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莓不想暴露自己异乡人的身份, 不住点头，“是是，大师您说得对, 我知道错了，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我想回去查查过去的资料。”

“不需要这么麻烦, 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已经没有活人了，你看到的都是当年的死者，尤其是刚才的女子，她是害死孙家一家十七口人的恶鬼, 只要把她杀死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飞竹咬字的重音有点奇怪, “因为当年的执念没有得到消解，鬼境不断轮回当年发生的事情，你刚才不应该打破轮回, 应该默认事情发生，这种事对犯下杀孽的她是值得的，但现在这个节点根本杀不死她，应该……”

或许飞竹还想说什么时候才是吕柏梅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但树莓直接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子，“你嘴里吐出来的话怎么跟刚才那个男人一样, 你们两个一定很有共同语言吧。”

不只是树莓, 连麦的薄丝和看直播的观众都对飞竹感官差到了极点。

根据刚才得到的线索拼凑出来的真相是：多年前，吕柏梅嫁给孙东福，但孙东福的弟弟孙东安一直喜欢自己的嫂嫂, 还在哥哥孙东福出远门的时候骚扰吕柏梅, 间接导致吕柏梅变鬼回来复仇。

杀人当然不对, 但如果孙东安害死吕柏梅在先，根据星际法，没人拥有非法剥夺其他人生命的权力，吕柏梅杀人结果正义，错在程序不正义。

只是此事还有一个疑点，吕柏梅除了杀死首恶孙东安，还把孙家上下十七口人全都杀了，不知道是迁怒还是另有隐情，还需继续追查真相。

不管如何，飞竹无视一名女性被侵犯的事实甚至认为吕柏梅被骚扰是活该，都是人品极其低下的行为，

但树莓直接给他一个大耳光子，也是不对的。

薄丝揉了揉眉心，“难搞哦。”

薄丝：不想给树莓擦屁股。

飞竹被打蒙了，以为树莓脑子不清楚同情恶鬼，强调，“她不是人，她是鬼！”

树莓说，“什么人什么鬼，她生前难道不是好好的一个人吗，如果不是因为刚才那个渣男，她会变成鬼吗？”

“人活着的时候不去替她伸张正义，等她死了倒是来替天行道除恶务尽，只可惜被判定为恶的还是她，一个可怜的女子。”

“只要恶人活着他就能一直制造恶鬼，杀鬼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你该做的事不是杀鬼而是规范执法推动全民守法，让吕柏梅们不再受到侵害，把孙东安之流的宵小全部关进监牢，这样才能还世间太平。”

经历鬼小孩事件后，树莓说，“女鬼不愿意离开是执念没有得到消解，所以我选帮女鬼往生，让她去该去的地方。”

飞竹被树莓打都没有生气，但听到树莓这‘大逆不道’的言论，眼睛顿时红了一圈，“死后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三尸游走，名之曰鬼，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恶鬼霍乱人间，当杀！”

可惜星际人全员丈育根本听不懂这段文言文，树莓只听得出飞竹是个坚定的杀鬼派：

“原来你不是希望天下无鬼，你是希望自己能够杀鬼。”

“你身上流着的也是恶人胚子的血，但你比恶人还怂，恶人敢欺负弱者，你连弱者都不敢欺负。”

“你的桃木剑，你的铃铛只对鬼有用。”

“对鬼喊打喊杀，仅仅只是因为人间的法律不庇护鬼，我站在这里，我打你骂你你敢还手吗？”

薄丝一直觉得树莓嘴挺欠的，但偶尔也会变成放对地方的宝藏。

飞竹被树莓劈头盖脸骂一顿，脸上又青又红，‘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树莓正想着自己真厉害，居然把人气的吐血。

地上的血滋滋冒烟，周围的白雾迅速散去，头顶的血月也消失不见，他们竟从副本中脱离了。

飞竹被树莓这么骂还是绿字友好npc，他擦干嘴角的鲜血，“我修为还不到家，才会被你三言两语激的道心受损，但我的道心会变得更坚固，因为我会找到她的尸骨让她魂飞魄散，连鬼也当不成！”

“心血涌出鬼境暂时被压制，普通人没有道行在身轻易离不开这里，趁着现在离开吧。”

“不用你我也可以走出去。”树莓没有感谢他，扭头就走，他要抢在飞竹前超度吕柏梅。

飞竹默念着心经，告诉自己树莓在鬼境停留太久已被蒙蔽心智，不该对‘她’生气，只要把吕柏梅杀死，就能了结多年的因果。

离开废宅，树莓直奔存放镇志的文书库。

或许是这里只有书没什么油水的缘故，文书库不设门卫，平时也没什么人来这里，院子里只有一位正在晒太阳的老人。

树莓观察了一下，老人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上去挺健康的，上去和他打招呼，“老人家，我想借阅一下镇志。”

老人抬眼看‘她’，“现在的小娃娃也对历史感兴趣了？”

“哈哈……”树莓没敢说谎，“其实是想要了解一些事情，觉得这里应该有线索。”

老人起身，往屋里走，“女娃，你要查什么，老头子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年了，不敢说对藏书了如指掌，多少知道个大概。”

树莓连忙说道，“我想查废宅一案的记载。”

老人脚步顿住，转身看他，半身露在阳光中，半身隐藏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清，“为什么要查这一桩多年前的血案？”

树莓说，“因为我想知道吕柏梅一直迟迟不肯往生是不是有执念没有完成。”

老人笑了，“她可是死后手上沾了十七条人命的恶鬼。”

树莓却说，“她杀了十七人却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执念。”

老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认为她杀的还不够？”

“不，不是我，”树莓说，“是她觉得自己还没杀够。”

老人沉默了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树莓说，“人没有审判鬼的执法权力，我能做的是送鬼下地府。”

薄丝小小的提醒他这个法盲，“鬼在人间犯法，根据属地管辖原则人间享有属人管辖权，理论上，抛开飞竹人品低劣的问题，他杀鬼也是对的，不过这就涉及到阴间和人间抢夺执法权的事情了。”

树莓：喵喵喵？

最终树莓还是拿到了镇志，但他一翻开就傻了，“有没有古文大佬在？”

[我试着翻译一下，但可能翻译的不太对]

[第一句：某年某月，有一个行商丈夫的女人叫吕柏梅，丈夫死后和别人秘密通好，族谱上没有她的名字，官差押着她在街上行走，路人十分唾弃她的行为，把她关进笼子里放进河里浸淹，没过头顶，直至死亡]

[第二句：吕柏梅一直说我没有罪，一位侠士同情她的遭遇打破笼子带她离开，当时的人都认为侠士是秘密通好的人]

[第三句：三天过去，吕柏梅用布自杀，孙家将她的尸体遗弃，抱朴门进行斋醮，没有结果，孙家的人在一天内全部模样凄惨的死去，一共是十八个人]

树莓认真阅读着弹幕给出的译文，译文感很浓，可好多细节没解释，也有一些词翻译的怪怪的，但有总比没有强：

“吕柏梅的丈夫不是行商去了吗，什么时候死的？是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会不会是孙东安干的？”

“孙东福死后，吕柏梅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为什么要把她抓起来，莫非吕柏梅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孙东安恼羞成怒得不到她就毁了她？”

“侠士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既然救了吕柏梅就应该带她走，为什么三天后吕柏梅又用布自杀了？”

树莓唉声叹气，“难不成我要去副本问吕柏梅本人，好像是这样的，飞竹说她一直在轮回当年发生的事情，可她是容易变成红名的npc诶。”

“不对，”薄丝说，“书上写孙家有十八个人，垂花门上只有十七个血手印，当年逃了一个，吕柏梅没杀够人，执念难消。”

提出‘吕柏梅没杀够人’说法的树莓不认同这个推论，“数目对的上，十七个血手印加吕柏梅自己，一共十八个人。”

薄丝坚持自己的看法，“[族谱上没有她的名字]，吕柏梅在前面被除名了，统计人数的时候不会算上她。”

观众默默发力。

[亲爱的主播，飞竹和老者一直说的都是死了十七个人呐]

！！！

树莓说，“这书有问题？”

“不一定是书有问题，而是飞竹与老者可能是当年事情的经历者，”薄丝说，“老者年纪那么大，肯定是当时的亲历者，知道死了几个人，但出于某种原因，书上写的是十八个人，也许是为了帮助那位幸存者隐姓埋名的活下去，至于飞竹……”

“你看[抱朴门进行斋醮，没有结果]这句话，抱朴门在吕柏梅大开杀戒前试图阻止她，但没有成功，”薄丝提醒，“虽然不知道抱朴门是什么，但你记不记得飞竹身上穿的衣服绣着‘抱朴’两个字，有没有可能这两者是有联系的？”

树莓恍然，“你是说飞竹是抱朴门的人？”

“对，这样他就有理由知道死者是十七个了，”薄丝说，“飞竹的师长或许为自己当年没有阻止吕柏梅而感到抱歉，导致飞竹愿望强烈的想要杀死吕柏梅，为自己的师门洗刷耻辱。”

“有道理，说得通，”树莓说，“接下来去抱朴门打听一下当年的事再回副本问问吕柏梅。”

薄丝：嘁，胆小鬼。

但等树莓赶到抱朴门却被告知，“十分抱歉，本门暂时无法进行斋醮，如有需求请另寻他人。”

他说，“我这么远的赶来你就让我走，我不走，除非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掌教叹气，“不是我们不去，实在是家门不幸出了内贼。”

树莓全句只捕捉到‘贼’这一个关键字，连忙露出玩家的会心一笑，“需要我帮忙抓贼吗？”

掌教推脱了几句，抵不过树莓的热情，打开话匣子，“飞竹这孩子平时都挺老实的，谁能想到他会做出偷走本门重宝的事。”

“飞竹？”树莓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很惊讶，怪不得他在副本里一下击退吕柏梅，原来东西是偷来的。

不对，掌教当年也有这些东西，怎么打不过吕柏梅呢？

如果抱朴门重宝到飞竹手里就能发挥的威力比掌教更大，那么似乎就应该让他拿着，但他为什么要偷呢？

他那么有天赋，掌教难道还会不给他？

树莓想吃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