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场景一直留在他的脑海。

只是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神明。

他一边努力地存活一边无意识地去关注穿着斗篷的人。哪怕知道没有希望,也不想放过一丝相遇的可能。

直到……作为流浪儿在城市中穿梭的他被死灵法师注意到。

因为他无意识地探寻每个穿斗篷的人,他引起了一名穿黑斗篷的死灵法师的注意。他独特的体质和强烈的求生欲引起对方兴趣。

他成了死灵法师的实验品。

在维尔亚都城,一个城市边缘的流浪儿失踪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

各种极端的死灵实验在他身上展开,他如同一件物品,在暗无天日的法师塔中被反复折磨,往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怪物方向改造。

被死气灌注,又维持生机,被痛苦折磨,并将此转化为力量源泉。无人关心他,也无人在意他,他的命运是成为一具不死不灭、可号令亡灵的巫妖傀儡。

巫妖自强大的亡灵中诞生,力量强大,天生便能趋势亡灵。

而那位死灵法师,却异想天开地想自己制造一具巫妖,只听自己命令的奴仆。

最后,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在最后一次实验中,被他血肉剖开,又被缝合的少年,成为了第一具人造巫妖,但他也死在了少年手中。

乌斯捏碎了他的灵魂,查看了他所有的亡灵笔记。

他懵懵懂懂,受到冥土的吸引,来到了魔族亡灵的领域。然后在战斗与吞噬中不断成长、异化。

他不会死亡,不会衰老也不会再成长。

属于人的部分逐渐在他身上消退。

作为人时,世界以痛吻他。成为怪物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属于人族的部分全部抛弃,然后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冷酷残忍的巫妖之主——人界、魔族心目中的梦魇。

直到……他遇见了他的神明,他的陛下。

成为巫妖后不再跳动的灵魂之心再次激烈跳动起来。

曾经他没有资格,但如今的他,终于有能力站在她身边。

他想成为她的盾,她的矛,她的影子,和他的陛下……永远在一起。

可是被转化为巫妖时,脸上丑陋诡谲的缝合痕迹永久地留了下来,他不敢脱下斗篷露出丑陋的脸,只能依然如曾经一样,缩在阴影里仰望她……然后,偶尔不经意间露出半张完好的脸——他希望她能想起他,又怕被他现在的模样让她生厌。

乌斯灰宝石一样的瞳孔巴巴地看着苏弥,眼中涌动着炙热浑浊的希冀。

在发现她好似并未认出他时,他眼中又出现了了然的叹息。

陛下怎么会想起来那段记忆呢?毕竟当初的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只路边的臭虫,不过是幸运地得到她垂怜罢了。

他的陛下忘记了那段被臭虫攀附的记忆也好。

至少……她不厌恶他脸上的伤疤。

光是想想刚刚落在缝合伤疤上的柔软,他的心脏像是被填满,充溢发胀得几乎酥麻。

不管陛下记不记得,他都愿意成为她的影子,永远跟随在她身旁。

乌斯仰视的目光如同狂信徒,分开撑着椅子的骨指用力,骨节突出,灼热的眸光偏执疯狂,充满了病态的癫狂。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扭曲的想法——

如果能将陛下,嵌入了身体里就更好了。

藏在他肋骨里,就可以用他的躯壳作为外壳保护陛下。陛下也永远不会消失。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眼前的甜点打断。

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模样看起来古怪肮脏的面包。

但却泛着微微的甜丝丝的香气。

乌斯木然地盯着眼前的面包,玻璃珠似的灰眸赫然睁大。

陛……陛下记得!

【获得深渊之匙(巫妖之主)】

一柄通体漆黑幽暗,缠绕着血色藤蔓的钥匙在系统里缓缓凝结。

在她替他解开心结后,属于乌斯的深渊之匙便凝聚得差不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何,那把代表执念的钥匙却总是还差一点。

不过幸而,她那不靠谱的读心术此时终于靠谱了一回,读到了不少关键信息。

游戏为了营造真实世界感,存在大量随机事件和场景,像小乞丐这样的随机事件实在太多了,而且大多都没有后续,苏弥没有想到,乌斯竟然是自己一次随性帮助的小乞丐。

但所有线索一串通起来,当初游戏里发生的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难怪当初她收服亡灵之地时那么顺利……本来还以为会很棘手的巫妖王竟然出奇地乖顺,只是刚见面便顺理成章地臣服,除了惊人腼腆羞涩外,根本看不出其他不正常的地方。

乌斯轻轻用牙齿咬着面包,柔顺的灰发垂落,垂着头小口吃着面包的模样不像是巫妖王,更像是小仓鼠。

周身一切阴暗死气褪去,如果忽略一边脸上恐怖诡谲的缝合伤口,真是像极了秀美腼腆的少年——不论过多久,巫妖的身体状态,大多都停在他死亡那一刻。

乌斯吃得香甜,而另一边,另一边有人在旁边看得酸水直冒。

几乎在苏弥摘下兜帽轻吻缝口那一瞬,伽路便在旁边看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灵魂从躯体离开,久久无法回神。

可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一股难言的嫉妒与幽暗便从心底滋生蔓延。

覆盖着黑色连指手套的五指悄然收拢,好似想起细微的骨骼摩擦声。

皮料遮掩下的手背上突出淡淡的青色脉络。

他冰冷的双瞳,冷冷地注视着乌斯,却没有贸然动作,他定了定心神,然后像是仿若无事发生般道,“陛下,我们已经到洛力克帝星星域附近了。还有五分钟到达战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