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徊儿可能有点魔障了……唉你又踢我干嘛!”

面对于阳恩的指控,韩斑斓只说:“你少讲那些不吉利的话。”

这几天天黑得很快,刚一放学, 就已经看不见太阳,只有远远的一抹红霞留在地平线。

学校门口的路灯亮了起来。

成群结队的学生里,一米九的于阳恩显得特别突出。

他抱着手臂,用自己有限的智商开始推测这件事情:“我实事求是地说,徊儿怎么那么肯定原泊逐喜欢他呢?我告诉你, 我们直男最了解直男了,真要是喜欢根本不可能忍这么久, 人家肯定就是拿他当朋友, 没那心思。”

其实韩斑斓也有那么点感觉。

这两天林双徊老是跑来一班找他们, 也没别的事儿, 就是聊天打发时间。

韩斑斓开玩笑问他为什么不去缠着原泊逐了。

林双徊就说:“我教他放风筝呢。”

韩斑斓还很震惊于他的这副自信,说:“哟, 你现在已经给原泊逐牵上线啦, 拿人当风筝呢?”

“我才是那个风筝。”林双徊解释说,“我就是提醒他, 到时间收线了。”

韩斑斓欲言又止。

她虽然不算什么情场老手,但感情经验在这群人里面比起来是最丰富的。各种各样的男生她都见过, 十七八岁的年纪,幼稚或早熟,萎靡或嚣张,总结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正如于阳恩所说, 血气方刚的年纪, 别说喜欢, 但凡有点儿好感都会憋不住表达出来。

原泊逐对林双徊的样子, 怎么看都只是在正常的朋友。和林双徊日常的相处亲密程度甚至还比不上于阳恩与韩斑斓。

这样的情况,依照韩斑斓的战术,应该乘胜追击死缠烂打,不给原泊逐一点时间,直接威逼利诱把人拿下。

林双徊居然还敢吊人胃口。

他也不怕那个放风筝的人直接把线丢了。

尽管韩斑斓觉得这事儿是林双徊剃头挑子一头热,但作为他的死党,她并没有打击林双徊的**。

“噫?韩斑斓,你看看前面是不是他俩?”于阳恩喊了一声。

韩斑斓的思绪收回,顺着视线望过去,借着昏暗的路灯,看见了人群对面的十字路口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真的诶。”韩斑斓下意识摸出手机来,准备问问打个电话给林双徊,让他回头。

结果于阳恩直接震声大喊:“徊——哥!回头!”

“你小声点!人来人往的不嫌丢人。”

韩斑斓虽然嘴上骂着,但也跟着他一块儿举起胳膊,冲前面的林双徊招手。

但奇怪的是,明明不足十米的距离,明明于阳恩的嗓门儿大到前面一大排人都回头来看。偏偏林双徊却没有回头。

更不对劲的是,几乎就在下一刻,原泊逐忽然就把身边的林双徊推开,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而他身后的林双徊在原地停留了两秒,似乎在思考。

随后一个起跑,快速追了上去。

韩斑斓:“……好家伙,这是什么他逃他追的戏码?”

于阳恩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哎哟哎哟,快看看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

学校后街的小巷,路灯被一阵风吹得接触不良。

暗无光线的角落,林双徊优雅地收起翅膀,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对着地上几个要死不活的兽人说:

“回去告诉你们蛛域的那个老大,跟他说,有种就直接来找我啊,像你们这种小喽啰,根本用不着我们最厉害的人出手,我就能解决。”

“呵。”趴在地上的兽人吐出一口唾沫,嘲讽道,“别装了,他现在没有异能,要不是倒霉遇到了你,我一个人就能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啊!”

林双徊脸上露出慌张的表情,但很快掩饰住,虚张声势地说,“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杀了你——”

话音未落,几抹黑影咻咻窜上墙壁,迅速逃离现场。

林双徊表演了一个平地摔,假装失手放过了他们。

片刻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举起胳膊,浮夸地打了个响指,说:“开灯!”

啪的一下,刚才还仿佛老旧失修的路灯,真的就忽然重现光亮。

原泊逐正靠坐在一旁的废弃钢材上。

校服外套沾染了一些灰尘,但他看起来并不狼狈。

在林双徊朝他奔来的同时,原泊逐伸了手,下一刻,很自然地把林双徊抱在怀里。

“如何,演得是不是很自然?”

“嗯。”

“但是你的演技还有待提高。”林双徊很顺利地爬到原泊逐大腿上坐着,开始复盘刚才的事情。

原泊逐没有拒绝这个动作,只是问:“怎么提高。”

“你不是说了吗,现在得先让他们放松警惕。”林双徊分析道,“但你刚才和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腰板直得顶天立地的,满脸写着‘本人无所畏惧’。谁会相信你没有异能啊?”

“嗯。”原泊逐虚心求教,“那我要怎么做。”

“首先你记住,下次遇到这些家伙,你不要那么冷静,要适时的表现出紧张,具体呢就表现为——眼神左顾右盼,想要逃跑但又外强中干。最重要的是,一有机会就躲在我身后。”

林双徊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你想想看,过去你对什么都游刃有余,因为没有人打得过你。但现在没有异能了,你就不能像之前一样从容,得偶尔露出‘破绽’。到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情况,更别说那个satan了,是不是?”

虽然他的话里夹带了很多私货,但原泊逐认为,有一定的道理。

即便他可以隐藏自己的能量场,即便他不对别人使用任何力量,但原泊逐光是往那儿一站,就已经让人感到有压迫感。satan何其谨慎的一个人,他一定会有所怀疑。

他应该提高一下自己的演技。

原泊逐从善如流接受了林双徊的这个建议。

忽然,耳垂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并不明显。

是林双徊的牙齿,轻轻咬了他一下。

“阿逐。”

“嗯?”

“事情解决了,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回家。”

“这么早。”林双徊静悄悄地将唇挪到原泊逐的脖颈,说话间唇齿一张一合,热气打在原泊逐的皮肤上,“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那应该可以,一起做很多事。”

说完,他忽然对着原泊逐的喉结咬下。

这一口用了些力,原泊逐轻声吸气,比痛更多的是痒。

从喉咙开始,干涩蔓延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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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次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林双徊很确定这件事。

因为他在天台反反复复问了原泊逐五遍:“我们是在恋爱呢吧。”

原泊逐也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五遍:“是。”

于是林双徊激动得在天台原地做了五十个高抬腿,三十个上下蹲,在他打算做俯卧撑的时候,被原泊逐从地上捞了起来。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可爱,林双徊看什么都充满了爱心。他想一直贴着原泊逐,想得骨头发痛,心脏却痒。

于是又仰着头邀吻。

确认心意以后再接吻,便不是那种卑微地乞怜,林双徊充满了安全感,从中获得无数快乐。

只是毕竟经验不足,而且情绪过于激动,显得整个人毫无章法,手把原泊逐的衣服揉得皱皱巴巴,腿也软得站不稳了,整个脑袋都是空的,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更多地亲密,无限地融入对方的怀里。

林双徊的体温都要热得爆炸了,心脏扑通扑通仿佛每一下都打在骨头上,让人发疼。

然而,原泊逐却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

他连接吻都很有条理,感觉林双徊的呼吸不畅了,便退开。算着时间已经放学很久了,就带着林双徊下楼。

热烈的温度慢慢降下来。

他们从天台走回教室的时候,双双平复。

背上书包的时候,林双徊就开始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确实在一起了,但是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原泊逐说完那句“我喜欢你”以后甚至没有一点害臊羞涩或是紧张。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林双徊想过,会不会是因为牵手,拥抱,甚至接吻,他们在今天以前都已经做过。

所以原泊逐并不新鲜,也就没给出像他一样的过度反应。

但林双徊贪心。

他觉得不够。

他想要原泊逐卸下那副冷静从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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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结的轻咬慢慢松开。

原泊逐仔细思考了一下林双徊的话。然后认真地提出建议:“我今晚要去找无间,想去吗?”

“……”林双徊露出复杂的表情,顿了很久,最后看着原泊逐,认命地说,“去,当然去。”

说罢,从原泊逐的身上跳了下来。

原泊逐的正事太多了,多到分不出精力来思考恋爱第一天应该怎么度过。这很正常。

林双徊不想因为他自己的过度兴奋,而拖了原泊逐的后腿。

尽管他觉得这一天过得有些不够浪漫,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走出小巷后,天已经黑得彻底。

他们并行地走在街上,林双徊莫名低头看了一眼原泊逐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泊逐余光捕捉到他的这个动作,便抬起手,摊开掌心,不解地问:“怎么了。”

林双徊把手放到他掌心:“我想牵手。”

原泊逐点头:“好。”

“有人看着也可以吗?”

“可以。”

原泊逐很自然地握住了林双徊的手。

林双徊的心情稍微被安慰,开开心心被原泊逐牵着手,走到路口打车。

等待的过程中,林双徊又开始望着原泊逐的脸发呆。

原泊逐看着他:“?”

“亲亲吗。”林双徊努努嘴。

原泊逐便低头,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掠过一个吻。

路过的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这两个正在早恋的,大胆的男孩儿。

但二人对这些打量视若无睹。

这个吻太过短暂,林双徊不是很满意,勾着原泊逐的脖子又想追上去。

然而原泊逐扣住他的腰,把人老老实实按在原地:“车来了。”

“哦。”林双徊抿了抿唇,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上车之后,他又开始转着眼珠,思考起来。

原泊逐报了林双徊家的地址,车子发动,没一会儿,就听见林双徊在旁边嘿嘿一笑。

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林双徊一直望着自己。

衣服忽然一动,一根手指戳到他的腰侧。

原泊逐扬眉:“?”

林双徊无辜地眨了眨眼,又戳了戳他的大腿。

原泊逐还没理解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就看见林双徊忽然凑了过来,呼吸埋进他的脖颈,伸出一小节舌头,舔了舔他刚才被咬出痕迹的地方。

感受到原泊逐喉结的滚动,林双徊便像受了鼓励一般,更加勤恳。

他凌利细瘦的指节忽然抻开,手掌放在原泊逐的大腿上,一点一点压上重量。

原泊逐下意识地在两个人的周围覆盖了一层结界,以使司机不会注意到他们。

而林双徊的动作越发大胆起来。

原泊逐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一些小花招,用起来很生疏。不管是抚摸,还是舔舐,都带着一些青涩与紧张。但表面还装作从容,从脖子到锁骨,都留了他的温度。

原泊逐沉默地审视。

这是一种对原泊逐而言,非常陌生的亲密。

但很奇怪,他并不想推开。

身体仿佛着了魔一般,没有抗拒,反而耐心等待着林双徊的下一个动作。

只是,当林双徊的指尖将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时,原泊逐还是按住了他的手腕。

“在做什么。”

“啊,我……”林双徊耳尖通红,却还是倔强地回答道,“我在发癫。”

有些事就是得心照不宣才能干得下去。

哪有人跟审犯人似的直接问?

再说了,他在干什么不明显吗?

他在试探某位十八岁男高中生的心理和生理防线。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

林双徊忽然发出很大一声的叹气:

“唉……!”

然后从原泊逐身边退开,坐到窗边。

司机吓了一跳,笑出了声:“同学,你这叹气声可够大的。”

林双徊说:“愁啊。”

司机反问:“小小年纪有什么好愁的。”

“司机师傅,你不知道。”林双徊虽然在对司机说话,眼睛看的却是原泊逐,“我在研究怎么让铁树开花呢。”

“哈哈哈。”司机一个字儿都没听懂,还是幽默地接了句,“研究得怎么样?”

“暂时没有进展。”

“那你可得继续愁。”

“可不嘛……”

原泊逐沉默地听着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头到尾没有接茬。

他敛着目光,望向窗外,平静得仿佛没有破绽,只是呼吸重得很。好像有什么东西亟待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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