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的薄荷气息在唇腔舌尖占据搅动着,蛮横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他按她头亲吻过好多次,哪怕再凶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跟只见了猎物的饿狼。

温静呼吸很不均匀,无法调整状态,喉咙的呜咽被亲得断断续续的,微红的眼角湿漉漉的,汪汪似水,待他停顿的时候若即若离地望着,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好拿捏欺负的柔弱感。

人也瘦瘦小小的,细削的肩膀一捏就碎似的,困在男人的桎梏之中。

她受着突如其来的强势索吻好一会儿,禁不起惩罚性的吞噬,避开半边白皙面庞,抿了抿早已尝到血腥味的唇瓣,“疼,你别这样。”

五年不见彼此间本该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歇斯底里的质问和虚情假意的问候,但他们仿佛间隔一段悬崖,上面悬浮的断桥摇摇欲坠,再靠近对方一步都是在试探。

林叙眼眸情绪晦暗不明,低头睨着她,自己没觉得有多用劲,姑娘的唇已经开始冒起血珠了,刚才被他捏住的下颚也泛起淡淡的红印,足以见得他这人下手动嘴都没个轻重。

静养多年的情绪到她这里瓦解崩塌。

林叙面无表情放开手,若无其事地叫阿姨来布置早餐。桌面上放着一份晨间财经杂志,他坐下后随手翻着,书页划滚的声响带领他们回归现实和理智。

阿姨不知温静是否用过早餐,一并端送上来,少爷一个人居住,不像豪门满汉全席,早餐是简单不失格调的欧式。温静吃过饭来的,此时只是干坐着,脑海里回忆起他们在一起那会儿,林叙的用餐习惯都随她,她吃的他尝试接受,她不吃的他碰都没碰。

白猫嗅到餐桌上的气息,嗖地跳上来,估计之前被训过,没敢跳桌面,只跳到温静的腿上,撒娇地蹭她。

它不挑食,温静揪的一小截法棍都嚼得津津有味,家里的猫粮和零食管够,但它就是好奇心作祟,总爱吃点人喜欢的。

温静撸猫撸得正在兴头,听到杂志放下的动静,和林叙再度对上目光,心底莫名虚得很,支支吾吾,“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保险的事。”她以为他刚才在想,没想到人家压根没当回事,“我们好歹相识一场。”刚才亲也亲了,恼也恼了,没必要再掺杂个人恩怨在里头。

林叙慢条斯理系着袖扣,似嘲非弄,“相识一场,让我念及旧情吗?温静,我们还有旧情吗。”

是她要分手的。

是她从刚开始就把他当成另一个人。

要说旧情,从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兴许能抠出星星点点的情意,可惜太寡淡,无法支撑当初的关系,以及现在她索要的“情分”。

温静一不小心手劲一大,白猫不满地看她一眼从怀里跳出去,她掌心慢慢攥着,深呼吸,“那就当我没来过。打扰了。”

“我刚才说过了。”他一顿。

想要走保险,可以,拿她自己来赔。

就是拿捏他那车贵得要死,不走保险平民百姓根本赔不起,再加上还是她朋友上司的,一来二回关系复杂得如果不私下解决,处理起来非常棘手。

趁人之危明晃晃地在那张斯文清漠的脸上写着。

“我知道了。”温静终是问,声音放低,“你想我怎么赔。”

连姿态都放低了。

她一人几乎造就他所有的软肋。

林叙不再去看那张熟悉清丽的面孔,薄唇溢出三个字:“没想好,以后再说。”

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他姑且答应。

至于她的赔偿,还是个未知数。

他们的两次会见都极其陌生疏离,温静给段小佳说的时候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报喜不报忧,得知事态好转,段小佳欣喜若狂,周末晚叫上田婉请她们一道吃饭。

这年头在互联网工作的大部分忙成狗,加班加点是常态,干美术的更是烧脑,难得一次放松,那二人点一瓶白干,边小酌边唠嗑,时不时问温静要不要来点。

温静用嗓子,不适宜喝酒,摆摆手,安静吃自己的东西,这些年她性格变化不大,还是那副样子,不露棱角的时候乖得跟邻家妹妹似的。

之前二人对林叙的话题多有收敛,这回听说人回来,还见过两次面,不知不觉放开了谈。

田婉在大公司,不意外地了解林叙不少消息。

作为林氏唯一的长公子,在美两年MBA毕业后回国着手整顿家族企业,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刚开始家头长辈站在对立面,随着显而易见的高收益回报,不少藐视的股东都开始动摇,圈外人看到的是临时高风险高投资,圈内人看的是一片寸草不生,腥风血雨。

“我们领导之前说过。”段小佳唏嘘道,“还想做个板块特别采访人家,结果连个面儿都没有。”

“上学时没感觉。”田婉唏嘘道,“那位爷是真无情,狠起来连自己的亲爹都整,你听说了吗……”

她们没刻意带温静去讨论。

零碎的只言片语自动飘到她耳朵里,无知觉地给自己倒半杯酒,抿了口,辛辣的**在胃里灼烧。听她们说林叙继承老爷子家业后,仗着外公的势力还将林远实手里的实权人脉一点点剥走,毫无人性和情感可言。

她大概理解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冷淡了。

人总会变的,何况他本就不是善茬。

心口暗涌起的酸楚不仅是意识到这点,还意识到她于他而言和旁人无异,最多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如他所问,他们之间还有?????旧情吗。

早没了。

别说五年,分手第二天就没了。更被指望本就孤傲难训的他步入残酷的商圈还留有什么初心。

温静胃和喉咙不断地烧灼着,酸痛难捱,朝服务生要了杯冰水稍微缓缓,半杯下去状态好些,对面二人却跟看动物园似的看着,她指尖微蜷,“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啊。”

“不是不喝酒吗?”段小佳问,把她杯子拿过来,想不到已经没了。

“菜太淡了。”她支个借口,“想提提味。”

“淡吗?我还想说好辣的。”田婉尝一口,丝毫没给面子地戳穿,“静静,你是不是有心思。”

“没有。”

“有就说嘛。”段小佳撇嘴,“你都不爱和我们说秘密,我连我之前谈的男朋友x功能不行都和你们说了。”

“……”

温静强颜欢笑,一句“真没有”被咽下去,“我也不知道,就是挺难受的。”

“因为林叙吗?”田婉直击重点。

“大概吧。”

“这么多年你还没忘啊。”田婉摇头,“小佳早走出来了,没想到看着清醒的你陷得最深。”

段小佳在大学时那段卑微暗恋无疾而终,没多久她就走出来并且当话柄调侃要不要感谢陈之原无形之中帮自己瘦下来,后来没多久结识其他男生开始新一段恋情。

而温静看似照常,却如一面湖水,说不好会不会因为暴雨降临而翻滚淹没自己。

“当初你就应该跟他走啊……”段小佳这般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家的情况。”

田婉及时打住这个话题,找其他的事情糊弄而过。能在她们嘴里成为八卦的,要么是别人的事情,要么能让人一笑而过,很显然,“林叙”不是。

小半杯白酒烧得温静回家后仍然意志不稳定,听到手机响起震动,恍惚地以为是那个人,看到头像后心里一阵失落。傅凡洲给她发消息问,【见着林叙没。】

她没回,让他的消息石沉大海。

在旁人看来,他们兴许是普通的朋友,但温静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一眼,她知道她的大学生活和毕业后的琐事他都在暗地里伸出援助之手,她只当是之前救命之恩的回报。

她不想和傅凡洲牵扯太多。

起初他给她的印象只是纨绔公子哥,后来发现他是怎样的城府和歹毒。

那年,温静的母亲做了乳腺癌切除手术,做完病理后得知是恶性,从此温家的半边天塌下来,一个好好的家陷入混沌,温萍嘴上讨厌母亲,当得知生命有限的消息后还是泪流满面,放下手头里的工作,带温母四处求医。

虔诚待以生命的温静见证随大海漂亮的少年,目睹自己捡的宠物去世过程,最后和自己有血缘至亲的温母,她陷入一生最兵荒马乱的时候,和林叙分手离别,是命中使然注定。

不注定的是傅凡洲这个插曲,她陪伴温母走到生命尽头后,他过来哀悼,说了句平生最难忘的话。

“其实那天你听到的话还不完整。”

“林叙他不是不能娶你,是他觉得自己情绪不稳定,可能会给身边人带来麻烦,就像他之前开常冬车那回出了车祸,因为有时候他情急时无法控制自己。”

林叙选择赛车不仅仅是刺激,而是强迫自己控制自己,那是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事故的游戏,人的大脑是很聪明的,总有一股潜意识,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医生判断为病症,开过一些抑制药,就是效果一般,想要根治的话得全方面治疗。

傅凡洲为什么要和温静说这些呢。

他大概觉得两人局势已定,再无复合的可能?温静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跟林叙一起走,终归她人是被温母和之前那段没头没尾的话给绊住了,缘分全被绊没,哪怕知道事情起因,又如何。

温静讨厌傅凡洲。

不仅仅讨厌他隐瞒这件事。

更讨厌时过境迁后才提,要么不做那般恶劣事,要么一直瞒着,她姑且可以就此无波无澜地过完这平淡的没有他的一生。

翌日。

成为社畜,哪怕一晚上状态不好,第二天化个美美的妆,依然青春靓丽地出现在公司。

温静喉咙润过白酒,声线不像之前那么机械,反而带着另一种亲人的和气,和大叔配合讲着关于赵士程和唐婉那些事,这是大叔少有的对爱情故事展开感慨叙说,连同她也代入千年前的爱恨恩怨中。

柏油马路,林叙切换车载电台,一个又一个,直至播放到女人清和娓娓的声线。

熟悉的声音。

就这样放着。

前方开车的司机多有不解,这类节目中老年人听得多,林家少爷并不像对历史感兴趣的人,透过后视镜,只见男人微微阖眸,并不排斥,对这档节目静静聆听。

傍晚后的南城灯夜繁华,行人匆匆。

温静晚上因为接到一个临时任务,赶了个班熟悉稿子,走时外面天已经黑透,穿插过人群,清瘦的身影格外显目。

她今天穿了件乳白色的长呢,内衬是更浅淡的同色,配上一张白净小脸,整个人仿佛飘了一层白皑皑的雪,寒风拂过,衣服扬起,突出的腰段十分细软,朦朦胧中透着冬日里凄冷感。

不远处,林叙站在车身旁,面色浮出几分自嘲,能一眼瞧出她,真是个多年改不掉的本事。

走近了,还看见她身后还跟了个男同事,两人有说有笑的,尽管不是一道的,在要各自分别时还在寒风里多唠嗑两句话。

温静在笑。

她以前没这么爱笑。

哪怕知道自己笑得很好看也不常笑,知道她怕痒,他常去亲她脖子才逗得人咯咯笑。

如今倒是被别人轻松逗笑。

人流太多,温静和男同事告别后,大概没瞧见有人在远处看着,要朝相反的方向走时,林叙捻灭指间香烟,叫了声她的名字。

隐约回头,四目相对。

他神色淡漠而了然,“上车,送你。”

两人间有路人路过。

温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你那边能路过我这里吗?”

“我想就能。”

“……”

她哑语,他已经打开车门,让她上去,因为欠个人情,温静不好细问太多,再者顺风车不坐白不坐。

车内暖和。

两者的温差让她坐下没多久就打了两个喷嚏。

林叙合上门,安然如斯,“很冷?”

“嗯……”她缩着手,瓮声瓮气,“今天挺冷的。”

“冷吗。”他声色听不出起伏,“你刚才和男同事不是还在风里笑了很久。”

“……”

他没多作表示,报个地址让司机开车,温静猜到是餐厅的名字,犹豫看他,他倒十分自然,没别的话要和她说,没问她和那男的关系。

醋坛子也不吃醋了。

她眼里闪过异色,心口堵得慌,有些坐立难安,和他同一个座位,间隔一个人的距离,却分不清两人是远是近。

这一路沉默无话,路程还很远,车厢昏暗,温静不习惯玩手机,倚在另一旁坐着,昨晚没睡好,困意袭来,一不小心闭眼睡了。

一不小心,脑袋搭在林叙的肩膀上。

还找个比较舒服的位置靠着。

林叙垂眸看那卷翘紧闭的睫毛,实属想不到,她还真的能睡得着。

让司机车速慢一点开得稳一点,他拿起后面的衣物,盖住旁边女人的腿上,余光瞥见那一抹雪白的脚踝,皱眉,大冬天的,嫌冷还穿露脚踝的裤子。

温静没怎么察觉,只在感受到轻微动静后,手动了动,眼睛并没有睁开。

林叙抬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两只冰凉的手上。

上车有一会儿了,还这么冷。

真就一块捂不热的冷骨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