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前一天,学校发布了新一年的分班情况。

开了学,她们就是高二的学生了。

学校的分科系统是暑假时开放的,方便学生和家长充分讨论考虑,初宜和沉思行都选了理科。

分班文件里,沉思行还在本部的1班。

分部的1到8班是理科班,初宜从头看到尾,却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跟我一个班。”

“啊?”初宜在沙发上趴着,闻言抬起头,“在哪?”

沉思行坐在餐桌边,原本在做一份物理的竞赛题。

“本部,1班。”

“真的?”

初宜爬起来,噔噔噔地跑过去,就着沉思行的手看他的平板屏幕。

本部一班的名单上,最后一个人,赫然是初宜。

不管怎么说,本部的老师们都更有经验,正礼每年都考将近一百个清北,几乎全是本部的1班和2班考出来的。

每一个努力学习的学生,没有不愿意到最好的班里去的。

初宜知道,这其中肯定有沈靖川的作用。

但她没那么矫情,只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一点点忐忑,剩下的,全是开心。

尤其是沉思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她冷眉冷眼,即便在家,也不是当着沈靖川的面一套,背地一套以后,初宜对去本部这件事,就没有一点多余的犹豫了。

——对于沉思行的转变,初宜有过奇怪,但很短暂。

毕竟她和沉思行的交流依然不多,沉思行的态度是好是坏,对她是极度厌恶还是终于接受现实,对初宜来说,其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影响。

非要说的话,她希望沈靖川能少操点心,所以沉思行的心情好一点,当然算好事。

晚上,回家的沈靖川听到初宜进了本部的消息,十足惊讶地“哇”了一声,见初宜抿着嘴笑,才收起惊讶,也笑了。

他揉揉初宜的头,说道:“叔叔相信你可以的。”

初宜有一点信心,但不多,只对沈靖川保证会努力。

想了想,沈靖川尽量随意道:“都不是第一次了,明天我就不送你们,自己去行不行?”

初宜没意见,沉思行也说可以。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沉思行:“思行,你照顾着点小初,她还不怎么认路,行不行?”

沉思行撇了撇嘴,可沈靖川能看得出来,那不是真心的不耐烦:“放心吧您就,我还敢再丢她一回?”

沈靖川面上不显,心里不妙的感觉却越来越多。

这要是换在以前,让沉思行带初宜报到,沉思行不得把房顶掀翻?

沉思行没把房顶掀翻,在5班教室里,他一脚踹飞了一个板凳,眉头紧皱,满脸的狠戾。

“这他吗谁干的?!”

到了学校,初宜就说要先回宿舍一趟,沉思行自己去教室。

去本部要经过分部,走到一半,沉思行想着顺路过去帮初宜搬她上学期没带走的书到新班级去,就见最后一排,初宜的书桌上,拿红墨水写了大大的四个字:贱人去死。

教室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有外班的同学打门口经过,发现竟然不是谭樟铭在发飙,而是本部的三好学生、表白墙常驻人物沉思行,顿时大跌眼镜。

好奇得要命的同时又不敢触霉头,好险要把脖子抻成长颈鹿。

“沉思行这是跟谁啊?听着跟发疯了一样。”

“谭樟铭?”

“放屁,他俩好得要穿一条裤子,打什么架?”

“好屁好,上学期就干过一架了,你家网速多少啊?”

“我知道……谭樟铭今天没来,上午还跟他一起打游戏了,他说他在他爸那,明天一早来。”

5班教室里,沉思行跟个疯子一样,放话说没人承认今天肯定没完。

没人敢走动,两个男生说要去尿尿,沉思行回“尿你妈”。

他那样子太疯,5班没人敢做出头鸟,竟然大半个班的人都被他唬在教室里不敢动。

直到有外班同学去宿舍叫了初宜,才暂时结束了这场闹剧。

但动静这么大,5班班主任万海也被惊动了,没多久,沈靖川来了学校。

——

初宜跟沉思行都被叫去了办公室,5班的人才逐渐开始走动,也渐渐有了说话声。

一段晚自习开始了,坐在祝艺宁身后的两个女生喋喋不休,讨论个没完没了。

“沉思行至于吗,我刚才都快被吓死了……当初不是数他最烦初宜?”

“3班的倪星月跟我说,假期在肯德基看见他俩,我还当她胡说八道,看来是真的……我靠。”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难道他是平白无故给她出头?”

“你是说……初宜跟沉思行……?”

“虽说是很离谱,毕竟上学期李欣然她们一开始还收敛着,后来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初宜,不就是看沉思行的态度嘛,那会儿要是没有谭樟铭,初宜跟以前……”

女生顿了顿,没说以前怎么样,道:“没想到,现在喜欢上人家来给人家出头的,也是他。”

“我去我去,这就叫打脸吧……站在初宜的位置上想想,怎么这么爽啊,沉思行也会放下身段追人?不对……那他跟谭樟铭,不真成情敌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那谁,很不简单。毕竟,人家刚转进来,不管谭樟铭之前什么德行,还不是立刻对她死心塌地?”

“是吗,我倒是觉得,跟简单不简单没多大关系——脸长得好是王道,你看她……”

祝艺宁微微侧身,朝后说了句:“上课了,快补作业吧,一会儿万海该来收了。”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止住了话头。

等祝艺宁回过身,其中一个拿了张纸,在上面写:“一开始不就是她跟初宜的关系最好?怎么到这会儿才知道替初宜说话。”

“就是,装什么好人,这才叫又当又立。”

——

正礼分给班主任的办公室都是套间。

万海跟沈靖川在里面谈话,初宜和沉思行在外面等。

十几分钟以后,沉思行被叫了进去。

足足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里间的门才被再次打开。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具体来说,沉思行是满脸的我有理我没错,万海是严肃,沈靖川则是……初宜观察几秒钟,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看到了激烈到极致要溢出来的心疼。

沉思行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的过程中,沈靖川只感觉到提不起劲的无力。

他没办法想象,将近半年,初宜在学校竟然过得是那种生活。

他竟然没发现。

前几年,正礼发生过几件比较出名的校园霸凌,连沈靖川都有所耳闻。

可沉思行的性格一向不吃亏,初宜的脾气又是一等一的好,更不用说成绩也好,模样讨喜。

他自以为,家境也不错,跟刻板印象中会被欺负的或孤僻或贫寒的高中生根本不沾边。

他从来没想过,那种事会跟自己家的孩子有什么联系。

回想上半年,初宜明显变得沉默了许多的阶段,大概率就是她的同学开始欺负她的时候。

沈靖川的内心愧疚、自责之多,无法言说。

面对初宜的班主任,他却是冷淡到摄人的神情,是客气,更是疏离:“这事不是一两句话能处理的,况且涉及的不止初宜一个,孩子们在学校的问题,能在学校解决是最好的,但要是解决不了,我一定会想别的办法,万老师,希望您能理解。”

万海当然能听懂他什么意思,连忙道:“我自己也有孩子,我理解您的心情,今晚我会上报给政教处和校长办公室,正常的话,应该明天上午就能请其他几个学生的家长都过来,到时候,我们面对面谈一谈。”

他看了眼初宜,认真道:“她进了5班以后,一直很听话,对老师也尊敬,从没犯过错,发生这种事,我做班主任的,也有很大的责任,参与校园霸凌的,有一个算一个,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姑息。”

沈靖川没再说话,迈大步走出办公室。

初宜看了看万海,又看沈靖川,最后也开始小跑,追在沈靖川身后,着急道:“叔叔,这个,这个不怪万老师……”

往上数,沈家祖上十几代人都做生意,不是穷汉乍富的人家。

跟底蕴差不多的姓氏相比,沈家人的生活方式称得上是朴素,因为有积淀,愿意脚踏实地,更没有仗势欺人的习惯,在什么地方,都讲一个理字。

可自家孩子受了委屈,这事儿叫沈靖川头一回不想讲理。

他的肚子里窝着火,这火当下发不出来,叫他烧心似的难受。

竟然是几个女孩子,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有这样歹毒的心眼,又是什么样的人家,能教得出这样的孩子。

沈靖川冷着脸走出好长一段,走到了教学与风雨走廊的尽头,才勉强找回作为家长的镇静。

刚才初宜已经说了,不想请假回家,把东西搬到本部去以后,就想跟着正常上晚自习。

沈靖川也不勉强,亲自进教室收拾了初宜剩下的书本文具。

在家时,他惯常是总挂着笑老好人的样。

可这时候,他冷着一张脸走进教室,跟樽凶神也是,坐着的学生到底还嫩着,心里原本虚或不虚的,都被震住,又细细反省了一遍,除了冷暴力,自己还对初宜做过什么。

这学校里,除了初宜以外,大概没人不知道,正礼建校之初,出资的大头是沈家。

到今天,沉思行的爷爷的头衔,依然是董事长。

意思是,沈家不愿意插手的时候,什么事都不用管。

可要是沈家想插手,那就做得了任何事的主。

当天夜里,分部就传遍了,沉思行转了性、翻了脸,上学期叫初宜难受的人,估计要翻十倍百倍地难受回去。

作者有话说:

(有隐情,往后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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