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樊晓杰在内,所有要进库房的人都必须经过搜身这一道程序。火折子、打火石等引火器具更是绝对不允许带入,就算有人能混进去,想放火都无从下手。

而坚硬厚实的仓库外墙,被建筑得像堡垒一般,寻常的火箭极难穿透,更别提引爆库房里贮藏的上千颗云中雷了。

接连通过两道关卡,裴潜才跟着樊晓杰进到了库房里边。库中禁止灯火照明,白天采用自然光,到了晚上就门户紧闭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入。万一有急事需要入内,就必须持有黄炜的手令,由千夫长手提自然发光的“萤石灯”方准进入。

至于地下则早早铺设了一层厚达三寸的铁板,又在周边挖了数口深达五丈的井瓮,日夜监听地底动静,彻底堵死了挖地道潜入的可能。

另外为了防潮防湿,仓库里还备有上千包用纱布包裹的生石灰,也是由专人负责。

裴潜越看越是头疼,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古剑潭的那么多高手连仓库门都没摸到,就近乎全军覆没了。这里的守卫太强了,除非给自己一支万人队,才有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剿灭威山营,引爆云中雷。一旦超过这个时限,驻防在泰阳府附近的援兵随时能够赶来。整座泰阳军械所,用固若金汤四字形容亦毫不为过。

而自己却要单枪匹马设法将这地方炸飞上天,那和痴人说梦有什么区别?

在仓库里转了一圈,樊晓杰又引着他巡视了位于南岸的各处军械制造作坊。这些作坊均被石墙分割互不相连,要从中通行都必须持有特许的腰牌,到了晚上还必须通报每日不同的口令,否则管你是谁先抓起来再说。

在参观制造云中雷的火字号作坊时,裴潜似是无意地问道:“樊将军,以您之见,谁最有可能将军械所的防务情报泄露出去?”

樊晓杰随口道:“末将只管统兵打仗,这种事还真不在行。不过既然段主办问起,我也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以我之见——多半是威山营之外的人。”

裴潜一点即通,笑着道:“那就是说,将军在怀疑黄侍郎和唐将军身边的人咯?”

樊晓杰笑而不答,却又意有所指道:“万一军械所不保,末将头一个得掉脑袋,黄大人身负督造之责亦难辞其咎。只有那些隔岸观火的人才会乐见其成。”

裴潜暗赞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厉害,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不仅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还把矛头直接对向了秋千智、肖冠恒、君水岩和牛德彪四人。

裴潜又装模作样向樊晓杰询问了一些防务事宜和对内奸的调查进展情况,在此负责指导云中雷铸造的云中兵院院主裘火晟闻讯赶来,要留裴潜在军械所用饭。裴潜婉拒了,言道自己早在五天前就托莫大可订了一桌宴席,还得赶回城里去赴宴。

听到莫大可的名字,樊晓杰薄薄的嘴唇往上翘了翘,便不再说什么,和裘火晟一起将裴潜送出军械所的大门,互道珍重各自回返。

裴潜快马加鞭赶回府城,来到莫大可代他预定好的城中第一大酒楼“翠微居”,结果还是晚到了一刻。莫大可、肖冠恒、秋千智和将军府的其他几位幕僚家将均已在包间里喝茶等候。

莫大可笑问道:“段老弟,你见着樊小姐了?怎样,这家伙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吧?”

裴潜笑道:“其实樊晓杰人还不错,我请教了几个问题,他都直言不讳做了解答。”

肖冠恒问道:“哦,樊将军都说什么了,是不是顺带着又骂了老莫?”

裴潜摇头道:“那倒没有,他只是说军械所一旦有事,自己跟黄大人都罪责难逃。所以如果我想查找内奸,也不必在威山营这边枉费时间,大可从别处入手。”

秋千智和肖冠恒对视一眼,因为都是局内人均不便表示什么。倒是莫大可与此事毫无干系腾地火了,拍桌子道:“他姥姥的樊晓杰,老子怎么看都属他嫌疑最大!”

秋千智这才慢条斯理道:“老莫,你别光火。樊将军的话也不无道理。”

肖冠恒却没那么好涵养,哼了声道:“秋先生,您还不明白么?他这是在给自个儿找替死鬼呢。军械所真要出了什么事,便往‘内奸’的头上一推,咱们吃不了兜着走,他却能逢凶化吉。”

裴潜眨眨眼道:“听莫大哥和肖大哥这么说,好像樊将军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肖冠恒性子直,索性放开讲道:“樊晓杰能怀疑我们,我们为何就不能怀疑他?”

秋千智摇摇头,说道:“樊将军说的也未必就是你我。不是还有君水岩和牛德彪么?听说君水岩早年曾追随山中贼的匪首青照闲,后来才投靠了黄侍郎。说不定樊晓杰是在怀疑他,只是碍于黄大人的颜面不便对段主办明言。”

裴潜笑嘻嘻道:“那么秋先生对君水岩的看法如何,卑职愿闻其详。”

秋千智淡然一笑道:“我和君先生接触不多,不敢妄加评判干扰了段大人查案的思路,更不想造成同僚间不必要的误会。好在以段大人的睿智,老夫相信这件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届时我和老肖再摆一桌水酒向大人致谢。”

裴潜慢慢转动酒杯,琢磨秋千智这几句意味深藏的话,忽问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提牛德彪这个人?他不是也能看到军械所的防务图和相关军报么?”

莫大可笑道:“他们两个都是老狐狸,故意避开牛德彪,就是等你自己提出来。”

裴潜“哦”了声道:“没事,我才上任几天,和这家伙没一点干系。”

肖冠恒便道:“牛德彪我不熟,但他是最不可能的一个。这人一没靠山二没本事,全靠兢兢业业苦熬上来的。说句笑话,他走路都怕踩死蚂蚁。也正因为这样,当年丁昭雄丁主办才提拔他当了文书署主事。”

裴潜还没说什么,莫大可翻了翻牛眼道:“段老弟,你要办案我老莫也没话说,可换个地方行不行?今天这桌酒可是为了庆贺你高升绣衣使副主办。”

裴潜挠挠头道:“诸位别见怪,我当大家都是自己人,才在酒桌上这么说。要真请秋先生和肖将军去绣衣使衙门讯问,小弟还真拉不下这张脸来。”

众人一阵哄笑,又问起裴潜昨夜遇险的经历。裴潜绘声绘色地说了,一席酒宴吃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散。裴潜结账下楼与众人作别,也没心思再回衙门,直接回返自己的府邸。一路上他寻思着众人在酒桌上的表现,却难以推断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去多想打起了瞌睡。

回到家一瞧,花灵瑶出去了。裴潜也不以为意,进了屋倒头就睡。快到天黑时,他迷迷糊糊醒来,隐约听见外面有丫鬟说道:“老夫人回来了!”

裴潜精神一振,急忙穿衣下床打算向花灵瑶好好吹嘘一番昨夜舍己救人的壮举。

可到了院子里一瞧,不由愣了愣。花灵瑶正步履蹒跚地往自己屋中走去,那样子如同生了一场大病,却又不让丫鬟搀扶。

裴潜隐隐感觉到花灵瑶出事了。他三步两步追进屋中,让丫鬟打来清水把门关上,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一个白天都去了哪里?”

花灵瑶已躺倒在**,胸脯剧烈起伏低低的声音道:“我有些不舒服,你先出去。”

裴潜不答,迈步走到床前抓起花灵瑶的柔夷,双指搭住她的脉搏,面色微变道:“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是谁干的?”

花灵瑶嘤咛一声,从唇角溢出一缕深紫色的毒血道:“是报国寺的人。”

“雄远?”裴潜目光一闪,从皮囊里取出老鬼逼着他炼制的一颗解毒丸,送入花灵瑶的口中,问道:“他是不是冲着老子来的?”

花灵瑶吃力地颔首道:“我得着情报,又不见你回来,于是出城拦截。激战中一不小心中了雄远的毒针,不过我已运功将毒气闭住,并无大碍……”

裴潜将花灵瑶扶起,左掌抵住她的背心渡入真气,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三十一个,”花灵瑶苍白地一笑道:“现下只剩十六个了。可惜没能杀了雄远,被赶来接应的智昭寺和尚救走了。”

“你疯了?”裴潜心一疼,低骂道:“干嘛这么冒险,不要命了么?”

花灵瑶娇喘道:“我们得到情报,雄远此行是专程来见……晋王的。他、他要揭穿你的身份,还准备用这三十余名高手伺机发动暗杀。”

裴潜的心头一震。他倒不是畏惧雄远,而是明白到花灵瑶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裴潜渡入花灵瑶体内的真气已沿着经脉游走了一圈,查探到那枚毒针就斜插在她的左肩头。由于针尾没入花灵瑶的娇躯中,从外面几乎无从发觉。

他一言不发,伸手扯下花灵瑶左肩的衣衫。花灵瑶低呼道:“你别管——”

裴潜鼻子里重重一哼道:“老子不管谁管,你若想保住左胳膊,就乖乖地躺着别动!”三两下除去已被深紫色毒血浸染的雪白亵衣,露出了乌黑如墨的肩头。

裴潜的视线不自禁地顺着花灵瑶浑圆的肩头往下瞟视,依稀看到峰峦如涛幽谷深深,只怕是三山五岳的胜景也难以匹敌。

花灵瑶眉头微蹙闭紧双眼,因为易容药物的关系无法看到她脸上的红,但是脖颈以下的肌肤却已泛起醉人的玫瑰色,在洁白无瑕的玉肤映衬下显得异常动人。

裴潜舔舔发干的嘴唇,自欺欺人道:“我这是帮你疗伤,可不是占你便宜。”千辛万苦地把视线挪回花灵瑶的肩膀上,找到了那枚深入体内的毒针。

他也不需要什么工具,用左手往花灵瑶的肩膀上一按,触手冰凉滑腻顿感意马心猿,运转丹田真气手掌上提,那枚毒针缓缓往上冒起,露出了针尾。

裴潜拔出毒针,想了想收进了腰间皮囊,警告道:“关键时候到了,不准对我动手动脚,更不准动刀子。”深吸一口气将大嘴毫不客气地按在了花灵瑶的肩上。

花灵瑶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抖得越发厉害,感觉到裴潜滚烫的嘴唇正在将渗入自己体内的毒液不断吸取出来,而且根本不往外吐,直接就咽进了肚子里。

她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亲吻自己冰清玉洁的娇躯,而且这男人还是个胡作非为、色胆包天的混世魔王,情不自禁地她低低道:“我的血有毒……”

“唔唔……”裴潜头也不抬地支吾了两声,贪婪地吮吸着花灵瑶的香肩。她肌肤上的颜色逐渐变浅变淡,体内的寒意亦在逐渐消逝。

忽地花灵瑶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硬邦邦地顶着自己的后腰,心念一转登时羞不可抑,更发现这臭小子居然趁她不备,搂在腰间的那只手偷偷上移,正试图攀上自己的胸脯,而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同样很享受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来回轻抚。

尤其尤其——那双贼眼睛,竟然目不转睛地**,透过抹胸正中的那道缝隙,往里津津有味寻芳览胜,实在坏得不能再坏。

花灵瑶怒从心中起,勉力扭腰转身避开裴潜的大嘴,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扇在了这坏贼的左脸颊上。“啪!”裴潜吃疼低叫,身子往后一仰。花灵瑶趁势脱出魔爪,滚落到床角,吁吁娇喘道:“你过分了!”

裴潜手捂发红的面颊瞪视花灵瑶,眼里的怒意一点一点地消失,怏怏道:“好心没好报!”往**丢了两颗解毒丸道:“晚上一颗明早一颗,很快就没事了。”

花灵瑶暗松一口气,感到心口在砰砰跳动不停,冷着脸道:“出去!”

裴潜下了床,双手叉腰怒道:“早知道你会过河拆桥。”再无一句安慰抱歉话语,径自出门而去。

花灵瑶念及自己为保护裴潜以一己之力拦截报国寺三十一名顶尖高手,身负毒伤险死还生。这小子非但不感激,反而趁机大捞油水,委实可恨可恶之至,心里头感到一阵委屈愤懑,真不晓得自己何苦由来?!

裴潜却没心思去管花灵瑶此刻在哀怨什么,回到自己的屋里把门一关继续没心没肺地倒头大睡,那呼噜声远在府门前守夜的护卫都能听见。

到了后半夜他忽然一骨碌爬起身,不知从哪儿翻出件黑色的夜行衣穿上,又戴上头罩将周身收拾停当,悄悄地从后窗溜出,飞檐走壁往城西而去。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可以尽情施展出惊世骇俗的身法,就像一道淡淡的黑色流光,躲过了守城军士的视线,转瞬来到了黑暗的旷野上。

他像挣脱枷锁的蛟龙,无所顾忌地飞翔在无尽夜空中。原野从他的身下飞逝而过,连呼啸过的风都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

蓦地裴潜的身影凝顿,如同有一条丝线将他牢牢悬停在二十丈的空中,目光仿似切开暗夜的刀锋,射定在一里之外的宏伟庙宇中。

这是一座拥有三重大殿和四间偏殿的千年古刹,也是智藏教在泰阳府城最大的据点,地位仅次于报国寺。今夜,雄远大师和他从报国寺带来的那些僧俗高手,就借宿在这座寺庙里,裴潜在心里已为他们敲响了丧钟。

寺庙中有灯火游动,那是提着灯笼在巡夜的僧人。裴潜选定了落脚之处,身形宛若一羽张开双翼的苍鹰划破苍茫的夜色,悄无声息地俯冲向智昭寺。

宏伟的殿宇在他的冷静如冰的眼眸中迅速放大,两名手提灯笼行走在滴水檐下的灰衣僧人的面目由模糊而变得清晰可见。在对方惊觉有人从空中射落之前,裴潜的左掌已催断了高个僧人的心脉,右手捂住矮个僧人,将他拖到了暗处。

“雄远和他带来的人住在什么地方?”一柄淬毒匕首架在了矮个僧人的脖子上,裴潜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令人战栗的杀意。

矮个僧人的身躯因为惊恐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打颤道:“在、在菩提殿后头的屋子里……别杀我!”

裴潜淡淡道:“我也很不想这么做——”刀锋割破矮个僧人的喉咙,他的尸首软软滑倒在冰凉的地上,没了一点儿声息。

裴潜根本懒得去处理这两具尸体,掠过滴水檐直奔菩提殿。在刚才的冲落过程中,他的脑海已将视野里所搜寻到的智昭寺地形尽数烙印下来,无需费神寻找,须臾之后人已匍匐在了菩提殿高大的屋脊上。

殿后是一座清幽宽大的院落,共有五间静室组成。裴潜舒展灵觉,很快锁定了雄远大师的住处。但他并不急于向这位报国寺的方丈下手,而是取出了那颗花灵瑶送给自己的云中雷,也不用火折子引燃,指尖阳刚真气一吐,被加热到燃点的引信立时燃起,“哧哧”的殷红色微光预示着平静的夜晚就此终结。

“呼——”他振臂掷出云中雷,火信的红光似一条火蛇笔直掠过院落上空,破开左边第一间屋宇的窗户落在房间正中心。屋里静修的五名报国寺僧人警觉地睁开双目,然后看到的便是他们永远难忘的最后一幕。

“轰——”云中雷在惊天动地的轰鸣中爆裂,亮红色的光卷裹着碎散的弹片,还有滚滚黑烟里掺杂的毒粉四散开来。巨大的冲击波震塌了静室两侧的墙壁,左首的两间屋宇登时陷入到恐怖的地狱之火中。

没等两间屋中的十名僧人发出惊呼,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和融入了火光中的血雾瞬间爆溅开来。除了左边第二间里有两个僧人侥幸保住性命外,其他人都在弹指间被云中雷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在右排的两间静室里,是白天受伤的五名报国寺僧人和俗家弟子。抛开伤势最重的一个躺在**难以动弹,其他四人都冲出了屋门。

来不及从面前可怕的景象中反应过来,裴潜在菩提殿屋脊上扣动穿云弩的扳机,二十一连发的淬毒弩箭锐啸而至,当即又有三人倒下。

剩下一个中年和尚双袖鼓**激飞弩箭,不住往背后的正屋里退去,口中叫道:“有刺客——”其实不必他高声呼喊,那一声云中雷的爆破声已惊醒了寺庙里所有酣睡的僧人,但这些人赶到仍需时间。

裴潜冲了下来,紫色的掌罡如汹涌的江涛轰击向中年和尚的胸口。这和尚根本来不及回屋取兵刃,只得拼命推掌相抗。

“砰”的一记闷响,中年和尚口吐鲜血,身子往后倒,正靠入从正屋里奔出的雄远大师怀中。按道理说,他的修为在这十六人中是最高的一个。理应是第一个冲入院子的人,但方丈想的总要比别人多一些,周全一些。所以他可以佩好戒刀带上禅杖,可以让手下的僧侣以生命为代价,锁定到裴潜的踪影。

可是很快雄远大师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在握住禅杖的同时,还把戒刀挂在了腰间。裴潜的身势风驰电掣,就在中年和尚倒入雄远大师怀抱的一霎,左手已搭住刀柄,顺势掣出戒刀,刀锋森寒一闪划破了那和尚的胸膛。

“噗!”殷红色的血珠洒溅在裴潜黑色的夜行衣和头罩上,但他的动作丝毫不受这些身外因素的干扰,右手五指迸立如刀插入中年和尚的小腹,瞬即透体而出扎向雄远大师的身躯。

雄远大师低喝推出中年和尚的尸首,身子急往屋里退去,右手挥舞禅杖砸向裴潜的右臂。裴潜甩开尸体,人已抢入屋中,左手戒刀寒光如电疾劈在禅杖上。

“叮!”禅杖被戒刀劈得往下急坠,杖头重重砸在了青砖上。雄远大师一记呼喝,右掌泛起淡金色雾光,凌空劈出一记“韦陀杵”。淡金色的雾光从他的掌心喷薄而出,在空中凝铸成胳膊粗的掌罡并飞快地向前伸展,轰向裴潜的胸口。能将韦陀杵施展到这种程度的,无疑是金丹级高手中的佼佼者。

然而雄远大师今晚遇见的是裴潜。在众人面前,他是一个狡狯油滑的无赖;而在这漫无边际的暗夜里,他俨然化身为不可阻挡的杀神。

他的左脚插入杖头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将禅杖高高挑起,激撞在雄浑的韦陀杵上。

“砰!”雄远大师的左臂禁受不住来自于右手掌罡的猛烈冲击,不由自主松开了禅杖。而韦陀杵受到禅杖的影响,雾光晃动去势稍滞。

裴潜的右掌就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寻找到光雾颤晃的韦陀杵中最薄弱的一点,势如破竹劈斩向雄远大师的面门。

雄远大师左臂酸麻,右掌韦陀杵用老,均无法变招招架。所以他只能继续后退,拼命地后退,并在后退过程中猛提一口真气从口中喷出。

“嗤——”一溜紫色的精芒从他的嘴里激射而出,射向裴潜的咽喉。

谁又能想到,在这位德高望重被万千泰阳府信徒顶礼膜拜的高僧嘴里,竟暗藏着最致命的暗器。而就在早一刻,花灵瑶便是被一枚同样出自雄远大师口中的毒针射中,若非裴潜及时施救,一条左臂险些坏死。

只可惜雄远大师忘记了一句古谚:玩火者自焚。今夜面对裴潜,他的这记保命绝学,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去了效用。裴潜的口中亦“噗”地吐出一股紫色的罡雾,毒针受到罡气激**去势偏斜,只扎进了他的肩膀。

对于雄远大师而言,这样的结果也不差。他相信这枚毒针在瞬间就可以令裴潜的左肩麻木,继而失去战斗力。而自己亦能争取到一线宝贵的喘息之机,站稳阵脚等待智昭寺的众僧赶来救援。

可是他又错了。裴潜根本不在乎那枚射入肩头的毒针,他的右掌如影随形,直迫雄远大师的胸膛。雄远大师的背后一硬,已退到墙壁前,好在右臂真气流转一圈,已能出掌招架。“砰!”双掌交击,他的掌心一麻,顿有股冰寒刺骨的毒气直透经脉。借着月色,他赫然望见自己的掌心上已被插入了一根同样的紫色毒针。

“你?!”雄远大师搞不懂,裴潜手中怎么会有自己秘炼的毒针?而裴潜已不会给他答案,左手的刀锋抹过雄远大师的咽喉,轻轻道:“她是老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