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须瓷没空和曲叁多唠叨,他抬手打了个哈切,懒懒散散的往山上走了。

没错。

那位大魔头是住在上面的……

其实在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是很郁闷的。

一是要认清楚自己是个兔子的事实;二是要适应自己身边奇奇怪怪的物种;三是要接受当妖怪依然要为上司工作的苦痛。

白须瓷其实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处境,大魔头就像是小时候看的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他呢,就是帮人家抬唐僧的不知名小妖。

俗称“小喽啰”。

“那我就放在这儿了!”白须瓷朝那边看去,声音很是清朗。

话音落罢,一大块上好的猪肉就放在了一旁的芭蕉叶上。

旁边还有两个神奇物种在把守。

白须瓷一边站着等人检查,一边偷摸瞅了一眼“神奇物种”。

其实这也是这个世界的不美好之处了。

因为不是所有妖怪都有能力修成人形,也不是所有妖怪都具有正常的“审美”。

向面前的这二位……嗯……角马兄弟。

长相就比较的“别致”。

“嗯,还可以,走吧走吧!”角马门卫蹲下身子闻了半天,然后抬眼又十分不友好的打量了一下白须瓷。

白皙透亮的皮肤,一双摄人心魄的红玛瑙眼睛,身上穿着人类样式的白色衣衫,看上去真是——

真是丑的无与伦比!

最近这妖界是怎么了?到处盛行模仿人类的样貌。

当真是堕落极了,那等低劣生物……啊呸……食物,到底有何好效仿的!

尊上真是应该好好惩戒他们一番。

把下一代都教坏了。

角马门卫摆摆蹄子,神色间有着浓浓的不耐烦,示意白须瓷可以离开了。

嘴里还嘟哝着“这兔子怎么长成了这个鬼样子”之类的话。

白须瓷就等着这会儿呢,转身就溜开了。

等到离那个洞口传送处稍稍远一些,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都已经送过这么多次“饭”了,怎么还是很紧张?

白须瓷朝山林四周看了看,望到下面隐蔽之处的小溪,水流声很是清脆。

隐约还能看到几条小鱼。

回头检查了一下,没人来找他,一切都还正常。

……

于是乎。

一只兔子啪唧一下跳到了小溪边的石墩上,十分认真地看着河里的小鱼。

白爪子往前探了探,但是因为青苔的缘故,差点滑下去。

于是手忙脚乱的往后退了退。

白须瓷就这么蹲在这里看小鱼,他喜欢看小鱼,很漂亮的。

五颜六色的,心情变得好了些。

可能是因为自己穿书的荒诞感吧,他其实安全感很差。

曾经他不止一次的梦到自己回到了原世界,兴奋,激动,愉悦的情绪几乎是直冲上了脑门。

他还记得他十分激动的和自己爹妈说:“我跟你们说,太离谱了,我穿书了!!你们不知道……”

巴拉巴拉地想要继续说。

但是当时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因为他的父母根本就没有表情,似乎根本听不见他在说话。

只是注视着……

白须瓷当时觉得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然后恍惚的往四周看了一眼,才突然发现从始至终都在笼子里。

慌不择路的往后退,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手,有的只是兔腿。

“!!!”

然后

他就在梦里发现自己成了一盘菜。

麻辣兔头。

他爹他妈吃得贼香,甚至还吸了他的脑壳。

“……”

缘于此,白须瓷陷入了变妖怪以来最长的抑郁期。

……

兴许是有些懊恼,石墩上的兔子“砰”的一声,变成了一个少年。

银丝般的头发随意的散开,小腿直接伸进了小溪里,任由水流轻轻的拂过。

白须瓷动手扣了扣石墩上的青苔,眉眼之间有点烦躁。

什么破运气啊,自己是知道了全文的发展,相当于开了上帝视角。

但是,有什么用啊?

一个炮灰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白须瓷托腮向小溪里看了看,底下的水草摇来摇去的。

像是跳舞的少女。

兴许是带着点动物天性,白须瓷不由自主的就弯下了腰,葱白的手指朝水中探去。

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

此时一尾金鱼恰巧游了过来,从摇摆的齐齐整整的水草中穿行而过。

直接给把水草整成了杂乱的“线团”。

白须瓷皱了皱眉,手停住了。

金鱼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放慢了游曳的速度,抬起了鱼眼往上看。

白须瓷觉得眼下这副场景有些古怪,淌在小溪里的脚往后退了退。

这鱼干嘛不走?

金鱼眼珠子转了转,哼哧哼哧又游了过来。

然后悬停在一处,抬眼继续看。

白须瓷莫名觉得背上鸡皮疙瘩起来了,浑身不舒服。

但仍旧盯着这小金鱼。

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一兔一鱼两两相望。

“你是想和我交朋友吗?”有些兴奋加好奇的声音。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原本的小金鱼突然变成了一个人类模样,双手撑着白须瓷坐的那块石头向前倾去。

白须瓷闭着眼睛,头发被这个突然变异的鱼给溅的都湿透了。

俨然一个落汤鸡的模样。

“砰!”一声奇异的音效,石头上的少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只沾了水的白兔子。

白须瓷:“……”

果然还是改不掉一受惊吓就化不成人形的毛病吗?

小金鱼眨巴眨巴眼,不太理解自己刚认识的“好朋友”怎么突然缩水了。

“你竟然是只兔子。”一板一眼的陈述。

然后慢吞吞的用手指戳了一下白须瓷,对方本来就被下了一大跳,现下更是差点栽倒小溪里。

兔腿勉勉强强刹住车。

“你一条鱼,变什么变啊,不知道很吓人嘛!!”白须瓷真是觉得霉运当头,本来干“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就够紧张了,还突然冒出来个金鱼人。

“你也突然变成个兔子了啊?”很是委屈巴巴的声音,大尾巴在小溪里一摆一摆的。

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

白须瓷:“……”

行吧,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直接就又化为了人形,和一条鱼面面相觑。

“所以您能先往后退退吗?”白须瓷还是觉得这么个姿势不太好,对方一条鱼,居然还能把他给围住。

小金鱼低头看了过去,金色的双眼满是疑惑,水珠从下巴上滴了下来,弯弯延延的往下滑。

老老实实的往后退了退。

白须瓷这才觉得空气没那么闭塞了,稍稍用手抚了下自己的胸膛。

“你是来跟我交朋友的吗?”重复的话,甚至语调都没有变。

“……”

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并不排斥交朋友,但是眼下这个情景还是有些太离谱了些。

为什么这个世界随随便便一个东西都会突然变身啊?

真的很吓人啊!

白须瓷吞了口口水,十分诚恳的说:“我只是来看看风景而已。”

小金鱼的尾巴摇了摇,不是太懂这句话,于是接着问:

“所以你是来跟我交朋友的吗?”

依然继续问,歪了歪脑袋。

白须瓷略微抽了口气,想起来了妖怪的思维模式确实和人不一样,对方是听不出他委婉的意思的。

于是只好说:

“不是。”

鱼看看兔子,兔子回望鱼。

“为什么不和我交朋友?”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传递出了不太开心的情绪。

身子也往前逼近了些。

白须瓷顿时觉得有点头疼,他就不该来这里放松一下的,当时就应该回自己的兔子窝的。

这妖怪都这么执拗的吗?

“我暂时没有那个打算的。”白须瓷只好老实回答。

白须瓷虽然已经在慢慢适应自己妖怪的身份了,但是他潜意识里依旧是个人类,不能理解妖怪们的行为模式与处事原则。

也不能接受一些……

反正,他想的很好,等到主角团来截杀大魔头。

等到这些关键的剧情走完,他就离开这座山。

随便去个地方,反正自己是个妖怪,倒也不用考虑生病遭灾的问题。

起码潇洒自由点。

不过现在——

白须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给人打工的命运。

区别就在于上辈子是给人打工,这辈子是跟妖怪打工。

并且还是不敢辞职的那种。

害,一样样的。

还不知道自己送上去的猪头肉能不能唬弄过去呢。

“你为什么不看我?”原本如同幼童的声线突然沉了起来,似乎是不太开心。

白须瓷这才堪堪回神,反应过来自己神游了一小会。

金鱼绕着他游动过来,游动过去,尾巴在石头上打出一片片水花。

“不好意思。”白须瓷也不打算和这个金鱼妖继续聊天下去了,反正他本来只是想下来放松下的。

既然这里有主人,还是赶紧溜吧。

妖怪,还是很搞不懂。

不过就当他准备走的时候,身后的那条鱼却突然不开心了起来,整条小溪的水都停下了。

鱼尾巴一下子把白须瓷给卷了下来。

力道之大,根本就容不得他反应。

……

良久——

“好好好,我会来的。”白须瓷有气无力的保证。

天杀的,交朋友是这样交的?

不知道兔子是不会游泳的嘛??

白须瓷垂眸看了看小溪,倒是真的庆幸这只是一个小溪了。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的……呃“美人鱼”,真是觉得头大。

“嗯,我很开心。”

“你明天要继续来找我。”很是正经的话,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白须瓷是真的有些累了,看面前这个“美人鱼”没有想再次把自己拖下水的意思,转身就想走。

但是刚准备离开的,那条鱼尾巴就突然翻了上来。

想要故技重施的把人留下。

“起开!”很冰冷的声音响起,原本还温和说话的人突然变了模样。

动用了妖力直接把小金鱼给推开至数米开外,白皙的手有些颤抖。

然后慌张的用溪水冲洗着……

试图把那种粘腻、凸起鳞片的感觉给洗掉。

白须瓷没有顾及旁边这个“热情”的鱼妖,一心只想要去洗干净自己的手。

难受。

难受。

太恶心了。

洗完手,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倒也忘了他一开始“总之不要得罪真妖怪”的原则。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旁被推开的小金鱼望着前面那放空地,自顾自的游了过去。

低头看了看石头上的青苔。

又抬眼看了看上方——大小不一的树冠交错着,几乎都看不出天空。

只是有零散的光射了下来。

“我还没有告诉他名字。”小金鱼脸上面无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话。

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明明他都等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让对方跑了。

琥珀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波动的情绪。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很是漂亮。

但是主人并不这么以为,只是很烦躁的甩来甩去。

觉得坏了他的事。

“下次一定要抓住。”语调平平的话。

重新变成了一尾小金鱼,向小溪的深处游去,渐渐没了身影。

……

白须瓷本来是想直接回兔子窝的,反正他已经把肉送到了。

按道理来说没什么事了。

至于能不能吃出差异来……那他就不知道了。

但妖怪那么粗糙,应该吃不出来吧。

一边擦手,一边认真思考。

擦完手后,白须瓷看到干干净净的手指,心里这才舒坦了点。

他其实也不是多讨厌鱼,只是不太喜欢那种凉凉的鳞片的感觉,一看就是冷血动物。

心里一阵膈应。

如果真的要追究起来原因的话,白须瓷觉得应该跟自己老爹有关系。

他老爹年轻的时候,就爱去乡下跟着专业人员猎野味,经常会带回来一些小动物。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兔子,经常扔给白须瓷去养活。

当时他超级开心,把棕毛兔子喂的肥肥的,他老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长得倒是浑实。”

白须瓷很是警戒,再三奶声奶气的强调“兔子是我的。”的事实。

但是最后兔子还是无了,因为“专业人员”救助了一只受了伤的蟒蛇。

那天是半夜,附近的救助站也不开门,一群大人只是简答的处理了下伤口,然后其中一个看到笼子里胖成球的兔子。

“哟,老白,这不就妥了吗,先给喂上吧。”

直接伸手从笼子里把兔子提了出来,转身朝奄奄一息的蟒蛇走去。

“欸,不是,那是我儿子……”

白须瓷小时候住在老家,朦朦胧胧的听到院子里很是嘈杂,于是揉着眼睛就出来了。

“爸爸……你们……”

蟒蛇身躯在地上爬行着,嘴里还沾了棕色的兔毛,身上的鳞片兴许是受伤了,一张一合的。

有的还细细簌簌的掉落了,露出些红肉。

视线再往前看,一小摊血渍,还有很明显的挣扎痕迹。

白须瓷怔怔的望向自己的兔子笼,空****的。

……

那晚上的事,其实白须瓷现在也记不清了,反正是大人们给吓到了。

因为他干呕了好长时间。

后续倒是也解释了,说是为了救助野生动物,并且告知了他附近的棕毛兔子泛滥成灾的现象。

不杀也是会啃食老百姓的蔬菜瓜果的。

总之呢,从那以后,他讨厌一切带着鳞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