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光辉？

那是群星的汇集，那是烈光的咏叹，那是心意的流淌。

阿尔托莉雅第一次感受到圣剑的情绪，那是守护身后，永不屈服的坚强。

剑出如天明，光耀四方。

在这炫目的光辉下，天穹之上的星河也要黯然失色，急速运动的光之粒子成为最锋利的刀刃，将所有拦路的阻碍切为粉末，随后在爆炸般的热量中焚烧殆尽。

金光冲撞在龙首巨人的上半身，受到攻击的它先是胸腹处蜷起，随后身体猛的膨胀，光之奔流烧焦它的肺腑穿透至背部形成红黄的赤斑，随后彻底贯穿身躯射向远方。

让人睁不开眼的强光持续了十数秒，当森林重新被夜色侵染，点点星光如萤火虫随风飘散时，地上只留下了一条烧灼至湖畔的伤痕。

龙首巨人在解放的圣剑中被分解殆尽，重新化为浑浊的以太散落在天地间，神国的防御机制在这一击之下土崩瓦解，短时间内已经再无威胁。

阿尔托莉雅维持着挥剑的姿势大口喘息，魔力的爆发后是难以抵抗的乏力，冲击卷起的灰尘略微粘在她的脸侧，却难以掩盖那勾起的嘴角。

她笑着，满含胜者的骄傲与自豪，这彻底毁灭远古怪物的宝具解放是她至今为止最强的一击，阿尔托莉雅自己都为这威力感到惊讶。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在这多事之秋，任何轻微的实力提升都足以让她感到高兴。

阿尔托莉雅动作有些僵硬的放下举着的手臂，手中的圣剑似乎余温尚存，她深呼吸，随后放松全身的肌肉，以太被她吸入体内以填充缺失的魔力。

她回首，看着整场战斗都在她的保护下平安无事的男人松了口气，术式仍在运行，尹兰闭着的双眼似乎从未睁开，阿尔托莉雅只能将其归结为对自己的信任。

失落神国中的敌人已经被消灭，剩下的摩根与莫德雷德也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些伤，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战斗力。

阿尔托莉雅多日以来的毒素已经解除完毕，还刚刚取得了胜利，此时可以说状态正好，她行至浮在空中的尹兰身边，做最后的警戒。

剩下的事交给他，只需等待就好。

————

摩根在战场之上，树木根须的保护中亲眼目睹了那光之洪流剿杀巨人的奇景。

“这威力，怎么回事，亚瑟到底做了什么！”

因难以置信而睁大的眼睛中映照的是天空中彻底消灭巨人的光之残痕，摩根的手不自觉的举至嘴边，她蹙起眉头，贝齿轻咬拇指。

刚刚那一击威力远远超越摩根对阿尔托莉雅的实力认知，这让她产生了警戒心，并开始轻微的焦虑。

按照摩根对自己这个妹妹的了解，即使解放宝具，圣剑的威力应该也只是能重伤龙首巨人，受到伤害的巨人恐怕会更加暴虐，而到时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就不得不出手了。

出手的次数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摩根很期待两人离心离德的样子，可是这一企图却在阿尔托莉雅的爆发之下被破坏了。

是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技能吗？还是说是什么特殊的药剂？魔术的可能性不大，基本都会被她强大的对魔力能力给分解掉。

摩根思绪电转，最后终于做出决定，并不在意不列颠灭亡与否的她时间充裕，至少在天亮之前，她不会冒险去找阿尔托莉雅的麻烦。

思考完毕的妖姬面容重新恢复平静，她伸手打了个响指，围绕保护她的树木立即分散开来，它们伸出根须将被泥土掩埋的绿骑士们逐一拖拽出来，重新向那布满裂痕的身躯填充魔力，让它们躺在地上缓缓自愈。

而与思考接下来行动的摩根不同的是，目睹了那耀眼光辉的莫德雷德至今仍然一动不动的望着那否定她的父王所在的方向。

之前黑色巨蛇与龙首巨人的大战中，地面上的所有战斗单位都受到了波及，莫德雷德也在那飓风之中受到了影响，不得不跑进远方的树林中躲避。

自从她的倾力一击没有给敌人造成什么伤害，并且因此再度失去武器后，她就明白这场战斗中基本已经没有了她出场的机会，至少在没有可以承受她力量的武器前，莫德雷德将毫无作为。

然而如今，不可一世的巨人在她面前飞灰烟灭，即使知道与亚瑟·潘德拉贡已为敌人，即使知道不该憧憬，莫德雷德还是不由自主的对那份强大心驰神往。

那就是她的父王，不列颠人人传颂的骑士王，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之前与她的战斗如果不用那些卑劣的战术，正面对决莫德雷德恐怕毫无胜算。

叛逆的骑士已经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内心了，是爱着她吗？那为何又要与她拔剑相向？是恨着她吗？那为何又被她的英姿所吸引？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是继续这场不知结果为何的复仇，还是离开这里去探寻拯救不列颠的方法？

越来越多的疑问堆积在莫德雷德的心头，她厌烦的甩了甩头，一拳砸在身旁的黑树上留下一个拳印，脸上露出迷茫又带着些许脆弱的表情。

那是符合她幼小年龄的脆弱，被她深深藏在心底，害怕被人发现。

———

阿尔托莉雅扶剑而立，风波过后的森林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异常，这给了她仔细思考的时机。

至于内容，则是过一会等到术式结束之后要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身后的男人，这对大战结束后的她来说是头等大事，并且刻不容缓。

处理不好，也许会成为两人关系的裂痕。

阿尔托莉雅内心充满矛盾与不解，首先烦恼的便是，要以什么身份面对尹兰。

君主吗？朋友吗？亚瑟吗？莉莉吗？

立场决定事情的严重程度与走向，如果作为君主，那么就应该大声喝令质问他吧，无论如何身为臣子却对君主隐瞒如此多的重大事项，甚至牵涉到叛乱，这简直可以说是取死之道。

如果作为朋友，作为约定一起同行之人，一定会带着温柔与理解开导他，让他说出难言之隐吧，至少目前他并没有伤害阿尔托莉雅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呵护有加。

说到底阿尔托莉雅也很奇怪他是如何与摩根扯上关系的，这想必是那个女人的阴谋，阿尔托莉雅几乎习惯性的便开始袒护自己的青梅竹马。

复杂的思考被身后的魔力波动打断，阿尔托莉雅一惊，随后明白术式大概已经完成了，虽然只有几天，可在这片迷踪之森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她呼了口气，一时间感慨颇多。

这不详森林中，惊险又令人有些不舍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