是受苦了,还难受不?”

“那个……我没事。”林卿听到自己现在的声音细细软软如蚊子一般,回了这一句后,她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林氏提醒她出了很多汗,于是她乖巧地将手伸出被外,然而当抬起手来,细细观察这双手时,她不由有些愣神。

小小的手,瘦白而纤细,仿佛能看到里面青色的小血管,这双手那么鲜明地提醒着那分明不是她,又那么鲜明地提醒着现在就是她。

她的心里一阵混乱。

同时,她也无比庆幸,这里居然讲的是普通话,至少让她不那么抓瞎。按说不应该,连大中华都没有完全普及普通话,更何况是这不知名的古代,呃,这个也许是穿越的福利了?

林大婶见自家闺女,小脸苍白地躺在**,盯着一双手发了半晌呆,之后又紧紧抠着被子,有些奇怪。

她想起刚才流的一地鲜血,心疼道:“你爹和你哥哥很快就回来了啊。头上的伤看着唬人,但只要按郎中的嘱咐吃药,很快会好的,别怕。”

“呃,好……”林卿张了张嘴,面对林氏的关心,她不知如何接话才妥当,她暂时不想再打听什么了,只是觉得喉间有些酸涩。

好在林氏也没有多说,她轻轻压了压林卿身上的被子:“你躺着好好休息,娘这就给你煎药去。”说完,不待回答,就去煎药了。

林卿见人转身离开,便微微起身坐起。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桌一凳,一床一柜,还有一些粗陋的日常农家用品,倒都很整洁。

打量完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屋里没有现代文明的任何痕迹。

她躺下来直直地望着屋顶,自暴自弃地出了会儿神,随后深深吸了口气,便闭上双眼,试着去感受身体中是否还有原身的灵魂残留。然而,她感受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看来,人已经不在了……”

吃过林氏端来的药后,她在脑中杂七杂八地分析了好一会儿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又胡思乱想了许久该做什么才可能穿回去。

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林大婶温柔的细语让她安心,或是初来惊吓过度,亦或是原主的记忆终于涌来,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昏昏沉沉地真睡了过去。

这一定是个梦吧,醒来应该就好了吧……

三天后。

林卿坐在屋里唯一还算漂亮的小板凳上,微眯着双眼,认命地总结这回穿越的盈亏。

首先,在现代,她是大龄女青年,二八年华(可惜不是乘法的二八,是真二十八),姿色中等。现在,芳龄七八岁左右,虽说在年龄上她真的赚到,但现在太小了些,哎,小学一二年级,顶个什么事。

看看家里水缸,隐约可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黑溜溜犹如葡萄,尾部略上扬,双眼皮得挺明显。一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淡淡地梨涡。脸蛋比现代好多了,就是这头大身小的豆芽造型,实在让人没什么绮念。

其次,原先的她,已然是个小经理了,事业不错,虽说底下兵没几个,但是拿出名片还能虎虎乡亲们。从小学到大学,一路成绩尚可,她觉着自己照这流程下去,混个中产应该没问题。再看看眼下:冷硬简陋的床,零零星星的箱柜,还有手边磨边缺角的碗,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的解放前,事业?哪来的事业,生活的保障可能都没有。

还有,最关键的家人。

现在这个身体,父母双全,有两个哥哥。原主的父亲是这一带的小夫子,这在古代已经很难得了,源于古代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周围读得起书的孩子也不多,所以父亲除了一定时间教孩子外,还是要做农活。原主的母亲是典型的贤内助,照料孩子、理家织布都是一把好手。两个哥哥都跟着父亲认过字,目前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二岁,大哥在镇上跟着掌柜学习,二哥除了读书,就是帮忙务农。原主也是跟着认几个字,并给母亲打下手。貌似是忠厚正直、在古代乡村也算小康的一家人。

可惜,再好也不是她真正的家人了。

想至此,林卿心里疼痛难耐!在现代,父母经常叨叨,埋怨她赖在家中吃闲饭,都快三十了还不嫁人,可是他们实则关切的眼神,还有老妹贱兮兮的模样,都让她无比想念。

原身的魂魄也不知道飞哪去了,她怎样才能回去?

林大婶看见自己闺女又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很是担心,她用手肘轻轻推了推林大叔,小声道:“当家的,我们要不再去请个郎中看看?小卿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我有些担心。”

自从女儿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她没以前勤快,做事也不利索,居然连火怎么生都忘记了!但再怎么拖后腿,总归还是自己的女儿,伤神的是现在这丫头连人也不叫,一个劲儿沉默。万一真伤到了脑子可怎么办。

林大叔默了默,决定:“郎中已经看过两个,伤口也已在愈合。这样,近段日子,你每天都给她蒸两个鸡蛋!”

在林大婶林大叔担忧的时候,林卿也在纠结。林大婶年约三十五六岁,虽然古人看着比现代人显老,但这年纪摆在那儿,按未穿前,林卿称呼她一声大姐不为过。还有林大叔,也是不到四十的年龄,虽然下巴长着一寸长须,一副长者的模样,可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在现代他还算红果果的男人四十一枝花,她也实在一时半会儿没法叫爹。最后两个哥哥……那完全是小弟弟们啊!

她无法马上代入新角色,所以沉默是金,少说些,少尴尬些,犯错概率也小些。

回顾这几日,纵然有原主的记忆做铺垫,可是不一样的生活环境和习惯,生生难为着她。

没有高楼,没有汽车,没有抽水马桶,更不要说网络、电视、手机,甚至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水泥地!

林卿蒙脸。

她觉得自己真要崩溃了。

虽说这几天她大多时候在挺尸,整理着原主记忆,但是仅仅几次起来活动和帮倒忙,让她明白,能生活在原时代,是多么大的气运!

这个时代,虽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狗屁朝代,即使穿越成公主,她都不愿意换她原来的生活。她宁愿做原先那个背负房贷车贷的小凡人。

她想家,无比想,想她的几个狐朋狗友,想她前几天刚买的红色连衣裙。她觉得自己是辜负了银河系才会被丢弃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