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谢谢，莉莉。”

尹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其上已经布满纵横交错的裂隙，他明白，自己的身躯如今已经脆弱得如同粉碎前的玻璃。

“......我撑不了多久了。”他叹息着仰望天空，夕阳下的王城卡美洛被涂抹为火焰般的赤红，天穹之上，火烧云伴着初升的淡淡月亮。

“哦？景色不错啊，作为安息之地倒还算是好地方。”

他笑了笑，看向身旁的少女。

“莉莉，别哭了，对于我来说这个结局还算不错，不列颠度过危机，圆桌骑士编制完整，你与摩根也平安无事，我已经很知足了。”

“也许你已经满足了。”阿尔托莉雅哽咽着道：“可是这不是我希望的结局啊。”

她将男人的手贴在自己湿润的脸颊上，止不住的开始抽泣。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莉莉。”

“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的制定计划，突然的出现在我面前，倾尽全力的帮助我，对我隐瞒事情的真相，最后又离我而去。”

“也许在你看来这是计划的一环，可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有感情的啊。”

“既然想骗我，就骗我一辈子啊！混蛋！”

少女悲痛的控诉着，而怀中的尹兰也不受控制的皱起脸，金色的瞳孔逐渐变得湿润。

“这也算是我的过错吧，我为了保留你人的感情努力了这么多年，最后反而使你因感情而受伤，对不起，莉莉，还有......”

男人停顿片刻，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在这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他终于决定任性一次。

“我喜欢你。”

“！”

阿尔托莉雅蓦然间瞪大眼睛，下一刻表情逐渐柔和下来，她流着泪微笑道：

“嗯，我也喜欢你，不......”

她将男人如易碎品般轻轻的抱起，朱唇贴在他的耳边，将心中浓烈到化不开的心意注入声音。

“兰，我爱你。”

“......我也是。”

尹兰轻声回应，随后两人脸带泪痕，相视一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开始久违的谈天说地，他们闲聊着，时而吵闹，时而欢笑，夕阳在他们的交谈中落下，星辰浮现于夜空，月亮逐渐升高。

圆桌骑士们逐一离开安置各自的骑士团，随后又一个个回到这里守望着那相拥的两人，梅林站在不远处，难得的安静而没有吵闹。

然后在这宁静的卡美洛之内，男人最后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

“莉莉，到时间了。”

“嗯。”

阿尔托莉雅闻言点了点头，她望了望怀中灵魂化为光点开始溢散的尹兰，向着远方一直守候的众人挥了挥手。

下一秒，圆桌骑士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只留花之魔术师在后面拎着法杖奔跑。

他们望着阿尔托莉雅怀中的骑士一时失语，高文的脸上没有了那仿佛永远不变的微笑，兰斯洛特更加愁苦，贝德维尔目光中含着敬意，莫德雷德则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兰，大家都来了。”

“嗯，看到了，真是一群喜欢凑热闹的家伙啊。”

他苦笑着，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金色的瞳孔在模糊中逐渐变回黑瞳。

清爽的的夜风吹拂而过，在众人包围中的骑士身躯逐渐化为光尘，悠扬的琴声响起，崔斯坦手抚琴弦，以音色宣泄心中的悲伤。

朦胧的意识中，尹兰仰望星空，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自己这充满波澜的一生。

从降临时千钧一发营救尤瑟，到如今以身为祭击败卑王，三十余年间，男人身经百战，呕心沥血，终于将不列颠拖离了灭亡。

虽然拥有权能的力量，但仍然是艰难的一生啊。

尹兰感叹着，想到了那阻止大灭绝的目标，随即心中涌出些好奇。

虽然只是微薄之力，但历经三十年的努力，我这个凡人是否撬动了世界的一角呢？我的努力是否有意义呢？我这动**的人生是否有价值呢？

他一瞬间有些苦恼，然而这些怀疑与猜测又立即在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中散去，恍惚之间，他似乎重新站在了那数十年前的伦敦街头。

他呆呆的站在路边，看着匆匆的人流与行驶的车辆，他迷茫着，身边却突然响起女孩的呼唤。

“想什么呢？”

“哎？”

被搭话的男人低下头看向脚边，那里正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而在她身后，则是一名稍小一些金发有着呆毛的少女。

“老师你怎么又发呆了，难道是伤没好？要摩根和莉莉扶你吗？”

尹兰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两个女孩已经一人牵住了他的一只手，拉着他迈步向前。

三人就这样牵着手蹒跚着前进，男人懵懵懂懂的意识也清晰了些。

幻觉吗？

尹兰想着，他看向牵着手的两个女孩，突然觉得这与他的一生似乎又颇为相似。

青年控制不住的微笑了起来。

“哼，还算不错。”

他呢喃着，逐渐走远。

-

卡美洛城内，阿尔托莉雅怀中的男人身躯逐渐模糊，于烈光之中化为光之尘，在星空下溢散于天地间。

金发的少女想要留住那光芒却有心无力，她维持着怀抱的姿势，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她垂下头，心如死灰的无声哭泣。

“王啊，请听我说。”

然而这哭泣却被人鲁莽的打断，同样眼泛泪光的圆桌骑士们回头，看向人群最后方的发声者----梅林。

花之魔术师走到阿尔托莉雅身边，他附身，在地面上拾起一枚圣白的戒指，然后交予自己的王。

“王啊，如果你还想见到那个男人，请收好这枚戒指吧。”

梅林惊人的话语让阿尔托莉雅猛的抬起头，梨花带雨的脸上是窥到一丝希望的期待，她看向贤者，战战兢兢地发问。

“什...么？”

梅林手抚戒指，面色严肃的道：

“这是，兰卿灵魂的一部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