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堡大学的放假时间,在整个英国范围内来讲,都算短的,加起来不到二十天。

比起她们,剑桥郡的学生,能休息将近一个半月,差距太过于巨大,难免使人心理失衡。

不过往年都是这样,所以虽然怨声载道,但在安排出来之前,大家实际上也没做太多的期待。

计划中,开学报道那天,刚好是腊月二十九,初宜最晚也要提前两天走,刚好错开春节。

不过,也有她不会错过的事情。

书晴的预产期在一月十五号,没有意外的话,初宜能等到她生产后再走。

除了外表看上去小腹高耸之外,书晴的身体状态很好,不需要提前住院。

沈令嘉比较焦灼,但负责书晴的医生也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孕妇保持好心情,所以他也极力放松着自己。

初宜看沈令嘉那个紧张的样子,感觉很好笑,被书晴看出来,倒也没帮沈令嘉找补,只说:“轮到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初宜相信,沈兆庭肯定不会干出去做陪产体检时,因为太过紧张而抽了两次血这种事。

国内的大学全都刚进或者即将进入考试周,她的三位室友又迎来了一个学期内文化程度最高的时间段。

之前,隔着时差,几个人都没断过宿舍群内的联络,但这几天初宜回来,室友只腾出时间跟她吃过一次晚饭。

初宜理解,这已经是她能受到的最高礼遇了。

毕竟,这种时候,男朋友存在的意义都只有帮忙到图书馆占座这一条。

没有感情,只有学习。

这段时间,沈兆庭本来也忙,初宜想让他准点下班,白天自然不会去骚扰他。

所以,情况就是,只有她一个人是无业游民,没有考试,也没有工作。

半下午时分,她又去找书晴。

两个月前,两个人打视频电话,书晴还没放弃高跟鞋,最近,她终于踩上了平底鞋。

两个人站在一起,初宜还稍微比她冒头一点。

书晴不怎么开心,嘟着嘴,歪着头撞了撞初宜,过了会儿,又伸手量她的腰:“你不来跳舞真是可惜了。”

“不好意思,志不在此。”初宜一本正经道,“为科学奉献一生!”

书晴嫌弃地撇撇嘴,拎起一件披风式样的小毯子:“这个好不好看?”

小巧的尺寸,搭配奶乎乎的颜色,整家店内就没有初宜觉得不好看的。

这两天来,两个人凑到一起,大多是在逛母婴店。

书晴一边哀嚎着是激素让她母性大涨,失去了自我,一边停不下来地刷卡。

步行街上的人不多,初宜和书晴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拎购物袋。

身材魁梧,穿一身黑,戴着墨镜,相当惹眼。

对于此情此景,一开始,初宜还不习惯,不过书晴已经麻木。

“沈令嘉跟二哥要的人。你别说,不用自己拎东西的感觉真挺好的。”

“而且,咱们换个角度想,他本来就是做安保工作的,要是跟其他人,那些老板明星们,难免有危险,被激动的粉丝挠一爪子也疼啊。我就不一样了,一个跳舞的,下了台谁认识我,拎拎购物袋,钱照赚,难道不好?”

初宜一想,是这个道理。

“没有危险,墨镜不能不戴吗?”

“……没问过。”

母婴店挨着内衣店,书晴毫无心理负担地带着初宜走进去。

“这套,还有这套也不错。”

是不错。

初宜就着她的手打量,布料根本没多少,一层烟一样,而且,都不用摸,看着就知道很软很舒服。

“喜欢吗?”

初宜说:“问我?”

书晴好笑道:“你看我现在是能穿这种内衣的样子?”

初宜换了心理,自己变成主人公,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人常年厮混在一起,书晴知道初宜的尺寸,倒也不用她再去试,直接让店员包起来。

付好账,初宜自己拎着那个小袋子。

书晴口无遮拦:“诶呀,我是活雷锋啊,造福二哥不求回报。”

初宜的眼神乱飘。

书晴的八卦素质刚刚好,初宜和沈兆庭没突破最后那条线的时候,她还常常嘴贱,但这后来,她反而不怎么提了,可以说是有放有收。

今天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

拎购物袋的男人跟在四五步之后,书晴小小声道:“这么久没见,老男人饿狠了吧?”

初宜的脸颊涨红。

等到了吃饭的地方,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她扬扬下巴,示意初宜扫码点菜,“你点自己的,我就跟着你吃两口。”

预产期就在最近,为了控制宝宝的体重,书晴基本不吃晚饭,只吃点低糖的水果。

没有外人在场,书晴才又提起刚才的话题。

“你别太惯着他。”

初宜刚开始没明白。

偶尔开个黄腔,就当调戏初宜了,但要正经谈这种话题,实际上,书晴也不好意思。

她又组织了会儿语言,才说:“我说二哥。你手腕上,都留印子了,他得用了多大的劲儿啊?控制个你,需要那么大劲儿吗?”

书晴看着她这几天换来换去都是高领的毛衣,没好意思在这个上面说更多。

初宜的年纪小、心思纯这一点搁在一边不提,她本身就是个招人稀罕的长相,十六七岁时,就有了明艳的模样。

对著书晴不好意思起来,脸一红,都显得活色生香。

她的性格一向还是个痴的,跟沈兆庭这恋爱谈得天雷勾动地火,两个人在一起时,会被怎么欺负,不用想都知道。

“……我不是好奇你跟二哥在家里的事儿,就是,想跟你说说,不是他比你大,就说什么都要听,尤其在**。”

初宜要把脸埋进手机屏幕,顺着菜单逐个点加入购物车,实则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自己点了些什么,只感觉整个人都在往外冒气。

没有眼神接触,书晴的话也刚好流畅一些。

“肯定你自己也能感觉到,这跟他教你英语的时候那种疼你可不一样……男人在这方面没够的,你退一步,他只会得寸进尺,你得自己心理有数,受不了,或者不舒服了,一定要想着说。”

“我的意思也不是他故意欺负你,是男女本身就有差异,有时候你不说,他顺着自己的心意折腾,是不会觉得自己过分的。”

初宜把手机推到书晴面前:“你再看看,还要不要加什么。”

“我说的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初宜揉着烫得要命的耳朵,“也记住了。”

书晴脸上还带着痛苦面具,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给孩子进行性教育。

初宜在英国时疯狂想火锅,回来的这几天,跟沈兆庭吃了两顿,跟沈靖川吃了一顿,今天终于吃不动了,来喝汤。

菜都上来以后,中间那一砂锅沸腾的骨汤中飘起杳杳白雾,初宜吃得慢,书晴吃得少,一顿饭吃到沈兆庭忙完,打电话问初宜在哪里。

沈兆庭先在公司吃过饭,才过来在楼下等。

初宜走到他面前,被他很自然地搂过腰,书晴也要上车了,摆摆手说:“二哥再见,小初再见。”

其实时间还早,不到五点钟。

坐在车里,初宜无意识地发呆,沈兆庭问她买了什么,才一个大动作,按住怀里的小袋子。

“……”初宜道,“就是……衣服。”

沈兆庭“嗯”了声。

片刻后,初宜歪过身,往他肩头靠,又过了会,初宜慢慢放松下来。

沈兆庭才把手轻轻搭上她肩膀。

到了家,他吻她的动作也轻。

虽然还是把人抱在腿上,但搂着腰的力道没那么强势,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停留在唇舌触碰,初宜的舌尖躲回去,他就只是轮流含吮那两片软甜的唇,很偶尔才用牙齿轻咬一下。

初宜沉迷在这个温柔缱绻的吻中,耳根烧红,刚洗过澡的皮肤被体温带出沐浴露的甜香,身体渐渐往前移,陷进沈兆庭的怀抱,两条细瘦的胳膊在他颈后交叠,过了会儿,又换了姿势,沈兆庭的手带着力道扶上她光溜细滑的后背时,她的一只手插进了沈兆庭的发根。

初宜收了收下巴,让两个人的嘴唇分开,额头还抵在一起,气息凌乱。

刚才,一进家门,沈兆庭来了个电话,所以,她洗完了澡,沈兆庭还是穿着西服。

这会儿穿着睡裙跨坐在他腿上,陷进他怀抱,清醒过来以后,看他衣着整齐,难免想到他工作时的模样。

初宜有些羞耻。

她塌下腰,将侧脸枕在沈兆庭肩上。

沈兆庭收了收手臂,家里的暖气很足,但还是担心她冷,扯过沙发上的薄毯,把初宜裹住。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

初宜搂着沈兆庭脖子,向一侧倒去,是要躺下。

沈兆庭跟着她的动作,在沙发上面对面躺着。

这样的距离,初宜的视线中,全部都是沈兆庭。

他的眉骨和鼻梁都高,相较亚洲人的普遍模样,显得眼窝更深邃,随便看谁一眼,都气势十足,下颌线流畅,最终完成了英俊脸庞的勾勒。

嘴唇偏薄,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都显得不近人情,吻初宜时,又成了攻无不克的武器。

初宜拿手指轻轻碰他的眉毛,眼皮,和鼻梁。

沈兆庭闭着眼睛,任她动作。

过了会儿,初宜在他下巴上亲了下。

沈兆庭垂眼看她,嘴唇还没移开,贴着他下唇线。

她的表情呆呆的:“有胡茬。”

沈兆庭握住她的手,拿她的指尖在自己下巴上碰了碰,初宜弯着眼睛笑:“好扎!”

她拿走自己的手,动作间,两个人都看到那道握痕。

前天印上去的,今天更明显了。

其实不光手腕上,从她回国后开始,刚刚开荤又被迫吃了几个月素的沈兆庭简直百无禁忌,初宜身上的印子就没断过。

每天都一样。

只不过,前天晚上,到后面初宜哭得格外厉害,结束时,整个人都软得没了骨头,以往洗澡时,虽然也要人扶,但还能勉力攀在沈兆庭身上,但那天她只知道掉眼泪,他实在太过分,冲撞时是把人往死里折腾的架势,小姑娘被弄得哪里都敏感,碰都不能碰,沈兆庭不舍得再欺负她,给她擦了擦,就放她睡了。

当时想着破例一次,不送她回沈靖川那儿了。

眼下,他们名义上确实还是男女朋友,初宜放假回国,理应住在她跟沈靖川的家。

在这一点上,沈兆庭倒没有微词。

后来,初宜睡了两个多小时,稍微恢复了些精神,一个惊吓醒过来,时间刚过九点,还是让沈兆庭把她送了回去。

沈靖川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要考虑沈靖川的心情的。

这两天,沈兆庭都没打算再做什么。

昨天的初宜挺正常的,没有躲着他,等他下班回家,两个人一直黏糊到该送她回去。

刚才,在车里,沈兆庭察觉到了初宜的躲避。

初宜收回自己的手,藏在她和沈兆庭的身体中间。

“我要谈判。”

“好。”沈兆庭说,“谈什么?”

“你不许,不许再欺负我。”

沈兆庭挺冤枉,不认为自己欺负过她。

沈兆庭的这句话说出来,书晴对她说的那番言论,就完全离不住脚了。

人家都不承认欺负过她。

初宜吃瘪,委屈巴巴地安静了好一会儿。

沈兆庭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今天不是也什么都没做?昨天也好好的,怎么又委屈?”

初宜红着脸:“我不是必须全听你的,你知道吧,我自己也有意见的。”

沈兆庭很认真:“你说得对。”

初宜随之提了一些要求,严格来讲,“一些”指的是三条。

不可以太用力,有些时候太快了,还有,她说停的时候,可不可以停一下。

沈兆庭沉默片刻,道:“可以。”

“……”

这太简单,让犹豫又犹豫一下午的初宜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不过,沈兆庭没做过骗人的事,就算不做人,也是光明正大的不做人,没干过阳奉阴违的事儿。

可能……真就这么简单。

她为什么那么笨,被书晴点出来,才想到自己也可以为自己争取主权。

初宜的心情简直美得冒泡泡,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还埋进一颗不知何时引爆的地/雷,还抱着沈兆庭啵啵好几下。

不过,幸福的时光总是有限。

每天这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快得像百米冲刺。

天一黑,就该回家了。

前几天沈兆庭要得急,记着初宜还要回家,几乎每天一进家门就开始。

之前沈兆庭说立刻结婚,她觉得不现实。

可最近,初宜也变了主意。

也许,等毕业以后,是该考虑这件事了。

毕竟,拖得太久,她怕沈兆庭真的变态,然后把她也搞变态。

*

到家以后,沈靖川在家,沉思行也在。

他今天刚考完一门专业课,轻松了点,回来吃沈靖川做的饭。

初宜进门时,父子两人都在客厅。

初宜去洗完手,沈靖川问:“吃过没有?我去热菜。”

“吃过啦,跟书晴吃的。”初宜说,“明天去泡温泉,东西收好了吗?”

沈靖川道:“我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带的,明天再说。”

他又叮嘱初宜:“你别拖,今晚就收拾。”

初宜笑眯眯答应。

沉思行跟她有将近一年没见面了,猛然一打照面,感觉初宜的变化很大。

她的个子确实长高了,头发也长长了,但又不仅如此。

初宜长得漂亮,一向都是事实,她的精神焕发,分明是一样的明眸皓齿,红唇乌发,却总感觉浑身光彩照人,更胜以往。

沉思行没意识到自己被吸引,只是下意识挑起话题,问她英国的天气,爱丁堡的交通,有没有去伦敦玩,遇到过明星吗。

初宜只保持着有问有答的态度,气氛竟然也未曾冷场。

第二天晚上跨年,今年沈家不办宴会,举家到度假村去休息。

实际上,说到休息,沈家的其他人一年下来都没有沈兆庭忙,这种纯放松的时刻,也只有他一个人,还不免要应付公司这样那样的突**况。

假期的时间有一天算一天,都很宝贵。

初宜不觉得无聊,他工作时,也愿意静静陪在一边,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单纯发呆。

沈兆庭当然喜欢这样,说过一次叫她去玩,初宜不走,他就再没口是心非过。

因为是一家人的活动,不光沈靖川,沈兆庭父母都在,所以两个人依然分房睡。

晚上九点多,一起散了会儿步,沈兆庭把她送回房间。

没多久,书晴给她打电话,叫她出来看烟花。

昨晚跨年,但烟花秀会持续三天。

初宜怕冷,尤其受不了北城冬天的冷,这也是沈兆庭带她遛弯都提前结束的原因。

她扭扭捏捏地拒绝:“我没空……”

“干嘛?谈恋爱?”

初宜没什么底气地“嗯”了声。

书晴“切”了声,“我看到二哥送你回去了,快出来!”

没办法,初宜只好从**爬起来,把自己包得里三层外三层。

书晴在她门口等,初宜刚拉开房门,看见也向她这边走过来的沉思行。

他没想到书晴也在,有些尴尬,举起手机说:“给你打电话占线。”

初宜问:“有事吗?”

沉思行道:“今晚湖边有晚会,好几个乐队,我爸白天给了我两张票,让我给你一张,我给忘了,刚才想起来。你去吗?”

初宜道:“只有两张票?”

沉思行道:“是。”

“那算了。”初宜说,“我跟书晴去看看烟花,而且她也待不了太久,估计一会儿就得回来,你去看晚会吧。”

他看向书晴:“三叔呢?”

书晴道:“你奶**疼,叫了医生来针灸,你三叔去看她。”

沉思行问了两句老太太的情况,又问了遍初宜,确定她不去,然后走了。

初宜带著书晴慢慢往外走,书晴感觉有点不对头,但又不确定,所以暂时没说什么。

第一个说这话的,竟然是老太太。

在度假村的第三天,沈兆庭需要回市中心一趟,因为晚上还要回来,就没带初宜。

这一天,她才在外面疯玩了一圈,让书晴想起之前滑雪时被她支配的恐惧。

这孩子,是喝红牛长大的吧。

沈令嘉说的是,这孩子被憋坏了。

下午一起吃饭,除了沈兆庭,大家都在,在布置得很山水写意的小院里,上菜的速度不紧不慢,吃得也很舒服。

吃完书晴和老太太待了会儿,闲聊,从她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家里这两个半大孩子。

老太太到:“我以前就总觉着,囡囡性子稳重,能沉得住气,更难的是,心思还单纯,干净,没有杂念。”

书晴道:“她是个好孩子。”

“所以,我看,她要是能看得上思行,跟他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就算思行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毫不夸张,书晴的脑子都麻了。

什么情况?

她笑了下,试探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老太太道:“思行好像有意思,我看他眼睛就没歇过地瞅她,你看出来没有?”

书晴看出来了,但是不敢承认。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初宜再是个香饽饽,也不该这么倒霉,叔叔和侄儿都喜欢,把她一个人分成两半?

书晴讪讪道:“我看小初好像没那个意思。”

“不着急,还上着学呢。”老太太说话大喘气,“过两天回家,你先试试她的意思。”

“我?”

“你大哥跟她亲,这没说的,可他是个男人,还是思行的老子,问这个不合适,你和她这几年这么要好,说这话正好。”

书晴道:“要不,还是让他俩自己处着看吧,兴许,兴许思行不是这意思呢?而且年轻人不喜欢我们大人这么插手的,不说初宜,给思行知道,估计也要不高兴。”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看他眼珠子都要长到囡囡身上去,可愣是连话都没跟人家说几句。”

“这一年,她出国读书,两个人生分了,可退一万步讲,他们还有婚约在呢,当初过来,也是……”

书晴两眼无光地离了老太太,脑子是彻底不会动了。

初宜跟沈兆庭的事,再怎么都轮不到她说,她也不敢说——老太太年纪太大了,身体又一向弱,给气出个好歹来,她就是千古罪人。

可老太太叫她去撮合沉思行和初宜……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好在,老太太也没有要立即绑架初宜跟沉思行去领结婚证。

虽然背着人问过书晴两次,都被她打哈哈给混过去了。

想来想去,这只是老太太一头热,她就也没跟初宜说什么,叫她白烦恼。

而且,预产期将近,老太太不多的精力里,关心她本人比较多。

可惜,那个小家伙很能沉得住气。

预产期过了一天,两天,第三天……好几天过去了,一直毫无动静。

书晴快要被无聊死。

好好的人躺在医院里,眼巴巴地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初宜过两天就要出发去学校,下午去医院看书晴,手被书晴抓住,放在肚皮上,跟肚子里的宝宝讲话:“小坏蛋,再不出来,二婶就要明年才能看到你了。”

初宜的手不敢动,只能用瞪圆的眼睛表达自己对“二婶”的态度。

书晴憋着笑,“难道你不是她二婶?”

初宜鼓着脸不说话。

现在,她也没办法叫书晴“三婶”来回击。

书晴没叫她“二嫂”都算好的。

书晴肚子里那倔孩子一直赖到初宜上飞机,都还没动静。

等她落地,第一时间打开数据流量,收到了书晴“母女平安”的消息,一颗心才放下来。

在爱丁堡的最后一个学期,时间过得飞快。

她以前就忙,剩下的两个多月更忙,忙到没空悲春伤秋,对自己的男朋友,都分不出太多的情绪。

每天的电话还有,但她不是在打印数据,就是在验算找错误,沈兆庭来接她回国时,初宜才发现,她那么想他,被压抑了太久,猛然间释放出来,情绪冲撞得心间发酸。

只不过,想到这是最后一次,两个人如此之远地长时间分开,她还是觉得有尘埃落定的感觉。

很快,初宜就意识到,尘埃落定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回国后,先是忙着更新证件、转换学分。

更新证件有赵佳欣帮忙,还算轻松,但那段时间,她成了北城大学行政楼的常客,即便手续齐全,各科成绩优秀,全部办好,都用了将近三周时间。

同时,她被告知一个严重的消息:有一门必修课的学分无法转换,这是下半年出的新规定,所以她选课的时候不知道。

这意味着,下学期开始大四,跟别人一样准备毕业论文的同时,她还要跟着下一届大三一起重修这门课,又同时,准备研究生考试。

从回国飞机落地以后,初宜就忙得焦头烂额,放下这本书,再拿起那本笔记,看文献看得头晕眼花。

对她来说,高中毕业远远不是读书的终点,反而更像是起点。

偶尔回沈家吃饭,碰上书晴和沈令嘉带孩子回来,她吸一吸软绵绵奶香味十足的宝宝,被萌得心颤。

书晴开玩笑叫她自己生一个,这一次,初宜也害羞,但同时哆嗦了下。

这种时候生孩子,别说把她劈成两半,劈成八个,估计都不够用。

“二哥是什么意思?”

“你说孩子?”

“嗯。”

“不知道。”初宜想了想,“他从来没说过。”

说到这个,初宜才发现,沈兆庭对小孩的态度,她竟然不怎么清楚。

他从没说过,类似以后生孩子怎么怎么样这种话。

实际上,他的行动已经铺垫到了非常远的以后。

公司的业务在朝着宁城发展,因为初宜的专业,在宁城大学有个业内大牛,只带博士生。

如果初宜继续读下去,被他带是最好的选择。

初宜听赵佳欣说过,他最近在看房子,不是之前听到有新楼盘不错就随手买下,他是自己在了解,看地段,要离初宜的学校够近,看楼层和格局。

赵佳欣说,他是在选婚房。

但他没提过孩子。

可能他就是觉得她还小吧,初宜想,很快把这个话题抛到脑后。

一年多的时间,她像踩在了风火轮上。

专业课学分满了,论文过了最终审核,答辩也通过了,初宜每天去图书馆的任务只剩下一个,就是准备研究生考试。

等她接到老师的电话,跟她商量叫她参与一个毕业生晚会的节目,才意识到,她真的要毕业了。

以前,书晴就总说她适合跳舞。

这次辅导员拉她去救急的节目,恰好是一个舞蹈节目。

一共六个人,编舞和队员早都定好了,来自学校的舞蹈社,可事到临头,其中一个骨折了,社团里再找不出一个个子合适的。

随便拉一个凑合也不是不可以,但又总觉得不甘心,毕竟准备了那么久。

最近初宜没有那么忙,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整天只知道看书,去被编舞老师面试了一下,竟然也通过了,就拿了舞蹈视频,先回家熟悉动作,再跟着一起排练。

沈兆庭回来的时候,她正在一个人对着镜子调整姿势,音乐离她近,一时间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沈兆庭抱着手臂看了不知多久。

初宜收回手和腿,尴尬道:“二叔……”

沈兆庭没笑,说:“跳得很好。”

“我就转了两圈,好在哪里?”

沈兆庭思索片刻,道:“要我写三百字评价一下吗?”

初宜笑出来:“也不是不行。”

沈兆庭“嗯”了声,又说好,先去换衣服,准备做饭。

初宜还处在没底气给别人看的阶段,关了音乐,也跟去厨房,被沈兆庭圈到身前,四只手一起洗菜。

他的手指很长,又直,肤色比初宜深一些,但其实也算白,水流划过时,看上去很养眼。

洗着洗着,初宜色心大起,回过头要求:“亲亲。”

沈兆庭躬身,下巴支在她肩上,嘴唇要碰不碰,初宜靠过去,他就朝后躲开。

初宜愤愤然,不亲了,又被他湿着手捏住脸,在她被迫撅起来的红唇上亲了口。

吃完饭,沈兆庭刚洗完澡,沈靖川就来了电话。

“准备回去啦。”初宜急急忙忙地收拾自己的书包,“半小时一定到家。”

说沈兆庭完全没有不满意是假的,车驶进沈靖川家的地下车库,初宜下车之前,就被按在座椅上差点亲掉了魂。

进家门时,脚步还有些飘。

一般来说,沈靖川就当看不见,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初宜脸上的表情太**漾,他没忍住说了句:“看着点脚底下,傻笑什么呢?”

初宜笑嘻嘻的,走过去趴在沙发背上,心眼挺坏地道:“想我男朋友。”

“起开起开。”

他催初宜回家,初宜就赖在他身边不肯走:“二叔说等我拿了毕业证,就回家跟爷爷奶奶说,您还没习惯呢?”

沈靖川道:“这辈子都习惯不了。”

他嘴硬,但实际上语气不坏,表情也挺好的。

初宜抱着手机美了会儿,沈靖川肯定,是老二说了什么不要脸的甜言蜜语,又听她哼着歌回了卧室。

其实初宜只是在欣赏沈兆庭超标完成的对她舞蹈的赞美。

沈靖川心想,美吧,到时候他挨了揍,就知道哭了。

想是这么想,沈靖川知道,到时候初宜一哭,上赶着安慰的,还是他自己。

——这一关早晚要过,希望沈兆庭挺住,别叫她太心疼。

初宜和沉思行毕业典礼那天,除了两个老人,全家都去了,沈令嘉抱着孩子,书晴说,让她提前感受一下高等学府的气息。

最后,所有人在草坪上拍了张合照。

初宜跟沈兆庭挨着,两只手牵在一起。

晚上的晚会,沈令嘉和书晴有孩子,就没去,沈靖川跟沈兆庭还有沉思行都去了,多的两张票,也是沉思行走后门弄来的。

轮到初宜的节目时,挨着的三个男人,举着三台相机,从头录到尾。

沉思行有些奇怪。

他爸拍也就算了,沈靖川现在就是个女儿奴。

怎么二叔也拍啊?

再想一想,初宜的人缘确实好,全家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

前几天,他奶奶还跟他说,喜欢就要大胆追,别总觉得对方能看出来,他们还有那一纸婚约的牵绊,缘分比别人要深。

沉思行觉得奶奶说的有道理。

沈家也办了聚会,庆祝两个孩子毕业。

初宜的节目结束以后,四个人就离开了学校。

她还穿着跳舞时的白色纱裙,没来得及换下来,薄背窄腰,化了舞台妆,美得发光,长度稍微拖地,走路时要一直拎着,走得慢。

沉思行一直很有耐心地跟在一边。

还说她跳得好,不像只练了一个多月,比起领舞也不差。

初宜感觉有些莫名,却也没想明白哪里奇怪,说了句“谢谢”。

沈兆庭开车来的,要上车时,沉思行推着沈靖川:“爸,你坐副驾。”

他跟初宜坐后座。

沈兆庭眼光凉凉的:“你来开。”

沉思行刚买车两个月,确实能开。

突然被这么安排,他一时间没想到怎么拒绝,被赶鸭子上架,坐进了驾驶座。

初宜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一年来,因为她忙,闲暇时间几乎全给了沈兆庭,所以就算他有隔三差五的邀请,实际上见面并不多,私下里更是没有,沉思行时不时的奇怪行为,到此刻才开始有了意义。

“……”

沈兆庭和她一样,基本没有见沉思行的机会,但就算之前不知道,刚才肯定察觉到了。

说谁迟钝,都不能说沈兆庭迟钝。

瞥了眼沈兆庭紧绷的下颌线,初宜有点头痛,感觉这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口锅砸到了自己头上。

她伸手去握沈兆庭的手,倒是没躲开——没躲开,还把她攥得很紧。

都有点疼了。

初宜苦着脸,想,二叔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没想到也会吃醋。

还有,这种情况,她根本没经验,到底需不需要哄?

需要的话,得哄多久啊?

作者有话说:

沈兆庭:八十岁也吃醋:)

啊!我道歉!我谢罪!!没写到最后一个场景,明天更最后一章,宝贝们原谅我吧,写了将近一万,手指真的抽筋了呜呜呜呜呜呜,明天我尽量早点更,谢谢大家的订阅和评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