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书看着格雷的“精心准备”, 嘴角完全翘起来了,甚至很坏地搂紧沈墨遥,让沈墨遥无法应激逃跑。

看看格雷都准备的什么东西!

这古堡里居然被格雷改头换面装修出一间完全中式的房间, 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它是彻头彻尾的中式阴间!

陈郁书如果不是性格冷,不喜欢大开大合地表达情绪, 他现在已经笑出声了。

沈墨遥看着这间屋子, 脸色逐渐变差, 这里面全是木制家具, 沈墨遥倒不是不喜欢这种风格——但是, 这满地的纸钱是怎么回事?

桌上的牌位是怎么回事?

四周的白烛、装点在四周的白花白绸, 墙角的纸人,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最重点的, 中间这两口并排放着的棺材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口棺材还有些细节之处的区别, 一口两头高低不一,明显的中式;另一口平平整整,像只长方形的大箱子——经典的西方棺材。

陈郁书怎么看不出格雷的用意,他是在讨好沈墨遥,按照逻辑揣测沈墨遥的喜好,提前装修出这样一间沈墨遥大可能会喜欢的阴宅出来。

这口西式棺材,自然是格雷给自己准备的。

陈郁书嘴角越翘越高,现实可不跟人讲逻辑,鬼也不讲, 沈墨遥偏偏就是boss里最胆小的, 格雷给他弄出这花活来, 正巧踩中沈墨遥雷区。

格雷还在期待地观察着沈墨遥的反应,陈郁书看格雷这副模样,虽然格雷一局都没赢过,现在还要惨败,但是这下定决心要留住沈墨遥、对沈墨遥强烈的觊觎之心,让陈郁书越来越不痛快。

他看着屋内的棺材,佯装什么也不知情,做出一个相当嘲讽的笑:“我不喜欢西式的东西,你还是给我们准备两口中式棺材比较好。”

沈墨遥一点也不想往这阴宅里再看一眼!他别开脸,脑袋抵在陈郁书肩膀上,声音很低,但是语气非常强烈:“不要棺材!我才不要棺材!”

格雷也听到沈墨遥的低语,他的期待在脸上僵住了,看样子,他完全猜错了沈墨遥的心思,搞出了让沈墨遥厌恶的东西。

“怎么,你不喜欢吗?”

陈郁书道:“我喜欢啊,你精心给我准备,我怎么不喜欢,我非常喜欢阴间的东西,你应该弄得更阴间一点,这种浮于表面,完全不够味道。”

这般说着,手里的相机也完全将房间内的构造完全录入其中,想必会是相当“惊艳”的节目效果。

自己花费如此大心力物力为沈墨遥准备的卧房,没想到完全是白费心思,格雷终于无法保持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被陈郁书这样一刺激,他骤然之间变了脸,整张面孔白得有些发青。

不得不说,跟沈墨遥的肤色很相配。

陈郁书眼神也冷下来,嘴角讥讽的弧度始终不变,格雷声线也冷峻下来,淡淡道:“这里不是给你准备的,不需要你来发表意见。”

陈郁书重复着格雷的话:“不是给我准备的?”

格雷恢复微笑,让他的脸更像一副假面。

“是的。”

他偏头看向沈墨遥,沈墨遥还是躲着他,一眼也不愿意回看,感受到格雷盯来的眼神,沈墨遥心里很嫌弃,但是无奈他就是太胆小,即便看到棺材和纸人也很不喜欢,呆在这栋诡异的建筑里,沈墨遥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松下来。

到现在为止,因为有陈郁书在,沈墨遥可以依靠陈郁书,所以恐惧情绪并没有上升到自己无法控制的程度,所以格雷暂时还没能看到沈墨遥最真实的一面。

现在的沈墨遥状态既不正常也不日常,看起来非常黏陈郁书,也不爱说话,让格雷对他的性格产生了某种误解。

格雷依然觉得沈墨遥是胆小害羞的食草动物,之所以会跟了陈郁书这个不搭调的人类,格雷估计沈墨遥是太好拐了。

陈郁书比他多了一个早早遇见沈墨遥的机会。

格雷心里琢磨着,既然沈墨遥胆小害羞,就意味着他没有主见,沈墨遥并不是人类,不会拘泥于人类的道德和三观,只要让沈墨遥知道自己才是他的同类,沈墨遥会判断出到底谁更合适,到时自然会离开陈郁书。

格雷很需要这个古堡里多一个和他相辅相成的主人。

格雷声音放轻,小心地试探着沈墨遥:“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风格,真的很讨厌吗?我现在可以立刻给你换一个。”

陈郁书磨了磨后槽牙,肚子里的火气又窜起来了,格雷现在不做伪装,把觊觎沈墨遥的意思明摆在脸上,他根本不在意当着陈郁书的面对沈墨遥表达暧昧,也完全不担心会激怒陈郁书。

但沈墨遥不接招,因为他今天是真的受够了,闷闷地问陈郁书:“能不能离开这里?我累了。”

“先过一晚,等明天天亮再说,现在天太黑,你状态也不好,你暂时要休息恢复体力。”

“你的状态呢?”

“我无所谓,主要是你。”

“呵呵,说得你好像真的很关心我一样,这些事的罪魁祸首都是你!”

“嗯,都是我的错,行了吗?我叫他弄间正常的卧室给你,你该睡觉了。”

陈郁书说着就抱起沈墨遥来,虽然累是沈墨遥自己说的,但是抱给格雷看是他故意的。

沈墨遥也没有抗拒陈郁书,他心里知道陈郁书在跟格雷斗一些男人的把戏,他懒得再矜持了,而且他是真的很倦,就算以前呆在副本里,他也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地精神紧绷过,沈墨遥毕竟干的是吓别人的工作,所有环节、关卡、恐怖剧情,他都提前知道,恐惧感怎么可能和呆在现在这未知诡异的环境相提并论。

沈墨遥现在分明是位置颠倒,自己当了回玩家,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

格雷看着陈郁书抱起沈墨遥,沈墨遥很乖地搂着陈郁书的脖子,脸躲在陈郁书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格雷对着沈墨遥说的所有话都成了一出独角戏,不过格雷性格不像陈郁书,陈郁书若是碰上大家不来电,他根本就懒得再费事,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而格雷究竟不是阳间人,他的性格就像阴气一样,阴森森的,绵长而持久,你可以当时不来电,但是他可以坚持不懈地来钻你的骨头缝。

陈郁书抱着沈墨遥缓缓地朝着他走过来,格雷并没有丝毫受挫的意思,沈墨遥不管对他本人,还是对他的精心准备都不感兴趣,他就顺着沈墨遥的意思,把这间已经沦为笑柄的房间紧紧关上,不再去提它。

格雷完全被沈墨遥黏着陈郁书的行为吸引住了,看着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格雷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过这种亲密联系。

他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陈郁书抱着沈墨遥的样子。

等到陈郁书走到他面前,格雷将沈墨遥搂着陈郁书脖子的模样看得更清,沈墨遥看起来完全将自己交给陈郁书,这种信任是格雷看不懂的,

而且,陈郁书和沈墨遥之间还有更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这些难言的东西让他心里发痒,格雷终于体味到人类才会有的嫉妒感,不过究竟是嫉妒沈墨遥只喜欢黏陈郁书、完全不搭理他,还是嫉妒这对阴阳情侣之间让他费解的感情,格雷说不清。

陈郁书很厌恶格雷这样盯着沈墨遥看,便步伐加快,很快从格雷身边走开,不跟格雷打些没劲的哑谜,直接告诉格雷:“不要自作聪明弄这些东西,他一点也不喜欢,给我们一间正常的卧室,我们睡一觉,明天就离开,不再打扰你。”

格雷还是盯着陈郁书看,他似乎能透视陈郁书的身体,看清沈墨遥蜷缩在陈郁书怀里的样子。

格雷喉结吞咽,如果沈墨遥也像对待陈郁书这样,信任且亲昵他,他会是什么感受?

格雷背起手,追上陈郁书,主动为他们带路,对陈郁书的恶意都掩藏在他这衣冠楚楚的皮囊之下,变回了那个好客的古堡主人:“好,别担心,我这里房间太多了,你们随便挑吧。”

沈墨遥看起来真的很累,他也不需要操之过急,按照陈郁书的意思,领着他们进入一间灯光充足的普通卧房。

不过在格雷的古堡里,“普通”等同于奢华,欧式古董家具,中间一张华盖大床,在这个房间,陈郁书和沈墨遥终于看到了佣人的存在。

是三个女佣,不过她们始终低着头,无法看清面孔,格雷一进来,她们就加快收拾房间的速度,旋即立刻低着头退出卧房了。

沈墨遥被陈郁书抱着,随着陈郁书的步伐一路轻微地颠簸摇晃,精神在紧绷到极致以后,触底反弹,在陈郁书怀里沈墨遥终于没有了危机感,很快就被颠簸出困意来,等陈郁书踏进终于可以休息的房间,沈墨遥已经闭上眼打盹了。

陈郁书手脚很轻地把沈墨遥放在**,格雷也放低声音,至少在对待沈墨遥上,他们达成一致——沈墨遥状态太差,明天再雄竞吧。

格雷对着陈郁书使了个眼色,带他进浴室里,给他示意浴缸的用法,陈郁书看起来认真在听,不过格雷拧上放水的龙头,陈郁书突然一把拎住他的领子,按到墙壁之上。

格雷还是一脸让人生气的微笑:“放轻松,你想吵到他睡觉吗?”

陈郁书一字一顿地问他:“什么时候盯上沈墨遥的?应该早就盯上了吧?这些房间不可能是一两天装修出来的。”

格雷耸耸肩:“不小心就注意到了,谁让他最近真的很出风头?你的宝贝肯定会成为大明星。”

陈郁书凑到格雷面前来,压迫力极强:“不关你的事。”

“好了,你们该睡觉了,不要发出太大动静,这个古堡很空,也远离城市,所以你们要是动静大了,我大概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陈郁书松开格雷的衣领,露出一个异常危险的表情:“那你需要我让你变得聋哑一点么。”

“那倒是不必了。”

格雷走出浴室,往**的沈墨遥斜视一眼,心里发痒的感觉更加强烈,陈郁书紧接走出来,满眼赶客的意思,正确来讲,是赶“主”。

格雷笑道:“晚安。”

终于离开了他们的卧房。

陈郁书脱掉外套扔在**,撸起衣袖来,抱起沈墨遥时,看着沈墨遥困坏的样子,他眉眼里的戾气全都散开了,沈墨遥不情不愿,拖拖拉拉,还想黏在**,陈郁书还得耐心哄他:

“没洗澡不可以睡觉。”

“……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就十分钟,我会起来洗的……”

陈郁书难得见沈墨遥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是真的被吓累了,不由分说地抱起沈墨遥:“我给你洗,你睡着就行。”

沈墨遥推搡了陈郁书两把:“洗你个头……你只会对我动手……动脚……”

“你都这样了,我至于这么禽兽么,给你洗还这么多废话。”

“你就是禽兽,你这个……大禽兽……”

于是,陈郁书真的在给他专心洗澡。

陈郁书费尽地给沈墨遥冲洗干净,把鬼丢进浴缸里煲汤用,自己去清理一身被飞溅出的清水。

沈墨遥昏昏沉沉地泡着,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抽起鼻子,陈郁书已经利利索索地快要冲完澡,听半天,发现不太对劲,他关掉花洒,沈墨遥抽鼻子的声音便回**在浴室里,显得特别突兀。

沈墨遥很快被卡住腋下提起来,陈郁书心里发慌,这种感受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乎过一个人。

陈郁书只知道沈墨遥嘻嘻哈哈的,很乐天,顶多偶尔有点不自信,需要他鼓励一下,但现在这个脆弱的模样,陈郁书可是头一次见到,或者说,陈郁书是唯一一个能见到的。

他那一肚子的混账话都没有用武之地,沈墨遥跟他来这个,点中他的死穴,陈郁书只能凡事先道歉:“我以后不吓你了好不好?别这样子,我真的错了行吗。”

沈墨遥又抽了两声鼻子,终于开口,嗓音里还是卷着浓重的困意,而且非常沙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以前只是怂,但是没有这么丢人的。”

“不丢人。”

“你在笑!”

陈郁书赶紧严肃脸:“没笑。”

沈墨遥懒得再跟陈郁书争这口舌之快,抹了抹眼睛,手心捂着额头,认真地告诉陈郁书:“今天在公交上我脑子里只是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

“绝对不能让你受伤,绝对不能失去你,就是这种感觉……会不会很肉麻?我真的吓傻了,不止是单纯被吓到,我怕你被它们……好吧,我也是有担心摄影师的,不要说我偏心。”

沈墨遥“唔”了一声,脸被陈郁书捧起来,陈郁书用拇指擦干他湿漉漉的睫毛,很难得声音这么轻柔,沈墨遥觉得都不像陈郁书了:“谢谢。”

今天他们都不大像平时的自己,也或者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吧,陈郁书吻住了沈墨遥,沈墨遥仰着头,闭起眼来接吻,头脑晕乎乎的,又带困意,是真的像做梦一样。

沈墨遥觉得他和陈郁书之间的关系,从单纯的欲望又上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而且是不知不觉中的,现在才被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