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宴七姑娘在, 班鸣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人将傅履又抬回了帐篷里,然后对小厮道:“你去叫傅大人来接他。”

东青却摇摇头, “班少爷,您让小的进去给少爷打水洗一洗脸吧, 待会小的背着他回去。若是告诉老爷, 他免不得要一顿打。”

班鸣岐叹气一声,“也行。”

只要送走这个麻烦就好了。他现在总算明白表妹为什么对他爱答不理的。

等东青走了之后,班鸣岐这才回过头跟宴七姑娘道:“今日之事, 还望姑娘不要对外人言。毕竟关系傅二少爷脸面……”

宴七姑娘颔首, “好,我必然不会说的。”

虽然她觉得傅履这个人在京都也没什么脸面了。

班鸣岐便松口气, 转身进了屋, 他准备再次规劝傅履以后不要再纠缠表妹,也不要再拿出这条帕子,免得招来是非。

等他走后,宴七姑娘想来想去, 还是决定转身去找三哥。

三哥是个儒将。但儒将也是将, 他以前在家中的时候没用过帕子, 练武之后有汗了, 从来都是随意的用手擦擦脸。

但她记得清楚, 他上月从云州返回京都, 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裳,大冷天着一双草鞋,头发都打结了, 可怀里的帕子却是干干净净的。

那方帕子很旧, 明显跟着他经历了崖底的岁月, 但却被珍藏得很好。她当时瞧见了,便觉得这是三哥的宝贝。

只有宝贝,才会在那般艰难爬行中,也要带在身上,不成抛弃过。

祖母让丫鬟小心翼翼的洗好,烘干,放在了他的枕头下。他醒来之后,她也去看望过他,却没见那方帕子。

因事情太多,她也没有深思过这帕子的来处,且那帕子一看便是男人用的,姑娘家用的帕子可不是这般。

但现在细细想来,却有些不对。若是普通的帕子,三哥哥为什么要如此宝贝?必然是别人送的。

那是什么人送的?为什么班鸣岐也有?

她百思不得其解,便回去跟三哥哥说。

这种事情,不能瞒的,能说就说,说出来便随三哥哥自己解决去。

于是去而复返。不过她去的不是时候。门口的小厮道:“云王世子来访,将军正在跟他说话。”

宴七姑娘好奇,“云王世子?”

今日寿宴上的事情她记忆深刻,现在云王世子来,如此不避讳,是不是说明今天的事情是他跟三哥哥一起做下的?

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小厮立即道:“云王世子说,是奉圣命而来。”

宴七姑娘就哦了一声。

她静静的等在一边,“我有急事,便等在这里吧。等云王世子走了,我再进去。”

小厮犹豫,也没有进去通报,不过里面明显听见了她的声音,没一会儿,云王世子便从里面出来了。

宴七姑娘给他行了礼,他颔首,目不斜视走了。金蛋便解释道:“我家世子不善言辞。”

宴七姑娘也没在意,直接撩起帘子进屋,外面毕竟是冷的。只有傅履那种蠢蛋才会爬地走,还把脸埋进土里。

她搓了搓手,从旁边捧起一个手炉。三哥哥这里的手炉多,她方才就已经抱走了一个,如今再抱起一个,榻上却还有好几个。

她笑着道:“祖母实在担忧你,瞧给你准备了多少暖炉啊。”

就是怕冷的小姑娘也用不了这么多。

宴鹤临便招招手,将她招过来,又把一条毯子给她,“怎么又回来了?”

宴七姑娘便看看四周,“让他们都出去吧,三哥哥,我有话跟你说。”

宴鹤临就笑起来,“好。”

仆从们散去,他也配合着小声问,“是什么事情啊?”

宴七姑娘低声,“方才我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南陵侯家的少爷,就是班鸣岐——他手上有一方月白色的帕子,三哥哥,我瞧着,那帕子跟你的一模一样。”

宴鹤临脸上的笑便慢慢的散下去,而后喟叹一声,“已然有了么?”

宴七姑娘不明所以,“什么是已然有了?”

是之前不曾拥有么?

宴鹤临便对她道:“此事复杂,以后能说时,我便说与你听。只是你要应下我,此事不要再跟其他人说,任何人都不要说。”

宴七姑娘点头???,“好,我答应三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三哥说的,她就会做。

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知晓的都说出来。

“你也知晓,我自小就喜欢穿金戴银的,对这些首饰和布料十分讲究。读书我不行,但是钗子我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家的手艺,布料看一眼,便也大概说得出来处。”

她认真回忆,“那帕子看着像是蜀州的缠丝锦。我听闻三年才会放出一批来卖。其他的,便都是贡品。”

她道:“不过,在贡品里面,这也算不得好的,不上不下吧,宫里又把它们赐予各处。”

宴鹤临没想过还有这般的出处,正在出神,便听七妹妹继续说:“这帕子,不是做给姑娘的。姑娘家的帕子都会收边,边角绣上各色的纹样,但男子的帕子不同,男子帕子不收边。”

她说完,松口气,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总算安心。便站起来,“三哥哥,你先歇息吧,我回去了。”

宴鹤临本在出神,闻言点头,“快些回去吧,外面冷,戴好帽子。”

宴七姑娘便无事一身轻走了,留下宴将军发愁。

方才祖母让七妹妹送了一本诗集来,里面一页有明显的折痕。他看过去,上面写着一句诗:残雨斜日照,夕岚飞鸟还。

他就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她是想明白了,想要替他去说亲。

他也心动。想着姑娘虽通透聪慧,又在那般的水土和境地里长大,所以不信他,他明白。

她活得谨慎又小心,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不愿意为了他冒险,他也明白。

但人之心,明白两个字,却总归是抵不过意难平的。他若是只听她拒绝便往后走,便这辈子也无法寿终正寝了。

他怕吓着她,也不敢贸然在她面前一次一次的出现,他明白她的性情,他若是走的太近,她就不是现在这般好脸色,还为她哭了。

她会逃得无影无踪。

所以他不敢逼她。他不敢,盛长翼也不敢。

他看得出,盛长翼也是欢喜姑娘的。两人的缘分比他更深,相识更早,她对他有一种其他人无法胜过的信任。

他便把盛长翼看成了劲敌。但是劲敌归劲敌,要解决的事情有着一致的目的,两人便暂时联手。

他们这段日子都在压制和对付随游隼。其一自然是因着太子和四皇子之争,其二,是为了姑娘。

盛长翼说,有随游隼这般的人在,她想来不会安心。她来了京都,若不接触秦家还好,一旦知晓秦馈跟害死她阿姐和阿娘有关,她也不会安心。

若是让她当个瞎子聋子,将事情做好之后告诉她,她就更不安心了。她这个性子啊……

若是糊里糊涂的活,也能活。但她这般只因年岁还小,年岁大一些,有一日看见了更加广阔的天地,撞了南墙回头,便要受抽骨扒皮之痛。

到时候,谁都不忍心。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她自己做选择。宴鹤临同意他说的,也愿意按照他说的去做。

宴鹤临长叹一口气。太子已经盯上了宴家,他们都觉得他被背叛,便是太子做的手脚。此种情形,四皇子若是有云王的投名状,又能上一层。

四皇子是高兴的,他一高兴,有些对付随游隼的事情便好做。

到时候京都大乱,她今日的小插曲也不会有人去揪着不放。若是他们败了,也有康定长公主护着,不会有事。

方方面面,周全的很。

其实按照他们最初想的,便没有想她进今日这场局。只是随游隼太不可控了,他如今已然疯魔,宴鹤临也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与其等着他发疯,让别人发现她的存在,不如先推出来,让陛下知晓她的存在。

她在明处,便比在暗处好。她今日针对的是秦家,是太子,只要出了事情,便是太子的过失,太子处在危难之际,按照他的性子,必然不敢做出让皇帝拿住把柄的事情来。

一件件的事情在他脑海里过,慢慢思虑,等到睁开眼,正好看见手里不知何时攥着的手帕。

他苦笑一声。

这个没良心的,景耀十二年是傅履,景耀十三年是他,景耀十四年是随游隼,如今景耀十五年,便又给了班鸣岐。

若是解决了随游隼,解决了太子,班鸣岐确实是个良配,但随游隼不除去那份疯魔心思,便安宁不得。

班鸣岐保不住她。

他也……他也不想放弃。

他叹气,将帕子放进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又拿出几颗宝石镶嵌上去。

这般,被收下的机会总会大一些。

作者有话说:

女主,一个傅履也会直言她抠门,众人送东西都知道要镶嵌宝石的姑娘。感谢在2022-11-21 21:00:14~2022-11-21 23: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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