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洲…”

影音中突然滋啦一声响,接着应是三脚架不稳,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上骤然一黑,接着是一片水声,似是有人走过来,将手机扶起来,屏幕上霎时投出南絮**的半身。

“抱歉刚刚手机倒了…”影像中的南絮轻声一笑,无光的眸子狠抓人心,“我到现在还在跟你道歉…”

手机被重新架好,这里是一间浴室。那间浴室秦屿洲再熟悉不过,他回首侧目,望向门帘后紧闭的门,里面的血腥味似是还不曾散去,秦屿洲已经好几日不曾打开过那扇门。

“秦屿洲…”屏幕里的声音拉回思绪,秦屿洲直愣愣的看着那个人,他在等着下文,可那人却不再开口,同他一样直愣愣的盯着镜头,二人隔着屏幕对视。

已经没话说了吗?

秦屿洲想着,眉间郁积苦涩。

水汽糊了镜头,画面变得模糊,秦屿洲抓起抹布起身就想将投影擦净,可他却紧攥着抹布愣了神,脚下生了根,叫他半步也动不得。

南絮惯用的抹布,好些年都不肯换。

“我好像不知道该同你说些什么了…”南絮的声音透过音响,变得有些沙哑,“那些话都说尽了,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说尽了…”

当真是无话可说,秦屿洲倏然觉得自己还是了解南絮的。

“说尽了…”南絮反复呢喃着这一句,有些恍神,“没说尽也不说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秦屿洲,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里依旧如此,你可千万不要变,变了可就没意思了。”

言语中带着无尽的怨念,南絮似是要将多年压抑的愤恨悉数说出来,他知晓自己错付,也知晓自己心软,现下就连骂人也吐不出半句脏话。

“你们一家子都不要变,”南絮的声音越来越飘,如上云端,如在天际,“以后哪个姑娘找了你,可真是…她,的,福,气。”

后几个字南絮咬的极重,如重锤一下下撞在秦屿洲心上,南絮好恨他,恨在心坎里。

“我不爱你了秦屿洲,”南絮接着说,已然恢复了平静,“我不爱你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曾经的誓言通通不做数,我会在阴曹地府里诅咒你,咒你…”

南絮似是在思考,想着要咒他些什么好。

“咒我吧。”秦屿洲哽住,泪腺失了闸门,擦都来不及。他双肘撑膝,脸深深埋进掌心。

“咒你考不上研好了…”

秦屿洲顿时苦笑出声,眼泪滑进口中,有些涩。他的絮絮心软极了,如此恨他却也只是咒他考不上研而已。

这怎么能行?

这怎么能够?

那头传来水声,南絮调了调姿势,仰靠在浴缸里,屏幕中他望着天顶,轻飘飘的说:“我赤条条的来,自然也要赤条条的走,我本以为我有好多怨念,到头来还是怪我自己,怪我心太小,什么事都存着,秦屿洲,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好的,坏的,我都记得…”

他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已然让人捉不住。

秦屿洲缓下情绪抬眼看去,蓦地瞟到浴缸一角有一翻倒的药瓶。浴室的灯好亮,将那上面的字都映的清楚,秦屿洲慌了神,三两步奔上前去,单膝跪在荧屏前,这是个投影,还是去年生日是他送南絮的礼物。

当时他觉得南絮应是开心非常,可如今想来,南絮不过是说了句“谢谢”。

那个药瓶秦屿洲认得,就放在南絮枕下,近小半年的时间里,南絮都要靠它入眠。

秦屿洲慌了神,尸检报告他虽也看过,可猛的见到这一幕,他觉得自己都要被撕碎了。他不停的拍着墙面,像是要将里面的人救出来,可他做不到,他这辈子都做不到。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离你回来还有…还有三个半小时…”南絮神思飘忽,合上双眸,周身的水倏然间晕开猩红,他半分活路都不曾给自己留,“秦屿洲…你最好记得…我不是自杀…我死在你手上…”

眼前的人缓缓滑了下去,血水沿着缸壁漫了出来。浴室里一片亮白,那片红就显得格外刺目,水漫上了台子,将空药瓶冲下来,无人将手机关闭,这份录像很长,直至水面再无波澜。

“啊——!”秦屿洲发了疯,一下下重重的砸在墙上,指间洇出鲜血,与影像中的红融成一片。

他的絮絮啊…

怎么能死?

“南絮!!”

迟来的哭声响彻整栋楼。

——

夏日总是将日头拉的很长,太阳升的早落的晚,一日的工夫足以将人烤的心慌。

这也太热了。

好在学校里树多繁茂,南絮躲着阴凉,沿着路边找报道处。

“师弟哪个学院的?”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许是看他张望许久,来指个路。

南絮回身,将行李箱扶在另一只手中,他笑了笑:“临床医学院,我看指引牌是往这边走,可我还是找不到路。”

这学校太大,他一个路痴以后要怎么办哦。

“临床医学院…”女生翻着手里的册子,倏地眼前一亮,“噢!在8栋下面平台上,这边过不去,我带你走另一条路。”

“谢谢学姐。”南絮笑的更开。

那学姐忙摆手:“没事没事,跟我走吧,你也太客气了些。”

南絮应着,跟在人身后努力的记着路,倏然想起他爸给他交学费去了,那也是个路痴,这地儿太绕,可不能上个学再把人丢了。

他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单手打字稍慢,再抬头时已经七拐八拐绕了好几个弯,南絮望着楼上硕大的“8”,又回头看看路,起了一瞬怔愣。

得,这还是不记得。

“就在那边,”学姐指了指那一排桌椅,“趁着人少赶紧去,中午之前弄完了,下午还有空收拾收拾宿舍,过会儿人一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南絮点头应下,又说了句谢谢。

那学姐蓦地一笑,说:“你真的好客气。”

南方树多浓郁,可也挡不住那火热的晴日,怕不是太上老君嗯炼丹炉又被踢了下来,不然怎的能如此热。

南絮按着地上的剪头顺着排队,行李箱占了半个人的地儿,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儿啊!”身后如一声洪钟,引得人频频侧目,“老爹来了!”

南絮本就出了一脑门汗,闻声更是汗如雨下,偏那不安分的胖老头还满脸兴奋,挤过人群站到他身边,接过行李箱,又低声说了一遍:“老爹来了。”

南絮倏地笑出声来,那边办理入学手续的人瞥过一眼,他清咳一声,憋回笑意:“知道知道,”还是忍不住,“我老爹可棒,不会迷路。”

“嘿嘿,”南秉勋掏出纸巾抹了一把汗,“你们学校有地图你不知道吗?按着地图不就找过来了吗?”

说着他又掏出一张纸巾,一把拍在南絮脸上:“快擦擦,”他胡乱的揉,“人家都不出汗就你跟水洗的一样。”

“你还说我?”南絮打量着南秉勋,这人衣领湿了一圈,胸前更是被汗染深,一路走来顶着骄阳,脖颈上还在不断淌汗。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整个队伍中就数他二人最欢乐。队伍前行的慢,南絮回头看了看,长队已然看不到尾,来晚的人都站在日头下,宽叶再浓密也遮不住热。

他回过身来,不曾注意到身后的目光。

秦屿洲排队无聊,拿着地图胡乱翻看,身前的人带着一身淡淡玫瑰香,不知是否是沐浴露的味道,被盛夏晕开。

身前的人转过了身,垫脚仰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带起的风送来更浓的玫瑰香,他不禁抬眼,撞上一张笑脸。

秦屿洲初次见南絮,只觉这人好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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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开更,五万字的短篇,现耽不是我的舒适区,写的乱七八糟,见谅见谅。

谢谢垂阅。